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铭洲正想着要不要躲出去的时候,李清婳忽然展开双臂站到了自己身前。“林公子,您在惠光书院的时候就恃强凌弱,如今到了国子学府还要如此吗?这可是天子脚下,连皇子皇女尚且要规矩做事,您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林揽熙蹙蹙眉。我是什么人?天子脚下,我不更应该如此吗?等等。她不知道我的身份?
林揽熙看向徐铭洲。
徐铭洲看出他的疑问,不敢不答,便点了点头。徐氏跟他念叨过这事。
林揽熙忽然就笑了,笑得无比嘲讽。他一直以为李清婳为的是太子妃之位,没想到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果然,全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林揽熙的牙根咬得死死的。李清婳,很好,李家,很好!他记住了。
可再一抬眸,望着李清婳纤瘦却仙姿缥缈的气质,看着她护着徐铭洲的紧张,看着她眼里挥之不去的畏惧。
泼天的恼火全都化作了无奈,深深的无奈。
而李清婳看着林揽熙猩红的双眼,却是充满了陌生。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他了,可好像又从来未曾认识过。
林揽熙的拳头攥得死死的,胳膊上青筋遒劲。他恨不得现在就痛打徐铭洲一顿,可李清婳站在那,像是当初保护自己一样保护着徐铭洲,让林揽熙的胳膊沉得如石头一般,根本抬不起来。
堂堂的太子爷,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窝火,觉得憋屈。觉得什么权势威严,在一个小女子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甚至连太子爷的头衔都是个笑话。人家压根都不知晓。
像是重重的一拳砸在棉花上。林揽熙被李清婳搅得整个人都乱了。
而周遭的旁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太子爷似乎心情极是不好。故而众人只敢远远地瞧着,连靠近听个声都不敢。
不过,这不妨碍众人用欣赏绝色的眼神看着林揽熙。他的双眸实在太过魅惑。
“我要是李清婳,一定陷在那双凤眸里了。”
“我看徐公子也有点自愧不如了。”
“不过,林公子怎么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陛下不准他回来读书吗?”
“不会是为了这位李府嫡女吧?”
“好像,不是,没有可能啊。”一位贵女看着林揽熙猩红而傲慢的双眸直勾勾地锁在李清婳的脸上,半是羡慕,半是嫉恨道。
瞧着李清婳那双剪水双眸里微微泛着泪花,林揽熙恨不得将人一把扯过来哄着。可她眼里的畏惧与疏离,让林揽熙动弹不得。
他咬着牙,何止眼底一片猩红,简直连嘴里都快泛出血腥味了。
“主子。”昌宁适时打破了僵局。
林揽熙用鼻子嗯了一声,眼神渐渐聚拢到徐铭洲身上。
那微微上挑的眼尾能写尽魅惑,自然也能写尽冷意。
徐铭洲只觉得浑身一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可林揽熙只厌憎地看了他一眼,就重新把目光全都交给了李清婳。徐铭洲看得一清二楚,那眼神里带着浓烈的强取豪夺的意味。
在他面前,婳婳就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
他想干什么?徐铭洲的血莫名有些热了,自己不能眼睁睁看着婳婳表妹被这种人毁掉,更不能让婳婳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作者有话说:
嗯,所谓的强取豪夺,所谓的婳婳是待宰的羔羊,全都是徐铭洲自己臆想的,哈哈哈
其实,林揽熙这货啥也不是,哈哈哈
还强取豪夺呢,他都快愁死了,这媳妇太难追了
第27章
可这样的感觉也只有一瞬间罢了。那是太子啊,那是未来的帝王啊。徐铭洲自视没有那个勇气与魄力与这位天子骄子匹敌。
他有些慌了。这样的慌张不自觉地又变成情绪冲着李清婳发泄出来。“不必多说了,你先回去吧。”站在李府的马车前,徐铭洲蹙着眉头说道。
“表哥。”婳婳难过得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嗫嚅着求助似的望向徐铭洲。
可徐铭洲满脑子想的都是林揽熙那充满厌憎的一眼。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他完了,他被太子盯上了。
燕儿瞧不过去,可她也不懂得怎么敲打别人,只是一心一意护着李清婳道:“瞧着姑娘脸色不好,可是让什么吓着了?”
自家姑娘最胆小了。燕儿不乐意地看了徐铭洲一眼。要你这大男人有什么用,在天子脚下还让姑娘吓着了。
“没事的。”婳婳连连摆手,唯恐燕儿的话再让徐铭洲不痛快。可她心里真的好难受啊,林揽熙莫名其妙的情绪,徐铭洲忽然的疏离,让她的眼圈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徐铭洲总算抬眸看了李清婳一眼。可他很快又撂下眼皮,淡淡道:“婳婳表妹早些回府休息吧,我今日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他心里的确有些埋怨李清婳。要不是她,太子也不会恨上自己。
徐铭洲温雅的背影消失在李清婳水润的双眸里。
另一边,曹雪柔正抱肩站在廊下,身子被一棵百年松遮住。她是九门提督曹利德膝下嫡女。“方才她们说话,你听清楚没有?”
