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五十六分,他们拿到了属于他们的结婚证——安嘉人想,哦,当时她在车上还打开了两个证件看了看的,但她对他的身份证号码毫无印象,她只记得她后来还和他斗嘴了一番,说她也许没有那么多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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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那天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张大床上。白色的大床上,是黑色的被褥,安嘉人还记得那张被的触感,滑而细腻,还有淡淡的若隐若现的香气。
她被利苏年压在身下,压在被褥之间,她的鼻尖和他的脸越来越近。
他们开始接吻。
利苏年已经开始去褪她的立领衬衫。珍珠纽扣被一颗一一颗解开,他把衬衫反手往后扔。安嘉人看不到它落在哪个位置,说不定是飘落在他的皮鞋她的高跟鞋上面。
他的手在她光洁的腰间摩挲:“你的腰围保持多久了?”
“你是想说我胖了还是瘦了?”
“我是希望你保持到穿上婚纱的那天。”
安嘉人眯着眼笑:“怕我像那个王禧那样吗?”她说,“砸了你的招牌。”
“不,我只是希望你穿最称身的衣服。”利苏年把她微微抱起,腾出一掌的位置,方便他除去她身上那浅色的最后的屏障。
他把那件小小的衣物放在一边,低头去细细咬她。她的呼吸开始混乱:“诶……”
他吻她的唇,声音在她唇边流连:“想说什么?”
安嘉人头发已经散乱,她微微推开他,让他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然后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男士衬衫和女士衬衫的扣子刚好是相反的设计,她解他的扣,把那件暗纹衬衫随手一扔,她想也许他的衬衫和她的衬衫,也像他和她这样,叠在一起。她揽他的脖子:“我没什么要说的。”
他重新贴近她,两人之间毫无阻隔。彼此体温贴近,气息纠缠:“那就做点什么吧。”他笑,白牙亮晃晃的,“欢迎参观,希望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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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六是安家大家族定了一起吃饭的日子。安嘉人还没出嫁时,就已经对这样的活动有些敬谢不敏,但郑歆云劝她,这次吃饭她跟利苏年必须要去,怎么说也是结婚后的第一年,该有的礼不能免。郑歆云像说心底话:“你又不是嫁得不好,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呢?”
安嘉人无意炫耀她有个体面的丈夫。比起炫耀,她更不想去和并不熟稔也不亲近的亲戚吃一顿应酬的饭——尤其,今年大概还会遇上安琪。
安嘉人向利苏年转告这个安排的时候,他表情不变,只说:“好,那我安排好时间。”
安嘉人本不想多话,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往年安琪还在外国的时候是不会在这些饭局出现的,去年她回来了,估计这次也会一起吃饭吧。”
利苏年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见到就见到,跟我们无关。我跟她很多年没联系了,现在甚至连朋友都说不上。”
安嘉人把很多要说的话都收了回去。
安铭兄弟姐妹本社就多,再加上各自的子女甚至孙辈,人确实不少。安铭是几兄弟姐妹当中最有钱的,但是类似的事情往往都是由安铭的大哥来操办,费用各家AA。安嘉人和利苏年到的时候,大厅里十来桌都几乎坐满了。
酒店的服务人员把利苏年带来的礼物搬上来,安嘉人走到主桌,向郑歆云低声交待,礼物是给大家带的,人手一份。郑歆云点头,很是满意:“嘉人和我女婿给大家带了礼物,吃了饭,大家都拿回去啊。”又对安嘉人说,“快坐下吃饭。”
安铭和郑歆云坐的是主桌。安嘉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利苏年站在她旁边,大概是人高看得也远,他对她说:“我们去那边坐吧。”
安嘉人不置可否,利苏年伸手拉着她的手,一起往角落还空了几个位置的桌子走了过去。走近了安嘉人才觉得后悔,安琪也在。但此刻已不可能再走开,她在安琪身边坐下,利苏年在她身边坐下。
同桌的除了安琪,还有几个姑表兄妹,互相寒暄了一阵,便再无话。安琪对安嘉人笑:“我们碰一个?”她举杯,也邀请利苏年,又看了看利苏年,“Alex?”
利苏年举杯示意:“叫我中文名字就好了。”他轻轻啜了一小口酒,又把酒杯放下。
安琪笑了笑:“也是,回乡随俗。”
安嘉人不动声色的看了安琪一眼,她头发剪短了,发色也染成紫色的:“抱歉,我不喝酒。”她举起水杯,“以水代酒了。”
安琪眨眨眼:“理解,特殊时期嘛。”
安嘉人笑了笑,没接话。
安琪微微探头,看着利苏年:“我上次见到了妮萨,你们最近还有联系吗?”
利苏年点头:“偶尔,她的公司做得不错。”
“是,但是主打男装,相对来说,女装就弱了一点。”安琪笑着说,“不是我说的,是妮萨自己说的,她说,要是我真想在这边找公司,你们公司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安嘉人坐在两个对话的人的中间。妮萨,又是谁?反正不是她认识的人,但想必是利苏年和安琪共同认识的人。
利苏年还没说话,安琪说:“你们公司现在还缺人吗?”
