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充满希冀地看向连楚。
眼神里透着很明显的意思,希望他大发善心,能够为她减免些功课。
在她的期待下,连楚开了口:“既然如此,那我就给公主多布置一些功课,也好让公主没有功夫去玩。反正公主也不喜欢动弹,少往外跑,也免得公主劳累。”
此话就像是晴天霹雳,把虞逸劈得动弹不得。
见她面露绝望,连楚笑了笑。
“公主想让我少布置些功课,倒也不是不行。”
虞逸眼中重新生出闪烁亮光。
连楚继续道:“只要公主愿意回宫,那么我可以替公主减免一些。”
虞逸撇了撇嘴。
她就知道,她不该对连楚抱有什么希望。
连楚巴不得她和美人分开呢,怎么会那么宽宏大量,给她和吴鸢去游玩的机会。
不过,她也的确是吃不消了。
她本来就是懒散的性子,而这几日走的路,可比她从前半年多走得都要多。
她好好思考了连楚说过的话,在训课结束后找到了吴鸢。
再次得知虞逸打算回宫后,吴鸢忍住没哭,只是言语间总泛着哽咽。
“我知道,终归会有分别的一日。我不会再强求公主陪我,但公主能不能答应我,今日就我们出去玩?我不想我们最后的回忆,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们前几日出门时,小叶孙棠她们见着,总央求着同去,本着人多热闹的想法,虞逸也没拦着她们。
只是没想到吴鸢是介意多人一起出行的,是她忽略了女孩子的小心思。
这般自我检讨了一番后,她答应了吴鸢的请求。
之后,由含玉驾驶马车,吴鸢指路,她们来到城边一座山下。
吴鸢道:“听闻这山上有位画作大师,常年居于竹屋之中,有画仙之称。我想请这位大师为公主和我画一幅画像,这样一来,即便公主不在身边,我也可以凭着画像思念公主。”
这在虞逸看来太过大费周章。
宫中画师这么多,她随便找一人给她们画便是,何须还要上山?
但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更何况,只要美人喜欢,她最后累一回也无妨。
如此这般,待含玉栓好马车后,她们三人向山上走去。
山路多崎岖,虞逸本就身子弱,这几日还操劳过度,因此她走得极慢。
不知为何,吴鸢似很是心急,竟不如平日那般体贴,不仅没照顾她的行速,反而时不时催促:“公主再走快一点儿,待会儿大师若休息了,我们就见不着他了。”
虞逸吭哧吭哧地往上爬,一时陷入迷茫。
是昨日游湖玩水不闲逸吗?还是钓鱼赏花不舒心?为何她会让自己像被驱赶的牛马一样,被迫向前进。
她好想尥蹶子罢工!
但偏偏吴鸢的催促声还格外甜美,让她没能忍心拒绝。
就这样,虞逸在自我怀疑和甜蜜的催促声中,爬了大半个时辰的山。
就在她觉得自己可能会交待在这座山上时,她终于看到了吴鸢口中的竹屋。
一瞬间,她的人生重现生机。
她快步走向竹屋,想要看看那让她如此辛劳的画仙究竟长什么模样。
仿佛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吱呀”一声,竹屋的两扇门扉向外而开。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飞”了出来。
虞逸只觉得眼前闪过几道影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围就围了两圈人。
虞逸看看他们,又看了一眼那间还没她公主府寝卧大的竹屋。
“这么小的竹屋竟然能装这么多人!”她惊叹道,“话说,画仙是哪一位?”
没有人回答她,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后来,是身旁的吴鸢打破了这份尴尬。
“根本没有什么画仙,这不过是我为了哄你来此的幌子。”
她的声音不复往常那般甜美可人,而是带着冷漠。
虞逸讷讷地看向她,“鸢鸢,你……”
吴鸢撕掉平日伪装的面具,她一脸疏离,眼神都透着冷冽。
她自柔弱似无骨的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架到了吴鸢的脖子边。
“只要公主愿意乖乖跟我走,我会留公主一条性命。”
话虽这么说,但她持剑的手却往里一送,虞逸的脖间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公主!”含玉惊慌叫道。
从竹屋里蹿出的其中一个男子,在含玉喊叫的同时,以单手擒住了她。
虞逸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我们好好说话,你让他们别碰小含玉。”
“我没什么好同公主说的,我要的,只是公主跟我走。”说罢,她看向押着含玉的男子,命令道,“押走!”
