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皇后有点酸——神明不语
时间:2022-07-18 07:17:08

  她声音犹犹豫豫,抬眼望了两边打扇子的丫头,美人眯了眯眼,手一挥。两侧丫头福身告退。
  “此处没人,说罢。”
  绿柳将路上所见所闻大致讲给美人听,末了又斟酌着道:“奴婢斗胆揣测圣意,陛下怕是从未打算废了那位的……”
  后面的话消失在清脆的茶盏破碎声中,她连忙跪下身低下了头。
  那端,和穆商言美美用过膳的傅椋,正拈着帕子擦了擦嘴边沾上的汤汁,懒洋洋窝在太师椅中。
  她蜷着脚,裙摆堪堪遮住脚背,露出雪色玲珑的半个小脚趾来,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浅浅呼了声,引来案后批阅文书的男人注意。
  “我好似忘记了一件事。”傅椋盘腿坐起来,神色有些许认真,“此番回京太过仓促了,忘记给太后母后准备寿礼了。”
  穆商言当还是什么大事,闻言他又低头去,朱砂在奏章上批以阅字,随口道:“历年番邦进贡来的东西都在库房,你且去挑一件用,母后不会计较。”
  “那怎么行,”傅椋赤着脚蹬蹬蹬跑去案前,“寿礼当然要亲自挑才表心意。”
  穆商言连眼都不抬,言简意赅道:“去把鞋穿上。”
  地面上虽铺着一层厚实绒毯,赤脚踩上去也不凉,但这天毕竟还没入夏,赤着脚,地下的湿凉气入体,怕是会病一场。
  傅椋眼珠一转,凤眸里透着狡黠,讨价还价,“那你得陪我上街上去。”
  买给太后母后的一定是要好东西,她身上银钱在静安就花的七七八八了,朝着爹爹要总觉得不妥,遂打上了当朝陛下
  ——钱袋子的主意。
  穆商言看她一眼,晓得那点小心思,看破未说破,下颌一点算应下,“别在这里这捣乱,待我批完这些。”
  正巧,有宫人将那野蜜制成了蜜糖送来,傅椋便接来躲去了一旁。
  穆商言剩下的折子不过三五来本,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圈圈点点,再批上几个阅字就算是完了事。
  见他忙完,傅椋凑过来,这一回好好穿好了鞋袜,她捏着块蜜递过来,如玉的长指间,琥珀色的糖块晶晶亮亮的,萦绕鼻尖的是一股子香甜。
  穆商言素来不爱吃这种甜腻腻的食物,但瞧着眼前这块却格外有食欲。
  他喉骨一滚,面上却几分嫌弃,嘴边一边道是腻死人的东西,一边含下了那块蜜,也顺势吻过了比蜜还甜的指尖。
  傅椋翻了个白眼儿,将黏糊糊的指尖往当场陛下嘴上蹭了两下。
  “吃便是吃了,还非要装个腔的作个势,话多死了。”
  穆商言:……
  眼下日头虽比不得正午,却也是烈的,申时才刚刚过头,不如且等傍晚的晚市。
  坐落天子脚下,玉京的宵禁并不算严,从每日里的戌时三刻起至第二日的卯时三刻终,故而晚间便形成了独特的晚市,可供达官贵人、平民百姓们各自消遣番。
  傅椋摊在太师椅里吃着蜜糖看话本,不时和穆商言评上两句戏中人,看着看着她困意来了,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片刻没等到小女子言谈的男人望去一眼,露了笑,他起身过去,捡了话本子做好页贴,又没忍住在那精致小巧的鼻尖上拧了一下。
  “吃完就睡,小猪崽,也不晓得上榻,待起了又要嚷着脖子疼了。”
  许是难得乖巧,睡熟了的姑娘没发现被人骂做猪崽,她耸了耸鼻尖,嘟囔一句,砸吧了两下嘴,头从椅子背上歪下,险些磕上了扶手边。
  也亏得穆商言眼疾手快地接了那半张脸,贴在掌心的面颊温凉柔软,轻柔的鼻息带着温暖潮湿的水气喷洒,男人眸色深了深,将人抱了起来。
  入手的身子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傅椋在睡梦中下意识转脸埋进男人胸膛,又乖巧地蹭了两下。
  穆商言神情柔和,他将人抱上榻,褪去鞋袜,拆去珠钗,又取来了上好的药膏,细细涂抹在尚见青紫的脚踝处。
  男人手下温柔,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底却是一片森冷怒意。
  他掀了薄被盖了傅椋大半肚腹,以免热了叫胡乱蹬开。
  “丁诺,”走去外室,穆商言眉宇间一片沉色,帝王的威严在此时才真正发散,“找人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了天,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对皇后下手。”
  候在外头的大总管诺了一声,就退去了。
  傅椋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本就困倦,如今一觉很是睡酥了身子骨,连牙齿都酥软了,不免有些乏力。
  她在榻上瘫着不想动弹,歪脑袋去看,隔着几层帐子模模糊糊倒也看不清穆商言还在不在外面。
  睡前吃多了蜜糖,一觉醒来,喉口嗓子被腌渍的生了几分痛意和干涸,她又懒着不想起身,只眯着眼开始胡乱叫唤,将当朝陛下的名字拆了又拆。
  “穆穆、商商、言言、穆商言、陛下、相公、夫君、狗蛋儿……”
  帘子忽被大力掀开,穆商言面色几分古怪又隐忍,他咬着牙,“闭嘴,瞎乱叫唤什么。”
  傅椋因着光亮眯了眯眼,极为诚恳道:“我渴了,想吃茶。”
  为了表示她说得是事实,还装模作样的干咳了几声,意欲提醒一下对方自己的嗓音真的十分沙哑。
  穆商言:……
  他没忍住瞪了傅椋一眼,一抖床帐转身倒茶去了,可就在这关头,傅椋却凭空发觉了几分不对。
  床帐子撩开的缝有几分大了,从中好似依稀可见几道黑乎乎的晃动影子。
  什么东西?
