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婳的背影纤美,粉拳紧握。
徐铭洲上前走了几步,继续轻声道:“婳婳表妹,如果你想考女子科举,表哥帮你最合适不过了,何必要求外人。说实话,其实表哥来这做官,完全是为了你。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放风筝的场景吗?那风筝被树枝刮住,我一点点爬到树上……”
仗着李清婳胆子小,徐铭洲想一点点走到她的身边,一句句话劝中她的心。然而今日的婳婳,绝非从前的婳婳。
这是国子学府的头名。
是太子爷最骄傲的学生。
她转过身,眉眼里是徐铭洲从未见过的坚定。“府首大人,学生告辞了。”
“站住。我是府首,李清婳,你还当我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徐铭洲吗?”徐铭洲拦住了李清婳的去路,周身的气度浑然变得威严起来。数月的苦读,一朝的得势,让徐铭洲身上的温润浑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狠意与决绝。
李清婳的脚有些软,但她的一双鹿眸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她说话依然是吴侬软语,但却有了些温柔的力气。
“在我眼里,你远不如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是的铭洲表哥。”她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从前永远说不出来的充满攻击的话,惊得徐铭洲脸色大变。
而说罢这句话,李清婳扭头便离开了茶室。
徐铭洲怔在那,气的一把摔了手边的杯盏。这会,外头恰好传来李桃扇的声音。“表哥?”
她倒是叫的亲切。徐铭洲暗想。可经过数月读书之苦的徐铭洲此刻已经越发明白,虽然自己已经得了翰林院编撰的职位,可这不过是正六品罢了。代府首一职便更是捡漏了。所以,要想真的入陛下的法眼,唯有靠住太傅府这棵大树。
既如此,少不得要置个人私情于不顾了。再说,若是李桃扇自己过来,他还能解释一番。可偏偏她身边还有另外的贵女。在雪沁馆,一位表妹是正常,若是有两位表妹在这,只怕人家觉得自己不是来做府首的,而是来认妹妹的。
于声名大大不利。
于是徐铭洲硬下心肠,摆摆手道:“虽然你我也是亲戚,但我真正的表妹不过婳婳一人。桃扇,你既然身为国子学府的学子,还是叫我府首吧。”
作者有话说:
铭洲上线,然后也就两三章就彻底下线啦~出来主要推动一下婳婳和太子的感情
第42章
旁边陪着李桃扇的贵女不由得嗤笑一声,低低道:“这就是你说的表哥吗?”
徐铭洲耳朵极灵,此刻听见这句话,心里已经猜得三分。他有些替李桃扇出头,但又恐以后真的再跟李桃扇纠缠不清,索性摆摆手冷着脸道:“这是府首茶室,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有事找你们夫子去。不可再过来生是非了。”
“呵。”那贵女不以为意地笑笑,抱着肩扭头便往外走。李桃扇的脸却是红一阵白一阵,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她不明白徐铭洲怎么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对自己半点耐心都没有了不说,反而对李清婳越发上心了。
看着徐铭洲故作老成的样子,李桃扇咬咬牙道:“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当上状元就不认我们这些亲戚了?只在意太傅府一家的心意?”
被喜欢的姑娘讽刺,是一件心里极其憋闷的事。可徐铭洲瞧见外头的人来人往,想起之前小李府的一些恶名,便硬生生忍住了心里的那份温柔,朗声唤来了门口的小厮。“把这位学子带出去,让雪沁馆的夫子严加管教!”
“是。”小厮答应了一声,然后冲着李桃扇道:“请吧。”
李桃扇又气恼又难堪,恶狠狠说了一句我记住你了,便扭头离开了茶室。留下徐铭洲闭上双眼沉沉靠在椅背上。
父亲说得对,自己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大盛尚公主的男人做不得高官,自己想要出息,最好的法子便是把李清婳娶到手。虽说太子看上去是个劲敌,可像这种龙之娇子,不过都是一时兴起罢了。
林揽熙到的时候,李清婳已经从徐铭洲的茶室出来。瞧见林揽熙,她没有往日的笑意,反而眼里有一层淡淡的哀伤。
祝宝荣很明显地感觉到林揽熙一瞬间便心疼地炸了毛。他赶紧趁机开溜,去找柳知意解释。这两天,柳知意似乎也是在府中无事,所以时不时来国子学府点个卯。
“到我茶室来。”林揽熙低低丢下这一句,便往茶室走去。在外人眼里,林揽熙与李清婳是与其他夫子学子的关系无二。倒是像李桃扇这种人才能看出一二来。
李清婳望着林揽熙越发健括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她能准确的感知到,这种情愫是不舍。
因为徐铭洲的话,她多少萌生了一些退意。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徐铭洲说的那样,是因为觉得心有亏欠才来教自己的。不过,她倒是知道,林夫子的确如今忙得很。从昌宁偶尔一句的问话中,她能猜得出来。
脚步有些迟滞地进了林揽熙的茶室,李清婳如常坐在林揽熙的对面。林揽熙心疼又窝火,摆摆手示意昌宁把徐铭洲扣了,便看着李清婳道:“昨儿的书可温过了?”
