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何故生这般大的气?”
陆向昀笑容和善,但萧长歌总是瞧他不顺眼,一个自小便死了母妃,被众皇子排挤,从冷宫捡回一条命的人怎敢在她的面前晃荡,且瞧着还比她活得恣意。
萧长歌冷面绽笑,她在面前的木凳上坐了下来,轻笑道:“我若不来这凤阳城,恐还不知三皇子过得竟是比我宫中的狗还不如的日子。”
萧长歌懒散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发,她也不怕得罪陆向昀,总归是不得宠的皇子罢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这桩婚事竟落在了他的头上,但他终究手无实权,可随她而来的车队里竟是高手,难道她还怕他不成?
陆向昀闻言不见半分的恼怒,反倒是冲着萧长歌和煦一笑,朝她一揖:“不知是何故竟惹了公主不开心?”
萧长歌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片,冷声笑道:“陆向昀,一个皇子活成你这样,倒也是窝囊极了,不是吗?”
陆向昀低垂着头,萧长歌并瞧不清他的神情。
“想必你从小在冷宫长大,也不知珍馐美馔之滋味吧,竟拿这些狗都不吃的菜来糊弄本公主。”
萧长歌顺势将桌上的食盒拿起,朝着陆向昀打去。
她早就听闻陆向昀是个软性子,索性手中也并没有收力,谁让他求娶她?若非如此,她应当是和谢砚书在一起的。
陆向昀立在原地好似不打算躲藏,仍由食盒砸向自己。
萧长歌不由地笑出了声:“我看你脑子似是也不太清醒。”
“公主......”陆向昀倏然出声,随即缓缓抬头,眸中的笑意却让萧长歌不寒而栗。
“公主久居深宫,不体民间疾苦,当然不知眼下的凤阳城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黎庶为了吃上一口热菜甚至于要争得头破血流,更别说是带肉渣的粥了,公主,你要知晓这里是明安和燕国的交界凤阳城,可不是乱花迷人眼的定安。”
陆向昀所言不假,凤阳地处两国交界,战火频发,民不聊生,哪里会如定安一般繁华?
萧长歌一时吃瘪,她顿了一顿,旋即开口:“本宫是公主,与那些黎庶怎会一样?你给我滚出去,瞧见你,本宫心里就堵得慌。”
陆向昀不仅没退,反而是朝萧长歌逼近,眼瞧着面前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萧长歌不禁一惊。
白露方想上前,却被突然窜出的人给拦住。
“你干什么?”
萧长歌想用手推开陆向昀,却被他用手给禁锢住,她竟不知陆向昀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干什么?公主难道忘了你我二人是夫妻这件事?”
陆向昀笑眼微弯,攥着萧长歌的手骨节泛白。
萧长歌慌了神,她想唤自己带来的暗卫,可面前的人只是溢出冷笑。
“公主以为我能从虎口之中苟活至今,难道真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废物皇子是吗?你大可以叫你的暗卫,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陆向昀!你要是动我,我皇兄是不会放过你的!”萧长歌紧咬牙关,拼命地想要挣脱陆向昀的禁锢。
然陆向昀仰天而笑,声音轩朗:“公主,你可别告诉我事到如今还觉着萧成炜会护着你,你难道不知晓这桩婚事就是他撮合的吗?”
萧长歌怎会不知?可她不能承认,她还欲争辩时,陆向昀骤然松开了她的手。
“算你识趣!若是让我皇兄知晓了,你也别想......”
萧长歌话还未说完,陆向昀便再次出声打断了她。
“陈柯,让他们进来吧。”
立在房门之外的陈柯应声道是。
陈柯话音方落,房内骤然便出现了两名壮汉,腰悬砍刀,目露凶狠,满脸的横肉上还留着数不尽的疤痕,如长虫攀咬。
“公主殿下,今儿个也算是咱们的大喜之日,只可惜诚如公主所言,我陆向昀废人一个,身体羸弱,恐公主春宵寂寞,是故特意为公主寻了两个人来。”
萧长歌美丽的眸子起初一直是圈着一团幽火,可如今已经是被恐惧所占满。
“陆向昀,你什么意思?”她仍不服气地开口,她不信陆向昀真敢对她下手。
“什么意思?公主难道听不懂?”男子款款一笑,慢悠悠地转过了身子,烛光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之上,蒙了一层粉色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的光晕,柔和了他周身的清冽寒凉之气。
陆向昀从陈柯手中接过了一方干净的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像是有些厌弃方才自己碰到了萧长歌,他手上的动作分外用力。
“你们两个今儿个可得好好伺候咱们玉华公主,她可是从定安城来的,若是没把她伺候好了,小心要了你们的脑袋。”
陆向昀将手中的巾帕随意扔在了地上,轻笑着走向门外。
“陆向昀!你干什么!”
萧长歌早已失去了方才的冷静,她上前扯住陆向昀的衣角,陈柯竟是用剑柄打开了她的手。
陆向昀听见萧长歌略带哭腔的声音,回头一瞧,面前的女子盈盈泪珠不住地滑落,娇颜失色,身子一抖一抖的,在她身旁的两名壮汉早已是摩拳擦掌。
陆向昀唇边漾起一抹笑,寒冷至极:“公主殿下,我今日给过你多次机会,可你还是不肯收敛你的性子,反倒是一再中伤他人,不是吗?”
陆向昀话音落下后,并未再多做停留,反而是抬步出了室内,萧长歌立刻便被两名壮汉架走,扔在了榻上。
“你们俩要干什么!我可是公主,你们不能碰我!”
