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锦绣——两朵小花
时间:2022-07-18 07:14:59

  侯掌柜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哪怕这位副掌柜知会要进来,他仍旧是没抬头,一直等元绣轻咳一声,侯掌柜才抬头看,
  “哟!是元绣姑娘,您今儿来了?!”
  “您是大忙人,自当得我亲自来了。”元绣笑,“我瞧着酒楼满满当当,想来生意定然不错。”
  “托您的福,往年一到冬日里,没有新鲜菜,酒楼生意都不大好做,得亏大师傅跟您后面学了这锅子,回来后又改了该,现下生意比之前还好。”侯掌柜也不算账了,将元绣引到一边客坐的桌上,又叫副掌柜送茶水点心上来。
  “可不敢当,还是您有眼光,也有魄力。”元绣也小小拍了一把侯掌柜的马屁。
  “对了,那果子如今已经尽数卖完了。”
  侯掌柜也知道元绣今儿来所为何事,于是放下手中活计,从匣子里拿出几张银票,都是百两的数,拢共六张,也就是六百两银子,待元绣点过,又将所卖账目给元绣看,一笔一笔都记的详尽。
  元绣翻过见没什么问题,又将那账目都还给侯掌柜,除此之外递给他的,还有一张请柬。
  侯掌柜略有些吃惊,不过还是拱手祝贺:“恭喜姑娘了。”
  元绣也没说什么,两人另又起了文书,商定明年继续送菜,还有明年开春的蘑菇,也都给他留着。
  侯掌柜一番感谢自不必说,原先只当元绣是仰仗他,现下不用别人说,他自个儿心里都清楚,他得好生仰仗这位姑奶奶。
  “另外那些糖、油,您的那份儿都已经全数留出来了,过几日叫老马一并拉过来。”酒楼日常还是用豆油比较多,若有高价菜,才会用上元绣那些花生油。
  二人商量过,又定好明年该怎么合作,元绣这才起身,“今儿就留在你这儿吃饭,也瞧瞧刘师傅手艺有没有长进。”
  侯掌柜点头,“自然,自然,必须得留下来吃饭,就等着您来评评味道呢?!”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恰逢门口有人进来,侯掌柜一见来人,便神情肃穆的跟元绣讨饶,只说来的人需得他亲自招待招待,元绣摆手示意无妨,周管事跟老马在底下候着呢,直接将菜上了就行。
  侯掌柜又是一番不好意思的话。
  方才那人侧着脸说话,元绣还没认出来,这会儿看见,才坐下去又站起身来,等人过来才缓步喊了一声,又朝来人行礼,声音高了几分,“杨大人安好啊。”
  杨修德这才注意到元绣,侯掌柜也有些吃惊地看向元绣。
  “元绣姑姑。”杨修德带着笑意拱拱手,二人自去年元绣买庄子时见过一回,后来再不曾见过,没想到今儿又碰上了。
  “大人怎么在青北州?”元绣有些疑惑,照理说他深受其中,不应当会被打发到这偏远地方来,若说是来办差的,看着又不大像。
  杨修德叹了口气,只说一言难尽,元绣只知道当着众人的面儿,怕是不好说太多,于是抬手:“上回在丹桂县,本想同您叙旧,奈何种种因由,未曾吃个便饭,今儿不如小聚一场?”
  元绣非官非商,杨探花自没什么好推拒的,今儿来本就是听闻这羊肉锅子不错,才来尝尝。
  没几个人,在加上二楼隔间也满了,元绣就叫杨探花坐一楼。杨探花也没什么架子,他才上任不久,没什么认得,坐哪都一样。
  “姑姑先前说过的话,我到底没领会透,如今遭贬,也在意料之中。”杨探花抿了口茶,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离了那些朝堂之上的明刀暗箭,说不得事件好事。”元绣神色依旧淡然,倒是杨大人听了这话,似有些了悟。
  去年贪污案破以后,杨探花就升至正三品中书侍郎,因遭奸臣构陷,圣上听信谗言,于是将其贬黜,如今任从四品知府一职,京中机会甚多,若要往上,自然比这山高水远的青北州便利,且这儿毕竟人生地不熟,个中关系,不比京中好到哪里去。
  元绣听闻便叹了口气,杨大人又道:“姑姑话虽不多,却叫我心里有了拨开云雾之意,家中近来变故颇多,夫人亦是心结难解,若您有空,劳您去宽慰则个。”
  元绣点头,多的也不曾问,杨探花便拿出名帖,又说了杨府如今在哪个街巷,拿了名帖,门房自会引她过去。
  元绣又宽慰了他几句,杨大人吃了几口,自觉索然无味,不过比自家府上味道好不少,于是叫侯掌柜,将这锅子整些一样的送去府上。
  今儿自是没空去拜会了,明儿上午再去瞧瞧杨夫人。
