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镜头感不强,但生活味十足。
周寓骑鄙视自己,前一秒钟还卑劣地以为周致霆是想用亲情绑架他回家。
他不得不订了最近一趟航班,和余菲然一同回苍城。
“你行李呢?”余菲然拽着她的大行李箱值机托运,讶然看着两手空空的他。
据说离家出走那会,周寓骑也只带了手机和身份证。
周寓骑耸耸肩:“租房明年才到期。”
余菲然:“……”
周寓骑落地后直奔医院,奶奶却意外他的到来。
“我就是正常住院而已,过几天就出去,你怎么跑回来了?”奶奶笑呵呵扫了余菲然一眼,“小韵还说你泡妞忘记回来了,看看这,都晒黑了一圈。”
周寓骑低头看了一眼手臂,确实糙了几分,整个人看着皮实多了。
余菲然听着十分不是滋味,明明不是那个“妞”,还要被迫套进身份。
她借口公司有事,说改天再来探望。
“奶奶,不是菲然,”周寓骑想了想又更正,“我还没追到人家。”
奶奶说:“那你可要加把劲,有没有照片,我看看。”
周寓骑刚想掏出手机给看锁屏壁纸,转念顿住,私房级别的照片还是不刺激老人家了。
“没有,”他才发现真的没有几张她的照片,“等追到了再带给你看看。”
“哎,我等着。”
奶奶两手交握搁在腹部,祥和地笑笑,可能乏了,眼皮有点重。眼睛闭合的缝隙诡异地融入一脸皱纹里,看不出一点破绽。
“奶奶?”
周寓骑心头一突,去探她的鼻息。
“……”
还好。
他的后背莫名激出一片凉汗。
周寓骑和周致霆延迟的争吵,终于在饭后粉墨登场。
少了奶奶的饭桌,一家三口难免显得单调,再加上父子水火不容,一顿饭吃得各有滋味。
食不言,寝不语,周致霆谨遵家训,放下饭碗才雷霆大作。
“玩了大半个月,也该收收心,这趟回来,就把该办的事办了吧,别让女孩子等太久。”
周寓骑慢条斯理擦过嘴,单手抱腰,望向餐桌对面的父亲。
“等奶奶出院我就回云岚岛。”
周致霆目光一滞,不知道那个小岛哪里让他生出归属感,竟然用上了“回”字。真是跟朱远润当年一样,明明在苍城有更好的发展,偏要为一个女人跑回云岚岛。幸好翠月湾还算一个不错的平台,不然可白费了他好些年的提携教诲。
“听说你跟一个大你好几岁的女人走得很近,怎么这趟没有带回来让你妈和我见识一下?”
周致霆看似邀请,实则挑衅,想用家族压力劝降。
他咬定了要门当户对的媳妇,若对方或者娘家人抗压能力弱,他有的是方法叫人迷途知返,而不失体面。
毕竟周围多的是这样的家庭,周致霆可以参考老兄弟们的经验。
三。
二。
一。
周寓骑在心里默数,白韵就要出来夫唱妇随了。
果不其然,白韵交替看看父子俩,柔声说:“阿骑第一次谈恋爱,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感情讲究顺其自然,到了那个阶段自然水到渠成。——跟妈妈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没谈上……”周寓骑闷声道。
白韵一脸关切而八卦的表情霎时冻僵,回头寻求丈夫的眼神支持:我没听错吧?
周致霆冷笑一声,“都没开始就敢为她撑腰,跟我作对,你真是翅膀硬了。”
白韵眨眨眼,“真没谈啊?”
“……”周寓骑一点也不想重复被拒绝的事实。
周致霆斥责道:“你就这么点出息了。”
周寓骑不咸不淡说:“您跟我一样大的时候,还没我有出息呢。”
“你——!”
周致霆想反驳又找不到基点和底气,论学习他只有社会大学的学历能与儿子PK,他的儿子在一票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里的确鹤立鸡群:学历给他争脸,不像其他人需要老爹心急火燎找野鸡大学安顿逆子;脾性让他心安,不会花天酒地,突然被大肚子的陌生女人上门叫爹。
“你给我管好自己,”周致霆怒目道,“别突然抱个孩子回来让我当爷爷,我只认老余当亲家。”
周寓骑连初恋都没成功送出,连初吻都是趁虚而入强塞给别人,“我又不是送子观音……”
白韵不禁扑哧一笑,没有缓和气氛,反倒令让其更加诡异。
说是争吵又没剑拔弩张,和谐又没其乐融融,尴尬又不至于下不来台。
周寓骑扔下一句“吃饱了”,直接起身离桌。
谈迎的微信头像排在首位,反正他没有其他可以置顶的人,想找他的人自然会浮起来,他想找到的人只有一个。
当初看过,谈迎的朋友圈不太私人,展示自己作品较多,像个广告版一样。
也或者他没进入她的特殊分组?
