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一梦——子泽华
时间:2022-07-16 07:17:27

  “想要我吗?”
  安嘉人假意摇头。但双手已经诚实地揽着他的颈脖,承受他的吻。
  “还是不要浪费今晚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做点事情吧。不然以后想起来,你会埋怨我的。”他在她耳边低声,“你应该等我回来再脱那件婚纱的,你穿起它,或者脱下,一样漂亮。”
021
  婚后的生活比安嘉人想象中的容易。
  如利苏年安排的那样,他们结婚之后并没有住在利家,两人另有住处。房子虽然不是她住惯的独栋别墅,但一梯一户二百多平方米的房子也够他们住了。在他们的房子里,可以看到270度的江景,她躺在主卧的床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远处江面的波光粼粼。也因为环境算是舒适的,安嘉人觉得住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住在这里,她不需要面对利苏年家里那么多的家人,处理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并不讨厌他们,只是不亲近罢了。
  对于他们搬出来另住,王彤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定下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人每周五晚上必须回家吃饭,说是每个人,但不用揣摩,主要对象当然是利苏年和安嘉人两个。利苏年向安嘉人转达王彤的意思时,她表示无异议:“好啊。”没什么不好的,她不至于连这样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直到现在,大多数的中国父母仍未意识到儿女结婚是成立了一个完全独立于原生家庭的新的家庭,而依然惯性地认为儿子“娶老婆回来”、女儿“嫁了出去”,她无意要和长辈争执掰扯这些,如能理解则理解,如无法接受则避开便是。
  安嘉人跟利苏年之间的相处也没有太多摩擦。尽管他们住在一起没多久,就都同时发现对方的作息和自己有极大的不同。安嘉人习惯早睡早起,安鑫企业毕竟是一个传统实业,上下班时间基本正常,她常常是6点半起床,做一个小时的运动后便吃早餐出门。有时要配合食品厂的一些工作,她甚至会起得更早。她很少有临时、突发的事件需要处理,如果不刻意加班,她一般会在七点钟半之前回到家。但利苏年不一样,安嘉人起床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有时候晚上他还没有回来,安嘉人却已经准备入睡。
  安嘉人在结婚一个星期后和利苏年讨论分房的方案:“如果你没办法在我入睡之前回到家里,那么你睡客房怎么样?”反正房间很多。
  “当然不可能。”利苏年一口否决,“成年男女——”
  安嘉人打断他,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荤素不忌的话题:“成年男女也不会每天都需要怎么样。”虽然他们正是新婚,也尚未对对方的身体感到习惯以致失去吸引力。
  利苏年露出笑容,安嘉人觉得他大概特别在乎自己的笑好不好看,于是保养了一口大白牙:“我的意思是,成年男女一般只会和谁睡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不会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是好哥们好姐们,不就是和自己的伴侣一起睡吗?如果连这点最大的区别伴侣和非伴侣的特征都要磨灭,那么伴侣的意义是什么?”他继续对她笑,“我没有说成年男女每天都要怎么样的意思,要考虑体力上的可能性。”
  安嘉人没想到他那么能说:“那希望你以后早点回家。”她说,“你以前和我约会时,总能在九点找到我的。莫非结了婚之后就这么忙?”
  利苏年摇头:“以前是为了把你追到手,把时间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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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晚上,照常是回利家吃饭的日子。
  晚饭过后,安嘉人最喜欢的活动是和利耀华聊天,聊他的花儿、她的画。她给利耀华画了几幅兰花,利耀华很喜欢,挂在了他自己的书房,且常常炫耀:“把珠宝啊名表啊金条啊存在银行保险柜是最没有意义的收藏,这样的艺术品才具备真正的美感、真正的收藏意义。”
  王彤大概是那个珠宝名表和金条的狂热爱好者,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爸,可是人饿了还是得吃饭啊,只看画又不能填饱肚子。”
  利耀华觉得扫兴,不和王彤说话。这时候就是利苏年打圆场的时候:“爷爷,我负责给你挣钱买吃的,你孙媳妇负责让你的精神得到升华,两全其美。”
  利耀华这才缓了缓脸色。
  利舒颖可能是整个家里最闲的人,她冲着利苏年:“二哥,今年你没出新款吗?”她说,“我和大嫂昨天还在讨论呢。”
  杨树接话:“是啊,我们都在期待着呢。”
  “以后还是以推公司的设计师作品为主。”利苏年说,“我又不能画一辈子。”
  利舒颖皱皱鼻子:“我闻见了商人的铜臭味。”
  利苏年说:“大嫂,明天晚上你没事的话,和小妹一起去我公司,明晚有个内部的设计师作品展,不一定全部推出来,你们可以先看一看。”
  杨树说:“好啊。两个小孩就让阿姨带一下好了。”
  利舒颖说:“二哥,你好像还忘记了一个人还没邀请。”
  利苏年看了一眼利舒颖,转脸看坐在身边的安嘉人:“我老婆?不需要邀请她,领导想什么时候去视察就什么时候去。”
  安嘉人对他这样高调的晒恩爱不太认同,她不接他的话,只笑了笑。只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那件被她收藏起来的婚纱。他们在新家拥有一间宽敞的衣帽间,他们两个人的衣服分别占据了一左一右两大排衣柜,衣服多得像是可以开时装展览。但那件婚纱绝对是里面最夺目的一件。她走进衣帽间的时候,有时会有短暂的恍惚,像昨日他们还只是彼此的相亲对象,而忽然就变成了结婚证上身边的那个人,变成了夜里呼吸起伏都在一起的枕边人。而她,好像没有觉得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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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嘉人和利苏年回到家,利苏年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安嘉人给安一言回电话:“你找我干什么?”刚才安一言找她时,她正在电梯里。
  安一言谄笑:“姐姐,给我5万块钱呗。”
  安嘉人皱眉,本来他放暑假她就让他来公司见习,但他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还被她看见他在茶水间玩游戏,一玩就是一个多小时:“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明天晚上是一个哥们生日,我想请些朋友一起去玩。他们也没什么钱,那钱我就来付呗。”
  安嘉人觉得安一言大概是觉得家里的钱来得太容易了,从不懂珍惜——其实一两年前她也对钱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直到安鑫用度分分毫毫都在她手里花出去,她才有了全新的认知:“你还只是一个大学生,不要年纪轻轻就学会大手大脚的花钱。”见安一言没有答话,自觉语气重了,“我可以给你几千块钱,你们去唱个歌,吃个饭就行了。”
  安一言说:“姐姐,你觉不觉得你变了,还是说因为你嫁人了所以变了呢。”他顿了一下,“你是不是怕姐夫生气?以前你可不会拒绝我。”
  “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有这样狮子大开口。”安嘉人下意识地想要帮利苏年维护在安一言面前的尊严,“跟你姐夫或者任何人无关,现在是我不让你乱花钱。”
  “我都已经跟朋友们说好了,你就让我给个面子吧,下不为例。”
  安嘉人无奈:“你说的,下不为例。”
  安嘉人转完钱,正准备换下衣服洗澡,利苏年已经出来,身上只围着浴巾,见她蹙眉:“怎么了?”