  等两人都走了,侯掌柜愈发觉得自个儿慧眼识人,知道二人相熟心里就有数了,可不敢再细打听。
  “这羊肉锅子姑娘您看味道如何?”本来今天叫元绣留下来,就是想叫她评一评。
  元绣笑,“不错,汤底鲜香麻辣,羊肉肥而不腻,已然登峰造极了。”
  侯掌柜听此,脸上紧张的表情才缓和,不知是松口气,还是满意。
 
 
第六十四章 
  第二日早起吃过饭, 元绣就持名帖去杨府拜访了,杨夫人眉间郁郁,她知道元绣曾救过自家老爷, 于是勉强对着元绣扯了个笑,
  “元绣姑姑。”
  “杨大人记挂您, 去外头吃饭都没什么滋味儿, 您心也要宽些才好。”杨探花觉得她说话能宽慰人,元绣自己却不觉得,只能捡些出不了差错的话来安慰杨夫人。
  说来这夫妇二人都是有些钻牛角尖的性子。
  杨夫人也知道, 昨儿修德说城里有一酒楼,羊汤锅子好吃,一般地方吃不到,可她近来心间烦闷,压根没心思吃东西, 昨儿都到晚间了, 修德还遣人送了羊汤锅子来。
  她知道不该如此消沉下去,却还是难免忧郁,自己于公事上无从相帮, 只能尽量不叫他分神再忧心家宅。
  元绣见她也不是不愿开口, 于是又引她说了些家常闲话, 外头小丫头奉过茶便退下了,聊了这一会儿, 杨夫人心里稍感宽慰, 神情也略松了松,又叹了口气,
  “我知晓他心中怕是也烦闷, 才遭构陷, 如今这青北州背后势力错杂,他又才上任,即便有心,却也难办成事。我近来身子本就不适,心里头也烦闷,对谁都没个好脸儿,总这样下去,恐伤了夫妻情分。”
  “想您也是满腔苦闷无人能说,说出来能好很多,这会儿我来,你只当我是个木头桩子,什么心里话只管朝我说说,便是骂杨大人的,我也保管不会往外说了去。”
  杨夫人听此,忍不住笑出声,“今见了你,也不知怎的,还真有说不完的话。”
  “人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整日想着不如意,这日子只怕就不用过下去了,您宽宽心,远了京城那些是是非非,说不得熟悉以后,都不想离了青北州呢。”
  她自个儿深有体会,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假的,日子过得快活才是真的。
  杨夫人也赞同地点头,“我只是近来想的多,有些矫情罢了,我本就是不爱同人打交道的性子,子女听话后宅安宁,这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只是替他忧心罢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杨大人初来乍到,既要立威,又怕威视太过,遭人诟病,毕竟小人难缠。甚至现下他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底下人抱作一团,根本没有他施展机会。
  元绣知道杨夫人的担心,只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数,
  “我瞧院里腊梅也都要开了,闻着香得很,不若您设个赏梅宴,给各家夫人送拜帖,一则探探各家态度,二来若有盛气凌人的,也好借机打压,您这边灭灭那些人的气焰,一顶不知礼数的帽子扣下去,想来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心中有数以后,于杨大人那儿行事也不敢太张狂。”
  杨夫人瞬间明白了元绣的意思,旋即连连点头,不过只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元绣拍拍她的手背,“您定好日子,下月我再过来一趟。”
  “那我便放心了。”杨夫人松了口气,“难为您再跑一趟,日子就定在腊月十六吧,到时候估计红梅白梅都该开了,这院里景色尚算别致,是个好由头。”
  元绣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您给红枣巷子张府也送张帖子。” 这张府,就是蒋横原先当差的府上,若送了拜帖,那当家的大夫人想必会去,她打算趁此机会,看能不能把蒋横的身契拿回来。
  “那张大人府上必定会送的,老爷近来烦心,多办是因他家总爱搅事。”杨夫人倒没问元绣怎么要请张家,只点点头说会将这帖子送过去。
  说起来元绣比她年纪小,她看待事情却不如元绣想的通透,“姑姑实在是个聪明人,只是不知您可否婚配?”
