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板块运动从来都是相对的,地幔软流层的流动性给了刚体板块不可抗拒的行动理由。
瑞德终于意识到,自己提出让於星夜先来休息这个“合理建议”的不合理之处在哪里了。
的确,他无法给自己安排一个合理的去处,轮到她给出的提议,对他来说,竟不可抗。
从来晴朗阳光的湾区难得撞上阴天,连窗帘都不用拉,也不会觉得刺眼,反倒更添几分白日偷闲的慵懒舒适。
比起阴天窝在松软的被子里偷懒,还有什么更舒服的事吗?
於星夜翻身环住身边起伏的鼓胀胸膛,埋着头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这下应该是真的,再没有更舒心的了。
绵软的手臂毫无防备地搭上来,实在缺乏基本的警惕意识。
可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她在叹气。
仰躺的姿势抻开的不止是核心肌群,仿佛还让吊悬胸壁的颈阔肌也一并受到牵引。
瑞德不得不将外侧的手臂搭上眼前,阻拦纷杂的思绪,专心地问:
“在想什么?”
这是一句他当下能够想到的,最没有攻击性的试探。
瑞德也许并不完全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在一旁获取的碎片信息来看,持续低落的於星夜的确需要一些安慰。
如果她不介意的话,他认为自己也可以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
然而於星夜却只是把头埋得更深,甚至还左右蹭了蹭,闭着眼睛呓语似的,“在想......地球上的大型远古生物为何接连消失。”
“......”
“你是指......?”
原本还因为不确定对她来说,怎样的安慰方式才最高效,而有几分忐忑。现在看来,他的忐忑显得有些多余了。
“就是......你看啊,你家很大哎,厨房大到你这个身高开柜子也不会磕脑袋吧?然后床也很大,我不翻身的话,都挨不着你......”
於星夜浑然不觉有人已经开始跟不上她的思路,没有停下来解释,只觉得真的很舒服,额头抵着又蹭了蹭,边蹭边继续数:
“还有胸也大,嗯......还很软,我上次就想问来着,肌肉不是应该是硬的吗?你怎么练的......”
“但是腹肌好像还是硬的,很奇怪,为什么都是肌肉,但是摸着手感会差那么多?”
她像是真的疑惑,手也诚实地跟着脑子走,在纯白被单笼罩下的课堂里变成最好学的学生,认真地思索寻找不同板块间的离散型边界。
然而最让老师头疼的,从来都不是教不会的笨学生,而是无知妄作的权威挑战者。
曾有学者从始于三十亿年前至今的板块运动历史中,探索追溯位于地表一百公里厚度的岩石层,他们甚至贪心地尝试预测今后的地壳动向。
可是到了於星夜手里,挤压碰撞的会不会是亚欧板块与印度洋板块,喜马拉雅山会不会不断升高,红海又会不会因为印非板块的张裂而不断溢出更大的面积,学者们的说法全都不作数。
她仅凭心意,便能让南极大陆飘向更高纬度的北方,并非她狂妄,而是因为,她不可抗。
在地球自转产生的重力作用下,即便是坚硬强大的岩石圈,也无法抵抗,在窸窣间,唯一的解惑者被拉下讲台,沦为涌动着灼热岩浆的僵滞教具。
瑞德猛然睁开眼,原本搭在眼前的手臂猎鹰般出击,骨节分明的手指化作尖锐有力的喙,敏捷地叼住作乱挑衅的不安分动作。
手腕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制住,於星夜吓了一跳,也睁开已近乎迷蒙的眼睛,抬起头问:
“干嘛呀?嘶......你轻点呀,太用力了,有点疼的。”
她下意识想抬手,却动不了,半趴着的姿势让她的头本就被架高,一只手再被按住,这下就连想翻身坐起来也做不到。
还没开始挣扎,就听见瑞德在她头顶吞咽着缓慢出声:
“刚才躺下之前,你说你不一定睡得着,我还当你只是谦虚。”
“没想到,你是真的就没打算好好休息,是吗?”
耳侧相贴的胸膛也随着他的声带一起震动,震得她耳尖都发麻,甚至变烫。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瑞德似乎在有意识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危险性,可是他大概忘记了,威压从来都不能使人真正信服。
只有感同身受,才能达成相互的理解。
“可是我确实不困呀,你困了吗?”
“是不是开车过来太累了,要不然你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就陪你躺着,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