  “没事。”安嘉人想绕开他,却被他挡在身前,她抬头看他,“这位先生,好狗不拦路。”
  “拦住你说句话而已,就成狗了。”利苏年说,“想了想,我还是要诚挚地邀请你,到我的公司,给点意见。”他有意奉承,“大艺术家的审美当然是最好的。”
  安嘉人想拒绝,他继续怂恿:“怎么说也算是你的生意,关心一下也不为过吧,安总?”
  安嘉人想了想:“看情况。”见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伸手,“我可以去洗澡了吗?”
  “当然。”利苏年让开一步,对她露出暧昧笑意,“床上等你。”
  安嘉人去了浴室,把她的卷发全部扎起,盘成一个发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和利苏年好像没有签婚前财产协议——不是好像,是确实没签。
022
  安嘉人认真回想,尽管她和利苏年在结婚前后确实讨论过关于钱的话题,但当时两人语气轻松得像是开玩笑,或者像是互相调侃。结婚之后,他一直没问过她的收入如何、安鑫的生意又如何,他甚至不问她怎么处理他们两家给到她手上的钱和珠宝,当然,她也没过问他的钱——可能这样是好的,至少他们之间不会因为这些俗事而生了嫌隙。
  安嘉人在宁静的深夜里一个人想着很多事,迟迟不能入睡。她想关了她那侧的灯,尽量让自己入睡,但在关灯之前,忍不住回头看利苏年。利苏年面向着她,均匀的鼻息代表他已熟睡。她看着他的脸,轻轻伸手,最终还是放下,没有真的触碰到他。
  他们刚才有过很好的身体交流,于是他睡得极好,按理说,她也该是的,但她偏偏在深夜里一个人醒着——对她而言,利苏年以及这段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第二天是周末,但利苏年吃了早餐就出门了,大概是为了准备他晚上的作品展。
  安嘉人没有思考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如利苏年所愿,晚上到他的公司看一看。她好像只在婚前应邀参加过一次他们在酒店的作品展,并没去过他的公司。也许以他的太太的身份亮一亮相,也是有必要的。
  下午四点,安嘉人打电话给郑歆云,告诉她她今晚回去吃饭。
  六点钟,安嘉人到家,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她回来。和利家不同,自己家里的饭菜永远都是简简单单。安嘉人在餐桌前坐下:“安一言出去了?”
  “出去了。”郑歆云说,“说是朋友生日,一起聚会。”
  安嘉人当然知道,聚会资金还是她赞助的。她点头:“噢。”为了避免父母多问,她也并不多说。
  安铭用探究的眼神看她:“怎么一个人回来,苏年呢?”
  大概他以为他们吵架了。安嘉人解释:“他在公司,网上有个活动。等会儿我吃完饭也会过去过去看看。”
  安铭神色缓和:“这样啊。”
  郑歆云在一边盯着慧姐上菜,一边说:“下周带他回来吃饭,我让慧姐多做几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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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安嘉人没安排司机,自己开了车往利苏年的公司那边走。夏天晚上的七点,天空还隐约有着最后的一点亮色,跟路灯的光交相辉映。这座城市已经忙了一天了,总算变得静了一些慢了一些。
  安嘉人的心情也不差,她还在家里时,利苏年便发来语音,问她:“安总,什么时候到?”她回复他说准备出发,他又说:“很好,全体公司同仁都在等待老板娘的大驾光临。”
  安嘉人没再回他,只是心情莫名大好。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车,已经到了利苏年的公司楼下,手机又响起,她以为是利苏年问她到哪了,没想到接通电话,蓝牙耳机里传来的是安一言郁闷的声音:“姐姐,我出事了。”
  安嘉人心里颤了一下:“出什么事?”
  安一言见她语气紧张,反而又振作了精神:“不是什么大事。”他缓了一下。“我们在餐厅和人家起了点纠纷,对方报警了,被警察带过来了,派出所说要赔钱,要谈和解。”
  “什么纠纷?”
  安一言迟疑:“哎,不知道怎么说。你来了再说。”
  “你人有没有事?”
  “我们没事,那个人有事。”
  安嘉人眉头紧皱:“哪个派出所?我现在过去。”顿了一下,“我让公司的律师也过去,你在那边什么话都不要乱说,等我到了再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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