  元绣脸皮微红:“您这可问的巧了,才定了日子,正月初六,您得空跟杨大人来吃个酒。”
  “可问的巧了,还能吃上喜酒,到时候定然会去的。”杨夫人见自己问着喜事,甚是愉悦,又说定自己定要前去。
  二人聊至中午,杨夫人叫人赶紧摆饭,她那会儿生的是双胎,一双儿女如今都请了先生教,中午自个儿吃过便去歇了,不大来她这儿用饭,中午用饭也就她跟元绣二人。
  本打算年后抽空去把蒋横的身契想法子拿回来,现下能早点解决最好,免得夜长梦多。
  这边商定,回双井村以后,元绣也知会了蒋横一声。嬷嬷这些日子一直在给元绣备压箱的东西,她想去瞧到底是些什么,嬷嬷也不给瞧,看她老人家忙的不亦乐乎,人也快活不少,元绣就不再管了。
  江晏照例是隔三日便来给嬷嬷诊一回脉,顺道带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哄元绣。元绣面上故作冷淡,转头就好生收到小匣子里头。
  李氏也忙着给她备嫁妆,又催她绣嫁衣,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个太监,元绣只当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要成亲的不是她。
  今年阿古达木他们竟提前来了,兴许也是怕后面有大雪,所以趁着天还不错,赶过来了。
  依旧是带了不少羊,村里两个作坊进了腊月里就停工了,糖也熬完了,油也榨完了,糖还剩一千多斤,年前应该能卖掉,至于那些油,早就定完了。
  阿古达木得知糖价儿能再便宜五文钱,干脆又加了二百斤糖,一同来的牧民也多,一趟就全拉走了。
  “年前是不会来了吗?”元绣问道。
  “不来了,今年大雪怕是要把路都封了,不敢过来。”阿古达木忧心忡忡,要是能赶在年前过来,那些羊应该能全卖掉,可族里算过,说今年有大雪,若强行出来,恐怕路上要出事。
  “你们走的时候,那些羊要是没能卖掉,我应该能替你们解决一些,前提是你们要附送草料,我这儿已经没有多余的草料能喂羊了。”
  阿古达木黝黑的脸上展出笑容,又行了个他们那儿专有的礼,声音真挚,“谢谢您!草料带了很多,够这些羊吃的。”
  原本是想叫他们自己去跟侯掌柜谈的,只是一来一回太耽误功夫,而且侯掌柜要这么多羊也没处儿养,不如就先养在元绣这儿,庄上牲畜棚也够。
  阿古达木一行满怀感激的走了,元绣转头又去了庄上,江晏也是今儿来给嬷嬷诊脉的。
  待诊过脉,元绣在一边看着,江晏冲她摇头。
  嬷嬷只看着两人,脸上全是温和的笑意,“上回就说了,不必这么紧张,总麻烦小江大夫不好,隔几日来一回,小江大夫自己事情也多呢。”
  两人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可不该这样讲……”
  嬷嬷眼里笑意更甚,元绣跟江晏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出声,江晏轻拍了拍元绣的背,似乎这样能叫元绣宽心。
  近来她好了很多,虽有时想到嬷嬷的病还有些难受,但到底不再总忧思此事。
  阿古达木最后还是剩了不少羊下来,其余的牲畜元绣就没法子了,不过好歹能帮着解决一件事儿,阿古达木已经很感激了。
  今年卖的油跟糖,加上果子林里头那些果子的进账,只这些,就已经是将她买庄子的钱赚回来了。
  转眼就到了上回杨夫人说的上赏花宴,元绣赶早一天,先去侯掌柜那儿,说了那些羊的事儿,侯掌柜自然没有不可的,现在不少酒楼也都开始卖羊肉锅子了,卖的人多了,这羊买起来就些难,不少养羊的乡民还抬了价,元绣这一来反倒是雪中送炭。
  待跟侯掌柜说过,元绣有去杨夫人那儿知会了一声,明做什么准备,又该说什么话,都得先通个气儿,后面才好拿捏到个别张狂的人。
  至于什么不一定有张狂的人,元绣根本不信,瞧杨大人一家回来,好歹是个四品官,如今被排挤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杨夫人心里有了数,二人对过一番,自觉不会出什么差错,就等着明儿赏花宴了。
  为了这赏花宴,元绣特地穿了身明艳衣裳,府城不常有这样的料子,她一被人引进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元绣声音大了些,爽朗开口,朝杨夫人打了声招呼,杨夫人正跟一边的边上不知哪家夫人说笑,见到元绣,赶紧迎过来,
  “元绣姑姑,正说着呢,可巧儿您就过来了。”
  “您安好,有些事儿耽搁下了,因此来的稍晚些。”元绣释了一句,现在还不晚,只不过有几家夫人来的太早了些。
  杨夫人笑着攀上她的手,二人似乎交情甚好,这一番动作,更使得不少人朝元绣看过来,看清她的脸,又打量过她身上穿的料子,又低头耳语,纷纷猜元绣是什么人。
  杨夫人却没准备细说,只攀着元绣的胳膊,同她探讨院里几棵梅树。元绣也四处看了一眼,杨夫人刚刚没说,想来元绣想请的那位张大夫人是还没来。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张大夫人领着一堆仆妇丫头姗姗来迟。
  那妇人笑声颇为刺耳,面上敷的粉叫她整个人都白了好些,偏偏颈子上没抹,一张脸看着像是霜打的瘪茄子似的。
  来的确实够晚,只怕就是想给自己人摆脸子呢,元绣心里腹诽,杨夫人笑着低声同元绣说道,“这就是那位张家夫人。”
  张大人是盐运司副使,这是有颇有油水的差事,因此张家在府城名声停大,元绣买的庄子那前东家,是京中二品大员,没抄家前就是同他们来往甚密。
  杨夫人虽不常出来打交道,但该有的礼数向来都是极为周全的,客客气气同这夫人打了招呼。
  张大夫人颇为敷衍,只略矮了矮身子便算全了礼数,
  “杨大人上任不久,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问我们家老爷就是,我们家老爷少说在青北州待了数十年,没有他不清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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