利苏年静了一下,看了一下安嘉人:“优秀的人才随时欢迎。”
安嘉人面不改色,小口地喝了一下杯子里的苏打水。之前她说给利苏年推荐一个设计师时,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得看过作品才能决定要不要这个人——所以,安琪在这里,在他这里是有优先权的,还是,他早知安琪足够优秀?
第039章
宴席散去,安嘉人和利苏年把安铭和郑歆云送上车,二人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利苏年下意识把手里的车钥匙递给她,但在空中又收回,“今晚你也喝了酒。”
确实是。安嘉人原本提醒自己要做恰当的事,饭局上不喝茶不喝酒,只喝水,做足要备孕的样子,但当安琪和利苏年的话题从“找时间去你公司看看”谈到“要不要约上安尼一起叙叙旧”,她好像便忘了给自己设下的种种注意事项,当其他堂兄弟姐妹前来向她敬酒——或者不一定为了向她敬酒,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认识利苏年——她确实拿起原本被冷落在旁的红酒杯,喝了一些。
她说:“喝了一点。”她说,“你也喝了。”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因为自己为心虚,又不知道利苏年会不会觉得她说得多余。
利苏年说:“是的,我也喝了。”他看她,“从健康的角度着想,可能这个月不适合要孩子了。”
安嘉人有短暂的怔忡。
利苏年见她不接话,变了话题,作势要打电话:“我叫司机过来接。”
“算了,叫个代驾更快。”安嘉人想,司机早已经下班,无谓打扰。她拿出手机,“我来找。”
利苏年便站在一边看着她低头操作。
安嘉人很快向他展示手机界面:“司机在距离这里2公里的地方,大概10分钟能到。”
利苏年嗯了一声:“先上车吧,外面冷。”
“我站一会儿吧。吃得太饱,不想在车里闷着。”
利苏年看了她一眼。她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先到车里休息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是体贴,其实是一种冷淡。她本以为利苏年会到车里,但他没有。二人便这样站在车边,持续地沉默。
他们以前也曾有说不完的话,怎么想到现在两人之间要绕开那么多的敏感话题和敏感人物,不得不变得小心谨慎,不再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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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果然还是带着冷意的,安嘉人鼻子发痒,小小地打了一个喷嚏。
利苏年第二次提议:“到车里坐吧,小心感冒。”
安嘉人莫名犯倔:“我站一会儿吧,我想吹吹风。”也许她也并不是犯倔,只是真的想要吹吹风,好让自己冷静一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觉得不快乐,明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心偏偏就是暗淡的。
利苏年不再坚持,把他的外套除下,披在她肩上。她下意识地屏息,却在确认身上是淡淡的木香时,莫名放松,伸手拢紧了他的外套。
“你看。”
安嘉人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天边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
“不如我给你买一颗星星。”
安嘉人重复:“买一颗星星?”
“买一颗星星的冠名权。”利苏年说,“比如叫做,嘉人星。”
“那你有没有买过一颗星星取名叫做苏年星?”
利苏年说:“没有。”
安嘉人突然沉默,她忽然想起,她几乎不叫他的名字,他也是。不知道利苏年现在的沉默,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给星星取名,不代表拥有了它。”她轻轻说,“那句歌词是这样说的,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任何人都不可能打着爱的旗号,要一个人、一样东西成为自己的独占品。
“什么?”
她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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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车子开过,在他们身旁停下。安嘉人看着车子后座降下车窗,安琪从车窗内探出笑脸,对他们笑:“我有司机,要送你们吗?”
直接拒绝的是利苏年:“谢谢,不过不用,我们马上就走。”
“ok!”她对他们挥挥手,“下次见。”
“下次见”,安嘉人没记错的话,她和安琪在饭桌上并没有定下约会,噢,也许安琪指的是,她和利苏年下一次的见面。她看着车子远去的背影,陷入新的沉默。
“她不见得一定要进我的公司。”利苏年忽然开口,“她以前有过很好的设计,以她的才华,很多公司会找她。”
“你以前是怎么追求她的,给她买一颗星星吗?”安嘉人冷不丁地问,一问出便后悔。
气氛果然僵凝。安嘉人抬头看天空,就算有,又如何?她无论如何不能让时光倒流十年,阻止那时的利苏年爱上那时的安琪,“她离婚了。”但安琪看起来不像一个颓丧的中年失婚妇女,有人就是天生懂得如何让自己快乐的,安琪可能是这样的人,而她自己可能不是。
肩上忽然有股力量,她侧头,利苏年揽住她,紧紧的,他低头看她:“我结婚了。”
安嘉人半真半假:“如果她离婚了,你还没结婚呢?”
“不可能,我从来不向后看。”他放开她,“不如我们过两天出去走走,去海南,或者去哪里都好,听你安排。”
安嘉人马上否决:“春节放假,事情都停了好多天了。”她说,“我抽不出时间。”
利苏年静了一下:“那等你能抽出时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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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
产品部经理对她旁敲侧击,是不是有可能再和利苏年的公司达成新一轮合作,毕竟上次的联名款产品利润可观,安嘉人装作不懂,她不能总依仗利苏年这样半是买卖办是人情的交易来救安鑫。安鑫是艘大船,只靠旁人偶尔的资助来买柴油,是开不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