“嗯。”小丫鬟答应。
曹雪柔便嗤笑一声。“都说太子爷是为了这一位才回国子学府的,我怎么就不信呢。瞧着说话慢声细语的,能有什么本事。走,过去聊聊。”
曹家一门三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女儿,自然是曹家的心肝。她自小受父母和三位兄长疼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委屈。再加上她心仪太子已久。所以此刻,她眼里的挑衅之色溢于言表。
小丫鬟也没拦着。虽说太傅府如日中天,但曹家世代为官,根本不是这种靠着摸爬滚打一路走上来的官员可比拟的。于是,她托着自家姑娘的手往前走。
可她的身子才刚挪动半步,便被一人挡住。那人着宝蓝色步步高升纹样的直裰,是贵的不得了的缎子,父亲平日穿得也不过如此。
曹雪柔还没等开口,便见那人模样是笑着的,可眼里都是冷意。“这位姑娘要往哪去?”
“我……”她的手指才刚要往李清婳的方向的指去,便见那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不对劲。
曹雪柔不傻,立刻心头一凛答道:“我要回馆里读书了。”
“是,那奴才也让开了。”那人很满意这个答复,扭头离开了廊下。
留下曹雪柔吓得一身冷汗。这奴才可不是旁人,而是太子爷跟前的昌宁啊。他做什么要拦着自己为难李清婳,难道……曹雪柔不敢想。
另一边,昌宁警告过曹雪柔,便往外走。其实林揽熙倒是没嘱咐过自己要刻意照顾李清婳,可他太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了。这位李姑娘要是不受委屈也罢了,要是受点委屈,只怕那位祖宗能把房顶给掀了。
为求安生,为了不挨陛下的板子,昌宁决定多费心思,护好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至于那位徐公子,昌宁蹙蹙眉,还是交给太子爷吧。
离了国子学府的林揽熙毫不犹豫地去了御书房。
皇帝并无意外的神色,但眼里显然十分欣喜。“怎么,有事要求朕?”
林揽熙蹙蹙眉,上挑的眼尾难掩心烦的痕迹。“儿子想做国子学府的夫子。”
“怎么?凭你太子的身份,到了国子学府还不足以横着走?”皇帝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
林揽熙揉揉眉心。想起身边的人回报的消息,据说李家这位清婳姑娘不谙世事,的确根本不知太子爷的身份。
他无奈地叹口气。现在就怕自己怕成这样,要是知道自己太子的身份,只怕该退学了。他也是没法子啊。
瞧着林揽熙愁闷的样子,皇帝更加高兴。知难才可求进。
“奏折,连批十天。还有这两个案子,给我查明白。”赵平胤也不再多问,毫不犹豫说道。
林揽熙几乎怀疑这老头子是故意的。他蹙着眉看了皇帝一眼。
赵平胤摆摆手道:“你那奴才牙里都塞了药,朕还不打算要他的命。”言外之意是他可没多嘴多舌地打听什么。
林揽熙也知道老头子心眼多,这种手段根本瞒不过他,索性坦白道:“儿子有了心上人。父皇要是还对儿子有几分良心,便别多管,别多问,更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塞给儿子。”
赵平胤难得听林揽熙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一时不免有些高兴,连他话里的顶撞都不计较了。又听着他有心上人,更是喜上眉梢道:“跟父皇多说说?”
林揽熙微微敛目。
赵平胤讪讪地不打听了,重新板起脸道:“这些奏折今日都要发回去的,你要快一些。”
林揽熙看着厚如小山的奏折,十分怀疑老头子是故意给自己留的。他有些厌烦,可一想到李清婳认认真真读书的样子,便又来了劲。
不当上夫子,肯定制不服那个妖孽。
林揽熙奋笔疾书起来。
无所事事的赵平胤心满意足地离了御书房,去跟李贵妃逛园子。御花园风景如画,太子得力能干,皇帝觉得心情格外舒畅。
“陛下不好奇太子喜欢什么人?”李贵妃笑笑,拈了旁边一朵贵气的海棠花。可海棠花没有她漂亮,连皇帝都摇摇头。
“也猜得一二。”赵平胤笑笑,却没点破。
李贵妃不知道这父子两打得什么哑谜,毕竟国子学府里头的贵女不少,甚至连邻国的一些公主都有。
赵平胤拍了拍李贵妃的手,长叹道:“说实话,不管为了什么,那孩子如今能跟朕好好说话,朕已经知足了。朕要你当宠妃,要他恨你,也只不过是为了激他走这一步罢了。没曾想,他自己倒先想通了。”
李贵妃笑笑,“那我们家的桃扇,陛下就别惦记她当儿媳妇了。”她不是不想成全二哥一家,只是二嫂的心思她已经看穿了,这种人,她不想惯着。而且李桃扇在惠光书院做了什么,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朕是想着,李家的女儿做不成正妃,侧妃……”
皇帝的话说了一半便被李贵妃拦住。“太子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您就着急给塞侧妃过去,这不是故意让孩子寒心吗?”