李清婳乖乖点着头。但眼底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伤感。
林揽熙的眼尾上挑,跋扈而嚣张的容貌在此刻显得妖美撩人。可他却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唯恐再给她增添一抹不乐。
于是把所有蓄意都演成不经意的样子,淡淡问道:“是累着了?还是被什么人气着了?”
李清婳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索性抬眸问道:“林夫子,您能告诉我,您到底为何愿意教我吗?论起聪明才智,雪沁馆里胜过我的大有人在。说起勤奋谨勉,那些考科举为了做官的公子亦是上上人选。您即便真的想跟陛下证明什么,也不必选我的。”
大概从教上她的那一刻起,林揽熙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有时候会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有时又会莫名的不希望这一天来临。
这会已经是第二堂课的时辰,外头在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如落雪无声。此刻起了些风,昌宁索性关上了茶室的门。房内愈发静谧,只余炉中香气袅袅,熏得人眼热心迷。
李清婳一双秋水剪瞳般的双眸里映着林揽熙那张撩拨人心的华美面庞。不知为何,她忽然一瞬间呼吸急促起来。
那是她很久都没有遇到过的紧张感。
“夫子……”李清婳的声音变得如御书房的点心一样,一戳便透着心里的软。
林揽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
李清婳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想逃离这奇怪的气氛。但右手已经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拉住。
他的大手紧紧裹着李清婳的小手。
李清婳愈发赧然了,一边死命地拧巴,一边哀求道:“夫子您别闹。我要去上课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问了。”
她从来都不傻。此刻,她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什么了。只是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人陌生而紧张,她下意识想要躲避。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李清婳觉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但没有什么压抑和不舒服的感觉。相反,身子里似乎出现了一种暖流,让她不自觉地想停下脚步,想让手一直被他的手温暖着,甚至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这不该是一位贵女该做的事。从前学过的礼仪在脑子里晃过几圈,让李清婳挣扎而又纠结。于是她一张口,声音便更柔媚。
“夫子,您松开我,好夫子……”
李清婳越求,林揽熙抓得越紧。
“你说我为什么教你啊。”林揽熙略带挑衅的问。他的唇靠近她的脸颊。
李清婳的脸是那种雪肌一般的白软,让林揽熙恨不得一口气吻上去。但她眼里含着一汪泪水,又让林揽熙不忍心。
强烈的占有欲终于被她的惊慌所打败。林揽熙咬牙忍了心里的火,将人压到椅背上问:“李清婳,本夫子在问你,你说,我为什么教你?”
李清婳怎么可能答得出口。
可林揽熙逼得愈发紧。“只要你说出来,你便回去上课。若是说不出来……”林揽熙那双嚣张的凤眸更近,更撩拨人心。
李清婳意外地并不厌烦,反而一颗心简直像是有一头鹿在里面乱撞。她垂下头不敢再看那双凤眸。
那不是凤眸,简直是诱惑人的毒.药。
让她深陷在里面。
闭上眼也忘不了。
“说吧。”林揽熙的唇在距离她的脸颊还有一寸的距离时停下。温热的气息便拂过她脸颊上微乎其微的绒毛。
李清婳重新抬起晶莹的鹿眸。
灿若银河。
林揽熙的喉头用力耸动了一下。他的神情,好像根本不知自己的下一刻会吻在哪里。
“快说,我为什么教你。答出来便走。”林揽熙微微侧头,轻轻用手托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再有向后躲的机会。
好在,沦为囊中之物的李清婳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
“我答便是。我答便是。”她慌张地用手指抵在他的胸前。隔着华丽的绸衣,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挺括的胸膛,还有一颗剧烈而澎湃的心脏。
还有他的气息。如迷.药一般清甜。
李清婳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双手双脚更加酸软。她不敢再看,不敢再碰,不敢再躲,只好微微侧着头,眼里看着他腰间的一枚猛虎美玉,低声道:“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林揽熙的声音像是没有耐心,却又像是引人的钩子。
“因为夫子您……”李清婳觉得自己说不出口,眼里的一汪泪水越来越多,似乎下一刻便有珍珠要迸出来。
林揽熙舍不得,却又忍不住,心底的渴望让他咬着牙,冷声追问:“因为夫子我怎样?”
