“父亲,逝者已矣,您别太过伤怀。”
他的手轻轻拍着陆钰的手背,话落,一只温厚的手覆了上来,陆钰眼中泛泪:“比起难过,我替她开心,在那边,你母亲能先一步遇见那个人了。”
“你澄园里有一副画,是那个人送给你母亲的,你母亲最爱,你去拿来,将它烧了。”
“去吧。”
短暂对视,陆离微微颔首,大步离开,陆钰站在走廊里,陷入无尽默然中。
一个苏清远,隔在他跟林芝之间这么多年,拔不掉,忘不了,碧落黄泉,她终究能跟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了。
陆钰伸手撑着墙壁,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随后向后倒去,耳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与呼叫声,他想自己若是这般睡着了,陆离怎么办,随即陷入一片漆黑中。
澄园里,一片寂静,陆离站在门口,迟疑了脚步,往日种种从眼前一一滑过,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怕回到这里,触景生情,更多的是悔意。
他轻轻叹了口气,推门而入,触目所及,一如既往,年年正趴在沙发上啃着玩具,见有人进来,直起身来,偏头看向他,随即向他奔来,绕着他的腿打转,兴奋的叫着。他蹲下身,伸手揉了揉年年的头,轻声道:“小家伙,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怔在楼梯上的还有抬着箱子的林叔林婶,他起身,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林叔,林婶,我回来了。”
箱子落在地上,林叔大步走下来将他抱在了怀里,林婶背过身子,肩膀微微抽搐,林叔的拥抱像小时候一样宽厚温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母亲她....”
林叔林婶是林家的老人了,母亲年少时,他们便在林家工作,此番母亲去世,想必他们也是悲痛万分,陆离伸手回抱着林叔,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人的一生就是不停歇地相遇、离别,在喜悦与悲痛交织中徘徊一生,可这样的人生才有滋味,他在佛罗里达州的四月广场上见过来来往往许多人,人生千姿百态,各种感情交织,爱恨丛生。
........
安歌到拉萨时,来接她的是一身红衣的秦落,在茫茫人海中格外引人注目,两年不见,秦落风姿更甚从前。
“好久不见。”
秦落大大咧咧的抱着安歌,爽朗道:“两年不见,想不想我,想不想西藏的风。”
“想,尤其想你。”
再来西藏,还是住在那个尘世的民宿里,还是住在当年的那个房间,老板秦落一如既往的潇洒不羁,她依旧裹着披肩在夜风里饮着酒,坐在尘世的门口。
身后是住客们相互交谈的声音,其间穿插着秦落爽朗大方的笑,门前是来来往往的人,独来独往或三五成群,神情各异。
晚上宋阳来了电话,彼时他正在泰国芭提雅某个不知名的酒吧里,电话来时,背景音乐格外具有泰国风情,匆匆聊过两句,实在听不清楚,安歌揉揉眉心,没耐心道:“改天再打给我吧,刚到西藏,我很困。”
那边吵吵嚷嚷不知听到没,安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两秒后果断挂掉电话。这些年,跟宋阳越来越熟稔,对待他也就越来越随意,其实安歌很庆幸有他在,她太孤独了,有时夜半醒来,也会泪湿枕巾。
而宋阳隔三岔五的电话,倒是给了她一个能诉说的地方,也让她能把对阿离的思念拿出来晒晒,不至于在心里长了芽,发了霉。
恍惚间,铃声响起,是王冉,她怔了一秒,收敛情绪,接通,换上平静的语气开口:“喂?”
电话那边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到了?”
安歌的手抚摸着门框轻声应道:“到了。”
气氛陷入沉默,安歌抿了抿唇,开口:“还在公司吗?”
“嗯,前几天忙着学校考试,有些工作得补回来,吃饭了吗?”
“吃了,手抓羊肉,很不错。”
安歌顿了顿,问道:“你吃饭了吗?”
耳边一片寂静,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某个有胃病的人,忍不住开口:“早点去吃饭,胃会饿坏的。”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王冉脸上温润的笑意迟迟未散,外面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在这座冷冰冰的城里,有人忙于生计,有人声色犬马,也有人碌碌无为,他却终是在女子那声无奈的叹息里尝到了片刻温暖,找到每日操劳的意义。
他喜欢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天上的星,深海的鱼,只要她要,他就给。
母亲不喜欢安歌,没关系,以后他带着她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与母亲相处的时间自然会少,他自己会去看母亲,也不要求安歌跟着,或着他讨好讨好母亲,让她对安歌好一些,只要安歌愿意,这一切,他都能为她做好。
男子温润的目光落在木架上的藏刀,嘴角的笑不由自主地咧开,隐在灯光里。
门口的人,孤零零的,秦落抱着酒瓶在她身边坐下,“又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在放空自己。”
秦落看着身边的女子,两年不见,她身上的气质更甚以往,安静、从容、落寞而迷人,清丽的面容配上这副冷淡的性子,到哪都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