  傅娘娘好奇作祟,顶着睡乱了的鬓发和衣裙缓缓撩开帐子。
  一时间,死寂一片。
  一、二、三、四、五、六,嗯……
  看着眼前齐刷刷同她对视的六只眼睛,傅椋终于晓得,方才穆商言的面色为何会如此古怪了。
  这厮竟然在会见朝臣!
  静默蔓延。
  傅椋处变不惊地放下撩帐子的手,努力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裙,又唰的一下撩开帐子,端起架子,露出八颗牙齿的温婉笑意,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端庄形象。
  “几位大人们好。”
  穆商言端着茶递过来,眸底促狭和幸灾乐祸都有,被记仇的小女子发现后,借着接茶的功夫狠拧了指上的皮肉。
  男人嘴角一抽。
  安修竹首先回过神,他对着傅椋作礼,笑道:“娘娘千岁。”
  还傻眼站着的两位大人傅椋瞧着眼生,不是那几个平日里常将她挂在嘴边念叨的古板老头子。
  傅椋松了口气,不然想来明日的早朝定然鸡飞狗跳,她甚至都给要参她的大人们想好了词儿。
  什么,妖妃不重礼法,没大没小,以下犯上,希望陛下严惩之流的。
 
 
第16章 
  安修竹没唤称谓,那两位傻站着的大人也不晓得这是哪一宫娘娘,最近也没听说后宫里头哪位娘娘得宠啊。
  还没等琢磨个仔细,耳边安修竹一声轻咳,两个愣头小子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着那方礼道:“娘娘千岁。”
  甭管哪一宫的娘娘,唤娘娘总是出不了错的。
  傅椋虽私下里没脸没皮胡闹惯了,但面子上的功夫是要做一做的,她说了免礼,又就着穆商言的手吃了两口茶,放下帐子躲回床榻里头去了。
  穆商言掖实了帐子,去将没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安修竹又就着说了几句闵南的水患。
  两位大人跟在一旁仔细听着,就连傅椋都往帐子前拱了拱,侧着耳朵听,毕竟听闻苏衍去闽南的事里,罪魁祸首有她半个。
  穆商言的声音传来。
  “此番修渠,苏衍使的法子确实不错,朕听闻往京的流民数量已大大减少,再有几日,这些流民便会返乡。”
  安修竹:“陛下圣明,苏大人确实精于此道,只是听闻修渠的银两上,好似出了些纰漏……”
  帐子外,穆商言看了他一眼,安修竹便心知此事他已经知道了。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见没什么旁事,穆商言就挥退了几人,才刚出了门,两位年轻大人便抑不住好奇唤住了安修竹。
  “安大人,安大人,方才里头的是哪一位娘娘?”
  傅椋在静安的三年里,朝中新进了不少的青年才子,虽都听过几句傅椋的名声,但真正见过傅椋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两位是苏衍提上来的,能力也看得过去,安修竹倒也没瞒着,言简意赅道:“皇后娘娘。”
  两位青年互看了眼,哇了一声,“原那位就是皇后娘娘。”
  不得不说,傅椋一身皮囊还是十分唬人的,往那里端正一坐,拿一拿架子也有几分贤良淑德的劲头,只可惜……
  安修竹嘴角抽了抽,好端端的怎么就长了个嘴呢,他提点两位,“方才殿中的事情听一听便罢,切不可言传。”
  两位大人连忙点头,将嘴捂得严实,乱传陛下的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殿里。
  傅椋见外头没了声响,撩了帐子偷摸去瞧,正看到穆商言走来,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手下用力撩开帐子,傅椋自觉方才确实损了当朝陛下的面子,正要摆出几分诚恳模样道一道歉。
  穆商言去忽然望着她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傅椋一愣,下意识道:“穆狗蛋儿?”