得了命令的男子擒着含玉的手就要往前走。
含玉吃痛,双眉紧皱。
下一息,她猛地仰起头,后脑重重往那男子下巴一撞,随后趁他手上力道稍松之际,她足尖点地,一个跃身,身子向上腾转。
没等那男子回神,含玉已经双腿夹住他的脑袋,而后一个剪腿,便把他活生生给夹晕了过去。
吴鸢见状,暗道不妙。
握有剑的手紧紧用力,想要用虞逸威胁含玉。
然而含玉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拔下发间玉簪,笔直地向吴鸢的腕间掷去。
吴鸢眸光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含玉趁机掠身至她面前,按住她的手,强迫她把剑划到了她自己的脖子前。
形势变化得太快,吴鸢的那些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反制。
一时间,围了两圈的人,无人敢轻举妄动。
“你看,我就说别碰小含玉。”虞逸耸了耸肩,笑道,“小含玉生气起来,可凶了呢。”
第28章
含玉出生在普通百姓家。
在别的孩子都能叫爹娘的年纪, 含玉却一个字都蹦不出。
她的爹娘怕被人笑话,日日教她开口出声,逼着她说话。在这期间, 小小的孩子不知被打了多少次。
后来,她好不容易比别的孩子晚一年学会了说话,但只要一开口, 她就会因为之前被打的痛苦而感到害怕紧张,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而她越是说不清楚话, 她的爹娘就越逼着她说,可这非但没有减缓她的症状,还让她愈发地严重了。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 他们彻底放弃了她,托了关系将她送进宫中。
眼不见为净,还能让她赚些月俸,为她兄长换些去私塾读书的钱。
进了宫后的含玉,并没有比在家里更好过。
因为结巴,在宫中她没有交好的朋友, 负责带领她的嬷嬷也瞧不上她。
她们常常围着她打趣, 学她讲话, 还要逼她磕磕巴巴地念出一大段词,以此增加她们枯燥生活中的笑料。
更过分的是, 在其他小宫女讨好的哄声中,嬷嬷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了含玉,并要求不干完活就不准吃饭。
进宫后的含玉每日都食不果腹, 使得本应在长身子的年纪, 她比同龄人都要瘦小。
一日, 她刚浇完树, 在回寝卧的路上,她饿得头晕眼花,几度欲昏。
就在她快要倒下之时,她发现一座凉亭中摆满了糕点。
凉亭中没人,她望着那一叠叠的糕点吞咽口水,纠结了许久,终于迈出步子去拿了糕点。
本想着偷拿一块便走,但吃完一块后,她没忍住,开始狼吞虎咽。
当下,她只想着要填饱肚子,根本无暇去考虑,被人发现后她会如何。
她沉浸于从未吃过的美味中,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
她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手上的糕点尽数掉落到了地上。
她瑟瑟回头,已经预想到,她的身后会出现怎样生气的一张脸,以及她即将面临的严酷惩罚。
可是,想象中的暴怒容颜并没有出现,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少女背对着烈阳,璀璨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她望着含玉,眨巴眨巴眼睛,随后从背后端出另一份糕点。
“这个更好吃哦!”
少女娇艳的面容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正是这个笑容,一直映在含玉的脑海中,多年没有忘怀。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善意。
她把这份初见的记忆,当作最珍贵的宝藏,藏在了内心深处。
虞逸陪着她一起吃完了桌上的糕点,并听着她并不流利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期间,虞逸至始至终都没展露出一丝不耐烦和嫌恶。
在她说完后,虞逸只是摸着她的手,告诉她:“你不喜欢说话,那就不说,以后没人会逼你说话。”
后来,虞逸将她留在了身边。
曾经把她带进宫中的那个太监,在她进宫时告诫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宫中不养闲人。
为了不成为虞逸的负担,她开始学习各色各样的事。
虞逸曾告诉她:“你不用学那么多,只要学自己感兴趣的就好,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含玉当时给予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不。”
学这些对她而言一点儿都不勉强。
从来没有一个人,完全不在意她的结巴,也不会像别人一样逼她说话。
在虞逸身边,她是自由的。
虞逸是她出生以来,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美好,如同黑夜中的皎月,是她心中最闪耀的存在。
那些她不曾接触过的事,只要想着是为了虞逸而做,便都变成了她的兴趣。
而在她为虞逸学习的各项技能中,武艺是她最先学会的。
虞逸不喜欢身边总跟着学多人保护她,所以,她开始学武,如此一来,她就拥有了可以保护虞逸的力量,让她可以更随性地生活。
就像虞逸曾给予她自由一样。
*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量,吴鸢眼底满是惊愕。
她如何都没想到,一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宫女,竟然身怀武艺!
虞逸看出她的震惊,双手负到背后,轻踱三步走至她面前,骄傲道:“没想到吧,我们家小含玉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吴鸢愤愤地看向她,如同被捕获的恶兽一般嘶吼:“让她放开我!”
“哇哦,我好害怕哦。”虞逸说着这样的话,却端得一派气定神闲。
吴鸢气极,清秀的五官都变了形。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嚣,虞逸都无动于衷。
这样闹了许久,她心念一转,蓦地神情一松。
她眼眸微垂,几颗豆子大的眼泪于瞬间掉了下来,“公主,我好痛,你让含玉稍微松一些好不好?”
她鼻尖泛红,声音哽咽,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