“因为夫子您喜欢……”吴侬软语能把人的心都说化了。
“喜欢什么!”林揽熙的手微微用力,身子也更近。
李清婳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软成一摊烂泥。她破罐破摔似的,带着哀怜而极致赧然的语气道:“喜欢我……”
“连起来呢?”林揽熙的眼底有迫切的餍足。
“因为夫子您喜欢我。”李清婳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肯抬起眼眸来,豆大的泪花也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下来。
好在,林揽熙终于肯撒开手了。他扯过旁边的椅子坐到她身边,像是欣赏似的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淡然道:“是啊,李清婳,我喜欢你。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李清婳的脸红得极致,反而渐渐褪去了,变成了春日桃花一般的娇粉色。她不敢抬眸,死死抓着手里的帕子,不时抹一抹眼泪。
虽然她也不知自己哭些什么。
“别哭了,成吗?”林揽熙没了方才的嚣张,语气重新温柔下来。“是夫子错了。但我林揽熙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你记住了吗?”
李清婳不肯理他。林揽熙便陪着她静静坐着。
而另一边的昌宁却没困住徐铭洲。因为他已经入了徐府。今年因为手头事杂,所以李诚业并未过问科举之事。没想到反而给了徐铭洲可乘之机。
而徐氏更是没想到,亲哥哥也敢骗自己。
第43章
眼瞧着徐铭洲一身官袍,眉眼得意又嚣张,徐氏心里的几分讶异变成了厌烦。从最初的翩翩少年到此刻的口蜜腹剑,徐氏万万没想到自家侄儿会变成这样。
但徐铭洲很满意徐氏眼里的诧异。用父亲的话说,苦读便是为了今日的扬眉吐气。“虽说我如今不过是六品编修,不过既然中了状元,前程自然不会太差。父母说我有今日全拜姑母所赐,故而铭洲前来问候姑母。”
问候还是炫耀,徐氏看得出来。说句实话,即便徐家做得再过分,徐氏也念在是自己娘家的份上盼着他们好起来。但今日徐铭洲的这幅做派,让徐氏觉得自己仅存的那点善念很是没有必要。
于是她抿了一口菊花熟水,淡然道:“你要庆幸你是我侄儿,要不然以你这正六品的身份,还真进不得太傅府的门呢。”
徐铭洲知道这位姑母牙尖嘴利,此刻不由得有一阵羞臊。自己身上的官服,比起太傅的那一套,的确是逊色太多了。不过好在,自己还年轻。
徐铭洲很快调节了心态,重新看向徐氏道:“姑母,从前的事都是铭洲的过错。您大人有大量,便别再与侄儿计较了。那位扬州女子已经被侄儿送到庄子上去,再也不会出现在盛京城李。而侄儿之所以考状元,也是为了履行当初的承诺,好好守护李家。”
“我们李家差你一个小小的编修去守着?”徐氏毫不留情。
徐铭洲的脸色好看极了。但他并没有把情绪流淌出来,而是十分依然虔诚的模样。“太傅府如日中天,又有贵妃娘娘从中护佑,自然是不需铭洲守着。不过婳婳表妹那……想必姑母也明白,婳婳表妹有心思未必肯说出来。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从小的情谊绝非常人可比。婳婳表妹的性子又内敛温柔,嫁到旁人家要是受了委屈,岂不是您也心疼?我们徐府虽然如今不如太傅府声名在外,可毕竟是姑母您最知根底的人,我父母更是一向顺您的心意……”
一句句话说下来,徐氏差点就要信了。不过想想徐府办出来的这些事,徐氏冷笑道:“我让你好生禁足,参加明年的科举,可你们听都不听。这样的人家,我能跟你们办事?”
“科举一事实在是侥幸。不过,我与母亲确实都已知错了。姑母,铭洲敢在此保证,从今以后徐府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位妾室或是通房。若是不成,连那些丫鬟铭洲亦是可以遣散。只要婳婳表妹高兴,没什么不能应允之事。”徐铭洲垂头抱手,倒是十分诚恳的模样。
徐氏也没打断,只是等他都说完了,才懒懒问一句。“不知侄儿可曾听过,说是狗改不得吃五谷轮回之物的毛病?”
……
徐铭洲脸色大变,几乎是噙着冰霜之气,他瞪了徐氏一眼。
“装不下去了?”徐氏呵呵直笑。
“不是……”徐铭洲浑身一凛,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然而,徐氏的耐心已经彻底没了。她厌烦地摆摆手道:“孩子啊,姑母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却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样两面三刀的人。你也知道,我容不得这样的人,婳婳更是早就忘了什么表哥不表哥的。再有,婳婳如今的那位夫子,你不是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