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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苏年正坐在办公室看着电脑里的设计图,安宁敲门,走进来:“我忽然记起来,我们还没吃晚饭。”
利苏年从电脑桌面移开眼神,看安尼:“好像是。”
“我现在让人找点吃的,你要吃什么?”
利苏年说:“随便。”想了想,“多订一些,不同口味的,清淡一点的,我老婆晚点也过来,不知道她吃了没。”
安尼本来已经打算出去了,听他的话又回头:“看来是真爱。”
利苏年不理他,重新看回电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8点了,按道理说,安嘉人差不多该到了。刚才他给她发了信息,一直没等到她的回复,他想她可能在开车,也没有再问。想想,忍不住又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才发现一分钟之前,安嘉人给他发了信息,却是说:“我不上去了,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他皱眉,打电话过去,安嘉人却正在通话中。他脸上一点浅浅的笑意便收了起来,想要再打,利舒颖却和杨树进来了。利舒颖笑嘻嘻:“我们来了,你还不起身欢迎我们大驾光临?”
利苏年站起来,迎向她们二人:“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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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在派出所附近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飞快跑进派出所,在乱糟糟的大厅里面见到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安一言。
“安一言!”她叫,安一言马上转头看她。
她走过去,正想把安一言从人群中拉出来,没想到两米外有人叫她,声音熟悉:“嘉人。”
她扭头去看,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人是任秦宣。分手一年有余,没想到竟在这样的地方再遇上。他似乎黑了些,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也是,一年多的时间,一个人的外形又能有什么大的变化呢?除非是经历了心境上的无数沧海桑田。她抿了抿唇,收敛起自己的惊讶,不理任秦宣,叫安一言:“过来。”
旁边一个捧着茶杯喝茶的警官见她:“你是家属?”
“是,我是他的家属。”安嘉人把安一言挡在身后,“有什么事,我代表他来谈。”
警官打量了她一眼:“别着急,还有个十七岁没成年的小孩的家长还没到,到了一起谈。”他拿着水杯走远,“不是什么大事啊。”
安嘉人皱眉,把安一言拉到旁边的角落,压低音量:“怎么回事?”
安一言低头:“本来我和我的朋友在餐厅吃饭,后来任秦宣和他的朋友也进来吃饭,我看到他身边还有个女的,一时气不过,就走过去骂了他几句。我的朋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我被他欺负了,双方就吵起来了,后来,他就被我朋友的表弟用酒杯砸了一下手,就流血了。后来,他的朋友们就报警了。”
安嘉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骂他干什么,他身边是男是女关你什么事?”她快速回头打量了一下远处的任秦宣,刚才没细看,右手臂还真是有受伤流血的痕迹,“你没有砸他吧?”
安一言有些不服气:“就因为他对不起你,要和你分手,所以你才要去相亲,才要这么急急忙忙地结婚。我就算砸他又怎么样?”
“我的事情我最清楚,你不要为我乱出头。你进派出所的事,我还没有跟爸爸妈妈说,你也知道爸爸的身体状况是怎么样,他受不了刺激,要是因为你这事他身体受影响,你自己知道后果。”安嘉人骂了几句,“待会你的态度给我放好一点,不要再嚷!待会儿交给律师和我来处理。”
安一言不敢再高声:“我朋友表弟还没成年,不会因为这件事惹上什么犯罪记录吧?姐姐,如果赔钱,我们给他赔吧——毕竟这件事情是因为我而起。”
安嘉人瞪了他一眼:“你真够朋友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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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见,没想到再见面是谈判。
安嘉人看着任秦宣:“你没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流点血而已。”任秦宣解释,“不是我想闹到派出所的,是我朋友看到我流血了,坚持要报警的。”他看她无名指上的戒,“你结婚了?”
安嘉人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管我弟今晚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代他向你道歉。”她说,“你要赔多少钱,我来赔,你等会儿和警官说大家和解吧。”
“我也不差这点医药费。”任秦宣说,“行了,等会儿我和警官说就是了。”
安嘉人转开脸:“我们的律师在那边,你和他说一下吧,出一份和解的文件。”
任秦宣嗯了一声,见她一脸严肃,忽然笑:“你不要这样,我没有要拿你弟怎么样,如果不是我朋友报了警,这事早就散了。”他说,“不过你弟也奇怪,我们都分手了,他还要管我有没有交新的女朋友。”
安嘉人扭开脸,她没在现场看到有像是他女朋友的女人,但即使真有,对她而言,那也不重要了。
第023章
安嘉人沉默地开着车,安一言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沉默的时间里,安嘉人想了很多,想自己,想安一言,甚至想任秦宣——她有一段时间没刻意记起这个人了,今晚意外再见,说毫无波澜是假的,她还是先处理安一言的事:“这个暑假,你除了去公司实习,其他的时间还是少出门了。”
安一言不吭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安一言比她小8岁,可是也不算小孩了,她不应再允许他任性了,“你要是再在外面闹事,我会跟爸爸妈妈说的。我也不会随时给你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她的方案,安一言第一时间抗议:“不行”,他说,“姐姐你不要搞错,我是给你出气,不是在外面闹事。”
“不管原因是什么,结果就是你进了派出所。”安嘉人用了一笔小钱解决了今晚的意外。虽然任秦宣坚持不要,但她坚持要给,只有这样她和他才无拖无欠。否则,拖泥带水,又算什么?