  穆商言黑着脸,“上一个。”
  上一个是什么?
  傅椋实在记不得方才都胡乱嚷了些什么,只得扒着手指头从头数,“穆穆?商商?言言?陛下?夫君……”
  “哎,”穆商言当即应了声,趁着傅椋没反应过来又迅速转移话题,“还不起来?卯时都过了,晚市早开了,上不上街了?明日里我可没空陪你胡闹。”
  这话接的急,但却将傅椋注意力引去,她往外头一瞧,天色果真都暗了下来,连廊上都点了灯。
  惦念着穆商言的钱袋子,傅椋连忙骨碌爬起来,要唤白诺来梳头,却被穆商言拦住,当朝陛下目光闪烁。
  “唤什么,她不在外头,早叫我打发着陪母后去了,我来给你梳。”
  傅椋:……
  “你这是什么眼神,”当朝陛下有些恼羞成怒。
  傅椋不想和他闹,但早上那两条蜈蚣似的眉毛着实令她气的不轻,打定主意不在让穆商言碰她脸面半下。
  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见穆商言拦着不让叫人,傅椋白眼一翻,下颌一昂,小巧鼻尖里发出轻哼,“不叫就不叫,不叫也不叫你动手,本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言罢,她打散了发髻,随便吊了个高马尾在脑后,戴上玉冠,竟是作了男儿打扮。
  穆商言:……
  如此一耽搁,出宫的时候已经卯时三刻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今日恰逢十六,圆月和玉盘似的挂在天边落下银辉,四周星子点点,最西头还绕着些许残阳仅剩的云辉,如女仙们多彩的锦缎批驳似的。
  街上的商铺都挂上了灯,四周亮堂堂的,来往的行人不少,热闹劲头十足,傅椋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般场景了。
  从马车上下来,她便兴致勃勃地拖着穆商言四处晃悠,身后仅跟着丁诺和那位叫许思淼的将士。
  尽管事事皆需掏钱,但当朝陛下也乐在其中,尤其见得傅椋一双美目染上乐意,就更觉心软。
  “好看吗?”拿着碧色蝴蝶珞子的傅椋往腰上比划。
  “好看,”穆商言简意赅,身后丁诺熟练上前递了银两包好。
  商铺一家家地逛,东西一件一件地买,许思淼怀中垒起的盒子愈发多了起来。
  终于是逛累了,几人找了间酒楼里坐下,傅椋兴致勃勃地点数着盒子里的东西。
  “这个红朱砂的耳坠子给兰儿,这幅百仙贺寿给太后母后,这个口脂给白诺,这个白脂玉纹佩给义兄,这个……这个……”
  穆商言本还等着看这小女子给他挑了什么,结果噼里啪啦一大堆人名过去,口干舌燥的傅椋吃了口茶就再没有下文了。
  穆商言:?
  当朝陛下做不出去问傅椋怎么没有他礼物的这件事,但心下里又抓心挠肝地醋,又自己给自己拉弯子。
  连小小的侍女她都想得起,应该不会忘了他,想来是膳后应该再要去逛逛。
  这一顿,穆商言吃的是味同嚼蜡,但显然,傅椋吃得是开心的。
  这些京中小吃,她许多年没有吃过了。
  待酒足饭饱,天色已晚,傅椋便打算着回去了,见着她往马车走,意识到礼物真没自己份,男人周身气势当即阴沉了下来。
  “咳咳咳!”
  他盯着小女子背影,对着丁诺大声咳了几声。
  丁诺:……
  傅椋被声音引得转脸,“怎么了?被口水呛着了?”
  丁诺当即道:“傅,傅公子,您看,这,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边说着,还边对傅椋使了使眼色。
  傅椋茫然,但她看见站在原地不动的穆商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真是,”她嘟囔一句,又走回来,极其熟练的将手塞进男人的掌中牵好他,“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将你忘记了,当真是小肚鸡肠。”
  显然是还记着当初去静安时的乌龙。
  丁诺嘴角一抽,还要再开口,穆商言却抬了下手,见状,丁诺又退下去了。
  饭后本是要消食的,今日又吃的迟,傅椋没有往车上去。
  左右此时离宵禁还有些许时间,便是再逛逛也无妨,虽说她现下里是男装模样打扮,同穆商言牵手有所不妥,但当朝陛下都没有异议,她就更无需操心了。
  走着走着,见了一家锦绣坊,挂在门口边儿的那身红衣裳深得傅椋心,便多瞧了两眼。
  她一贯喜爱红色,只是这色儿太艳,诸多时候也穿不了,久而久之的,也就不怎么念着了。
  尤其是三年前穆书夜身死后,她便一改往日,常做素衣打扮,直至前几日才穿戴了些许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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