其中的一名壮汉冷笑着出声:“听闻公主起先也是这样派人去折辱定安城的那位薛小姐,我还以为公主也喜欢呢!”
“啧,公主脸面薄,当是说不出口的。”
两人将萧长歌按于榻上,她动弹不得,只能高声大呼。
可白露也早已被带走,她身边早已没了人。
“陆向昀!”萧长歌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劲儿,她拿起桌旁的青花瓷瓶砸向了那两人,旋即冲了出去,跪倒在了那位玉面公子的身边。
女子乌发凌乱,衣衫早被扯开,她跪坐在地,双目含泪,颤着身子开口:“三皇子,是我目光短浅,乃鄙陋之人,出言不逊,还请三皇子放过我吧......”
男子抬眸一扫萧长歌,用竹扇敲了敲门前的木柱,随后俯身,扇骨挑起了萧长歌的下巴,一滴莹泪滑落在了他掌心,他泠泠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咱们玉华公主,还是懂这个理儿的。”
第55章 偏心
陆向昀的竹扇碰到了萧长歌颤抖着的身子, 他转而轻笑:“公主请起来吧。”
萧长歌知晓陆向昀应当是放过自己后,便撑着木柱缓缓起身, 可方才直起身时, 却突然脚下一软,浑身都没了力气。
萧长歌这几日因着赌气,是故并未怎么进食, 将才又被陆向昀这么吓了一遭,更觉身心疲累,直直向着前边儿栽倒。
“公子!”
陈柯看见萧长歌落在陆向昀怀中时,眉心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
陆向昀亦是一愣, 怀中人落下的发丝抚过他的脖颈,像是白羽飘过, 腾来一阵酥痒之意。
陆向昀面上的笑容转而消逝, 他回头看向陈柯:“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带走?”
“是!”陈柯回过神后,才连忙跑了上去,唤来了侍女将萧长歌带走。
可萧长歌却死死地攥住了陆向昀的衣角, 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囔着。
陆向昀皱眉轻轻俯身细听, 只听得萧长歌嗫嚅着开口:“谢......谢砚书......”
陆向昀旋即眉尾一挑, 抚扇轻笑:“玉华公主也还算是个情种呢。”
*
玉灯高悬, 龙檀之香袅袅升起, 银光投射, 殿内金光四照。
“你说这是宋之平泣血而书?”
萧齐北拿着手中一张残布细细地瞧了起来,残布应是从衣衫上撕裂下来的,上边儿的血迹早已干成了暗红色。
萧成炜的目光落在宋之平的那份血书上时,不禁身子一抖, 面上煨出了一圈密汗, 垂立在一旁的右手微微后缩, 掐住了自己的衣袍。
萧齐北的余光似是注意到了萧成炜的异样,他并未立时言语,而是耐着性子将宋之平所书看完后才开口。
血迹扑洒而形成的斑驳在白布上格外突兀,萧齐北将残布随意扔于案桌前,抬眼看向了萧成炜:“楚王,你可知晓宋之平在临死之前所写的这份血书里写了些什么?”
“回父皇,儿臣不知。”
“不知?朕看你清楚得很!”萧齐北拿起桌前的血布,嗤笑着开口:“宋之平在血书中呈明他乃是你手下的人,你这些年暗中收受他的贿礼,助他升官,官员亨通无阻,他所作皆是受你指示,楚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父皇!儿臣冤枉呐,儿臣对父皇,对明安忠心一片,又怎会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罔顾礼法?定是宋之平受他人指示反咬一口。”
“世子,你瞧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薛景琅悄声在谢砚书耳边说到。
谢砚书先是眉头一紧,皇上此前下令斩杀宋之平时,宋之平尚未供出萧成炜,只因他为了家人不受牵连,是以只能自己认下这罪,可如今突如其来的血书,绝非是宋之平自愿所写。
但如非宋之平自己所写,那会是谁做的手脚?朝野之中本就分属两个阵营,一是太子,二是楚王。
此番瞧下来,若是楚王的罪名坐实,那便是太子一党获利,可太子向来不屑于朝中党羽之争,只埋首政事,必不会是他所做。
谢砚书看着萧成炜弯下去的身影眸光微沉,他冷声道:“这应是萧成炜演的一出戏。”
“戏?”薛景琅面露疑色,这哪会自己捅自己一刀?他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想再问谢砚书时,却听萧成炜再次开口。
“父皇,儿臣只是......只是怕父皇被小人蒙蔽,是故才出此下策,想要推举自己身边的人给父皇驱使,怎料这宋之平却是个狼子野心的,竟与外敌相勾结,父皇,您要相信儿臣绝无异心啊!”
萧成炜不住地磕头高呼,萧齐北瞧着萧成炜的模样,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萧成炜所言不无道理,这宋之平未尝不是受了他人所托才写了这一封血书呢?
萧齐北向后方的御座躺去,他吁叹一声,一众皇子中,萧成炜是最像他的皇子,模样、性格皆是与他相似,还是他最宠爱的祝贵妃所出,他难免对萧成炜要比对别的皇子要宽容些。
况且......祝贵妃膝下本就只有萧成炜和萧长歌两人,如今萧长歌远去和亲,他对萧成炜自也不能太苛刻,也算是补偿祝贵妃了。
但此次萧成炜收受贿礼一事不假,他便是有心保他,也得做给百官瞧瞧自己并无偏私。
萧齐北冷哼一声,将血布扔了下去:“楚王萧成炜,收受贿礼,与逆贼有所勾结,朕命你在府中自省两月,春猎之时在府中罚抄佛经,明白了吗?”
座下之臣闻之莫不一番唏嘘,早知陛下偏心萧成炜,却不想竟是宠溺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