安一言拿过她车上的摆件,无意识地耍弄:“他看起来过得很好,说明他一点都不难过。我看了不爽。”
安嘉人没跟父母说分手的具体原因,更不会和小自己8岁的安一言说她是主动和任秦宣提分手的,至于初分开的当时,是哪一个更难过,可能只有老天才知道:“分开了各有各的生活,各自安好,有什么不爽的?”
“你过得好吗?”
安嘉人反问:“我过得不好吗?”
安一言沉默了一下:“我觉得不好。”
安嘉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我们已经过得比很多人都要好了,安一言,你要懂得知足。”她扪心自问,自己拥有的已经超过大多数。
“你爱姐夫吗?”
沉默的反而是安嘉人了。她没想到安一言说的“好不好”,是这个层面。
“和不爱的人结婚,生活会好吗?”安一言说,“虽然姐夫是高,也帅,家里应该也很有钱。”他侧头,“但是,你正是因为觉得他条件好,才嫁给他的,是不是?”他摆弄着那个摆件,“虽然我没有办法左右你的选择,但是,我真的觉得婚姻是不能冲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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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一言下了车,绕到驾驶座边,安嘉人看着他,语气严肃:“今晚的事我没告诉爸妈,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安安分分在家待一天,看看书,学学习,后天准时上班——还有,上班时间不要玩游戏。”
安一言对她挥挥手:“知道了,你小心开车。”
安嘉人调转车头,开了一会儿,扫了一眼倒后镜,安一言还站在铁门边,看着她开车离开。这一刻,她情绪复杂。安一言是矛盾的,他并不成熟,爱玩又任性,但某些时候他又表现出他对她那样在乎。他在乎她的感受,怕她过得不好——安一言又懂事又不懂事,这让她在教育他的问题上摇摆不定,无法做到心狠。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她决定要给利苏年回电话。在派出所时她就留意到了有个来自他的未接来电,但是她没有马上回复电话。后来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但她忙于处理安一言的事,忙于处理自己复杂的情绪,也没有接电话。她看了看时间,10点多了,她不知道利苏年今晚的活动是不是结束了,她还要不要过去,好像只有打个电话问一问才好。
拨给利苏年的电话响了三十多秒,还是没有无人接听,安嘉人挂断了电话。如果他在忙,那她就不打扰了。作为他的妻子,她似乎并未享有随时找到他的权利,正如他今晚未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一样。只是,利苏年不接她的电话,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冒这个白跑一趟的险。
红灯转绿,她向前直行,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决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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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人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好久,今晚窗外的江景尤其动人,可能是人的情绪会让眼睛对眼前所见加上滤镜。快乐的人看到快乐,伤感的人看到伤感——她忽然想,如果她现在还拥有那间工作室,她会用一整晚的时间用来画画,而不是胡思乱想。
挂在墙上的钟沉默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利苏年还没有回来。安嘉人不想承认她在等利苏年,但她确实没有做除了等待的其他事情,任由时间虚耗。
咔哒一声,门终于响了。安嘉人缓缓回头,见到利苏年推开门,进来。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点了。
利苏年合上门,再转身,大概是有些意外她站在二十多米之外看他,愣了一下,停在原地。
两人隔着长长的距离彼此相看。几秒之后,他朝她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很快罩在她面前,他语气平静,但感觉是压抑了不快的假意平静:“我以为你睡了。”
安嘉人又闻到他身上的各种味道了,香水味、烟味、酒味,混在一起,她说:“今晚顺利吗?”
“只是一项工作,说不上顺不顺利。”利苏年说,开始解衬衫的领扣,又去解袖扣,“选了一些版,秋冬季会推的。”他说,问,“你去处理什么事?加班?”
安嘉人料想他可能会问,交出内心准备好的答案:“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什么事?”
安嘉人没料想他会追问,顾左右而言他:“当时在忙,所以没接你的电话,后来我再打给你,你可能刚好在忙,也没接我的电话。”
“是,产品选好之后,同事们要吃夜宵,我也去露露脸。那边吵,没听到你的电话。”利苏年显然兴致不高,见她无心解释,“我先去洗澡。”
“好。”
安嘉人看着利苏年的背影,利苏年为什么如此不快,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什么?她笑自己过分敏感,无论利苏年如何聪明,他总不可能猜到她临时爽约,是因为安一言和人打架,他更不会猜到,她因此见到了有些时间没见的前男友,今晚的心情因此受到一些影响。
也仅仅是前男友而已。一瞬间的失神是有的,但不代表她放不下。这不会成为她和利苏年之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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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情况不像安嘉人想象的那样。利苏年似乎真实地不悦,洗澡出来见她侧身而卧,只拉开薄被睡下,一改平日的笑脸相迎——她还以为他们今晚可能还会有别的事情要做。
灯已经关了,厚重的窗帘遮去了这座城市的光怪陆离,留给他们安静而黑暗的空间。安嘉人平躺在床上,她知道利苏年还没睡着:“如果你是因为我今晚爽约而不开心,”她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我道歉。”
利苏年开口,语气也是清醒的,并不像喝过酒渴睡的状态:“我不是在幼儿园等待爸爸妈妈来看表演的三岁小孩,你来了我很高兴,你不来我也没有意见。”他停了一下,“我只是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只用一个短信去交待你的爽约,又忙到好几个电话都没时间接?”他说,“我好像没有从你那里得到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