但她也不像会特意琢磨分组可见的人。
周寓骑不敢发消息,笃定她一定会无视,不如到她家门口守株待兔见效快。
起码能知道她明明白白拒绝见他。
熬了三天,奶奶出院,周寓骑又陪伴两天,再度踏上回云岚岛的航班。
登机前,周寓骑点开谈迎的头像,打下一行字:
「姐姐,我在回岛航班上,你还愿意见我一面吗?」
发送。
绿色气泡买大送小,旁边还附送了一个小的红色气泡。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周寓骑仿佛高空坠机,失重让大脑停止思考。
想起先存的是谈迎的手机号,周寓骑从通讯录翻出那串几乎没用过却倒背如流的数字,拇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第31章
回到云岚岛已是下午,这个点蹲谈迎有点渺茫。
周寓骑扫了一辆电动自行车,开始大街小巷找花店。
“仙人掌?”不止一个老板告诉他,“花店都是鲜切花,绿植也是多肉一类,你要不去花鸟市场看看?”
临近傍晚,周寓骑只好把探店计划挪到次日早上。
花鸟市场大多临近中午才开店,周寓骑倒真的找到许多形状各异的仙人掌,但没见着一株带花蕾或者开花的。
又是不止一家老板告诉他,现在到十月虽然是仙人掌花旗,但仙人掌开花可遇不可求,一般要养三到五年,有些甚至十几年才开一次花。听起来比铁树还顽固。
周寓骑走出一身薄汗,拎了瓶矿泉水坐电动车上解渴。
在他准备放弃时,也不知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天上掉馅饼,市场角落一家不起眼的店竟然卧虎藏龙。
花架上一片妖娆,花色丰富,花式众多,若是周寓骑不经意路过,估计误以为是常见的菊花,绝不会跟仙人掌挂钩。
店员介绍这是彩草,仙人掌科仙人球属,或叫海胆属——是的,谈迎爱的海胆果然无处不在——彩草开花较为容易,一般球的直径超过5厘米以上就会开花;球越大,花越多;适合野养,不用再苦苦等待,简直仙人掌中的仙女。
周寓骑挑了一颗开了三朵香槟色花的仙人球,此处不提供礼盒包装,便到外面花店请人帮忙。
起初老板说要嵌到小花篮里,沉手的东西提着比较妥当。
周寓骑想了想,“是不是跟住院花篮挺像的?”
老板:“……”
周寓骑斩钉截铁,“我要抱着的,跟花束一样,但别扎我手。”
老板精通业务,动动脑筋就有了新点子,仙人球交回周寓骑手里,仿佛变成一颗冒出花朵的大白菜。
周寓骑像单手竖抱婴儿似的,搂着仙人球打车到谈迎家。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醒了,如果没猜错,外卖已经在路上,等会就会挂到铁艺门上。
周寓骑侧头看了一眼三朵香槟色宝宝,如果上一次他这样来找她,是不是就不会挨那一巴掌了?
周寓骑挺了挺脊背,第一次按响谈家可视电话门铃。
电话没有接起,但屋门开了,那张熟悉的麻将桌隐约可见,出来的却不是谈迎。
“游老师……”周寓骑叫道。
“吃饭没有?”游宜伟手搭凉棚,笑着给他开铁艺门,“快进来吃饭,时间正好。”
“没有,”周寓骑没有挪步,往他肩膀后张望一眼,“我想找一下阿迎。”
“她早回苍城了,”游宜伟面露惊讶,“没告诉你吗?”
太阳太晒,即便大门阴影下,周寓骑依然得半眯眼,眼睛滚进一颗汗珠,有点涩痛。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上周五,”游宜伟毫不迟疑说,“回去工作了。”
那份涩痛传进喉咙,影响了周寓骑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八九月没有长假,得中秋吧,”游宜伟想了想,“今年中秋是十一,应该会回来,不回我们也会去苍城跟她一起过节。你找她有急事吗?”