其实侧妃之位对李家倒是无不可。但李贵妃担心以李桃扇的性格,嫁到太子府会生事,会给自己捅娄子。要是那样,还不如找个好人家为人正室,免得将来惹自己心烦。
李贵妃想得很明白。
皇帝一向觉得李贵妃想事周全,当即便答应了。
这会的李桃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姑母放弃了,正跟惠光书院的人辞行,准备往国子学府去呢。
她也想像李清婳一样准备一些贵重的礼物,可娘亲一共只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她又从压岁钱里头摸出十几个金瓜子,凑到一起,这才置办出了一份不算寒酸的礼物。贵女们拿到的是蜜蜡石珠花,公子们得的则是黄花梨木镇纸。
谁都不是指望着这些东西发家致富的,所以这些玩意并没有李桃扇意料之中的那样,得到大家的感谢。
还是赖舒玉懒洋洋地指出来,当初大家之所以喜欢婳婳的礼物,是因为婳婳的礼物是根据每个人的喜好挑的,其实与贵重不贵重没关系。
李桃扇闻言看着自己手里这千篇一律的礼物,便有些讪讪的,好在几位公子待她还算客气,总算博回了几分面子。
第二日一早,李桃扇迫不及待地去了国子学府。可她的马车还没等出门口,便已经被上门的徐铭洲拦住。
金氏本是想送李桃扇出门的,没想到在门口看见了徐铭洲,眼底便有些不耐烦。虽然徐铭洲回回都不空着手来,可金氏也不至于眼皮浅到这种地步。毕竟,太子妃之位才是李桃扇的归宿。
眼前的这一位呢,虽然生得一幅好皮囊,可连个廪生都考不上。据说徐府还曾托人给安排过官职,可惜这一位眼高于顶,竟没瞧上。
金氏唇边的笑意客气而疏离,决心敲打他一番。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李桃扇已经站到自己跟前客气道:“娘亲,是婳婳姐的事。”
一听跟李清婳有关,金氏便蹙了蹙眉道:“府内说话吧。”
徐铭洲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随着金氏一道进了门。他也不知自己如今是犯了什么错了,怎么在这一家两家都这么不受欢迎。
他心里愈发不痛快。早晚要考上功名做高官,把这些世俗之辈踩在脚下。
徐铭洲不知道的是,李桃扇其实这些日子对他也有些厌烦了。人都有崇拜强者的心理,更何况李桃扇天天接触的是贵气逼人,睥睨天下的太子爷林揽熙。
她渐渐觉得徐铭洲的温润如玉不过是没出息的表现。不过,想到李清婳依然心仪徐铭洲,李桃扇还是决定要跟徐铭洲保持来往。
“表哥是不是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一会我让玉儿给你拿些人参补补身子吧。表哥正是读书的时候,可别累坏了。”李桃扇语气轻柔又体贴。
在氤氲的香气与心仪女子的关心里,徐铭洲眉眼渐渐舒展开来。他笑着说了几句,便切入正题道:“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件事要问问表妹。”
“桃扇知无不答。”李桃扇从善如流地笑笑,依然是那幅娇媚的模样。
徐铭洲略一沉吟,才要开口,却又瞧了一眼桃扇旁边的玉儿。李桃扇心里好生不耐烦,淡淡摆手对玉儿道:“我想吃荔枝了,拿一点过来吧。”
“鲜的那筐本来就没多少,老爷夫人这般分下来,现下已经没了。”玉儿是个实诚的。所以常常让李桃扇下不来台。
李桃扇有些尴尬又有些气恼,暗里咬牙道:“那你沏一壶荔枝熟水来。”
荔枝熟水用干荔枝即可,并不难得,玉儿总算下去了。
徐铭洲见状赶紧帮忙开解道:“听母亲念叨说,今年岭南进贡的荔枝不过百余筐,大小李府能得上一筐,已经是上上荣宠了。”
李桃扇的脸色稍稍好些,可想到这些荔枝是伯母派人送来的,心里又不舒坦起来。据说李府从贵妃那得了足足五筐。才分了自己一筐而已。
她心里不乐意,却也没表现在脸上,继续与徐铭洲道:“表哥有什么事,不如说说看。”
徐铭洲嗯了一声抬眸道:“这事不太好问出口,可桃扇你聪明伶俐,咱们又是自己人,表哥也不愿藏着掖着。我是想问一问,关于婳婳的亲事,表妹可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