“没有……”
周寓骑低头看见怀里莲座型盛开的花朵,忽然塞到游宜伟怀里。
“游老师,这花挺好看的,送给你。”
“……”
游宜伟错愕分别看着花和人,无论哪个都不是寻常路数。
“我走了,再见。”
周寓骑挤出一个笑,目光在彩草上停留最后一眼,跟托孤似的。
然后,不待游宜伟回答,他走出两步,忽然飞也似地快步跑起来,任凭游宜伟怎么叫唤也毫不停步,跟听到放学铃就要飞去食堂的学生一样。
在大热天里飞奔简直要命,窒息感攫住他,周寓骑感觉自己像一滩水,下一瞬就能蒸发。
脑子也烤糊了,无法思考。
他下午又去了创意基地,等到送妹妹上兴趣班的阮茜霖;傍晚去派出所家属院,和方树宇打篮球。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但两位朋友都爱莫能助。
阮茜霖和方树宇都不知道谈迎新公司或者租房地址,甚至不知道她前公司的名字,另一个城市的东西离他们的生活太远,他们只需要知道好友是否安好。
也或者是谈迎授意,让他们不要泄露天机。
周寓骑最后回到翠月湾,找到那个不太可能却又跟谈迎牵扯较深的人。
暑假翠月湾客流量增大,钟逸经常加班加点,刚刚和徒弟收拾好厨房,准备收工。
周寓骑的出现并不让他意外,但钟逸示意差不多整洁的环境,“一周多不来,我以为你不学了。但今天可能来得有点晚。”
周寓骑显然忘记学厨这茬,横竖也不会再有食客,下厨似乎失去了意义。
“我找你有另外的事。”
语气不太客气,钟逸猜知几分,吩咐徒弟扫尾,让周寓骑等他换好衣服。
周寓骑顿了顿,“来泳池吧。”
室内泳池依旧空无一人,周寓骑没像前一次那般铺垫,直接喊他下水。
但较劲的势头一点也不比前一次弱,两个男人像两头猛鲨,横冲直撞,水花四溅,似在发泄多余的精力。
游了几个来回,周寓骑和钟逸不分伯仲,扶着池沿喘气,虎视眈眈看着对方。
钟逸先爬上去,坐在躺椅边喝水。
周寓骑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俯视他,通身滴水。
那条纹身吊坠恰好进入眼帘,跟呛水似的深深刺痛他。
“她有联系过你吗?”周寓骑冷不防问。
钟逸抬头,似乎好奇主语是谁。
但实在不应该。
装模作样对周寓骑反倒是讽刺。
周寓骑讥嘲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钟逸沉默仰头,又喝了一口水。
“初中同学?”那天被蒙在鼓里的憋屈浮现心头,周寓骑难以掩饰刻薄,“你们俩联手耍我挺有意思。”
钟逸一口气喝光瓶里的水,“难道她远离你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周寓骑愣怔一瞬。
连前男友都清楚她已离岛,敢情他又是最后一个知道?
一股被欺骗与戏弄的羞愤击倒了他,周寓骑恼羞成怒,上前往钟逸胸膛推了一把。
“决定明不明智轮不到你来评判。”
钟逸也不是吃素的,两年当兵的底子还在,整个人只是晃了晃,倒退一步,不显丝毫狼狈。
他立刻还手,“你要是想玩玩就别找她。快三十岁女人要的东西,像你这种二十出头的小毛孩给不了。”
周寓骑不止平常说话直来直往,讽刺也更为正中要害,“二十出头的时候你给不了,三十岁你给了她不要,是吗?”
钟逸错愕一瞬,再也无法掩饰的怒火喷薄而来,往周寓骑门面挥出一拳。
周寓骑避开了,用谈迎曾经教他的防御路数,接连几招都是,但不久之后,肚子还是挨了一拳。
钟逸恨恨道:“拳法也是她教你的?”
周寓骑以拳作答,但没讨到任何好处。
钟逸说:“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都是我教她的?”
“……”
周寓骑像个木人桩,只会还击不会说话。
前一刻还在泳池搅水的人,在地板上扭打在一起。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叠加,空洞又诡异。
不知钟逸骄傲过头,还是百密一疏,最后被周寓骑踹了一脚,报了一拳之仇。
周寓骑冷笑道:“她可能没机会告诉你,我还能算出你的下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