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翻宿敌后被碰瓷了——杨柒佰
时间:2022-07-18 07:43:41

  小臂顺然爆起一层战栗,沈文舒后退两步,看着那宫女踱步而来,脚步越加匆匆。
  跑!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来不及反应,她转身就跑,身后宫女紧追不舍,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声响,像是鼓槌敲击羊皮,震人心弦。
  再转个宫道,就是永徽的瑶华宫,这个时间,宫人都躲在耳房吃晚饭,狭长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啊、啊”那宫女见沈文舒逃跑,不禁奋起直追,着急发声唤她,一张嘴,是断续的嘶吼。
  沈五回头,几乎摔倒出去,后面跟着那人,口中黑血流淌,牙齿被人敲碎,露出红彤彤牙床,舌头只有半截,在口中平置,她“嗷嗷”叫着,朝沈文舒扑来。
  再忍不住害怕,沈文舒惊叫:“救命啊!”
  忽然,宫道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扯入永巷,几番扭转,将那宫女甩过身后。
 
 
第34章 清秽香
  霍黎卿抓住她贴墙站着,夕阳映下,在他眼睫渡上一层金沙,他生得高大,贴近时能完全将她藏在怀中。
  那断舌宫女太过惊骇,以至于此时看到霍黎卿,沈文舒下意识以为他又犯病了,找人出来吓她。
  心中略微一想,沈五神色发紧,挣开几分,言语间也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小公爷,你又玩什么把戏?”
  一听她的责怪,霍小公爷犹如一只长毛巨型大狗,弓着背哀叹起来:“五妹妹,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怎么英雄救美在你看来就是图谋不轨?”
  霍小公爷前科太多,偶尔当回好人,还被姑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等沈五确定不是他在乱来后,方缓慢说着:“那是文舒误会小公爷了。”道歉的口气也并不诚心。
  等脱离了险境,沈文舒翻脸无情,断舌宫女和霍小公爷一样恐怖,她脚步加快往朝阳宫走,声音也带上一丝送客意味:“如今宫门快要落锁,小公爷不出宫吗?”
  霍黎卿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又笑逐颜开贴上来,“不着急,我以后在宫里当差,今晚是我夜巡。”
  王公侯爵家的孩子,若没有功名,可以先在宫里做几年侍卫慢慢晋升,等得了官家青睐或上阵杀敌,也能顺势袭爵。
  沈文舒不觉有异,眼睛扫过霍黎卿一身褚色万寿侍卫服,懒懒闲话:“那就先跟小公爷道喜了,步步荣华。”
  她说着客套话,不料霍黎卿却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倒退着在宫道行走,一双圆眼弯成两个月牙儿:“五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被分到哪里当差?”
  沈文舒撩开眼皮瞥他一眼,兴趣缺缺,霍小公爷与永徽是同一类人,性情骄纵,都是被家里宠坏的,若是逆着他,不定要被缠上徒增烦恼。
  于是,她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佯装兴趣:“在哪儿当差?哦?朝阳宫附近啊,好巧。”
  霍黎卿委屈,沈二告诉他,追姑娘就是要制作偶遇,假装两人有缘,碰巧遇见,这样才出惊喜。
  怎么沈文舒的语气里一点都不高兴呢?
  他探过头去,遮遮掩掩提示她:“五妹妹,你有没有很惊喜啊?”
  沈文舒:“……”
  不等她回应,宫道尽头,有人出声:“是朝阳宫的文舒女官吗?”
  来人一身黄绿色宫女装束,腰配葱绿束腰,缓缓走来,在两人前方不远停下,屈膝万福:“我是良妃娘娘宫里的绿腰,我家娘娘想请姑娘去长乐宫制些香粉。”
  朝阳宫统管阖宫祭祀礼道,香料俱全,也曾有各宫娘娘请她去宫中制香,良妃是一宫之主,由此要求,也是寻常。
  沈文舒不疑有他,与霍黎卿话别后跟着绿腰一道走了,霍小公爷挎着刀在后面大喊:“五妹妹,有空我去找你啊。”
  回应他的,是空旷的宫道。
  绿腰在前面引路,抿着嘴笑:“文舒姑娘与霍小公爷相熟啊?”
  “他与家兄是朋友,对沈家多有照拂。”
  不提自己,而说霍黎卿是对沈家好罢了,沈文舒惯会保全自个儿,垂首跟上绿腰脚步,细声说道:“宫中都说良妃娘娘最是和婉温良,原还不信,如今见着绿腰姐姐也这样通情达理,文舒算是见识了。”
  绿腰捂着脸笑了:“文舒姑娘客气,良妃娘娘与沈家有姻亲,说起来,您还要和文箫姑娘一道叫她一声姨母呢。”
  沈文舒心中一凛,面上扯出两分笑意,“在家听大娘子说过。”
  一路闲话,口中敷衍着绿腰,她心里想起另外些事,王大娘子原也出自世家,后来对沈泽一见倾心后,不惜入府做妾,她本家有个姐姐入宫做了皇妃,如今看来,便是今日要见的良妃娘娘无疑了。
  只是王大娘子嫁入沈府后,家里人觉得丢了脸面,与她断绝往来,这些母亲曾与她说过,许是,王熙筠成了沈府主母后,两家才缓和关系吧。
  她大致猜测着,王大娘子与良妃若真如母亲所说,关系一般,良妃招自己去,难道真的是要制香?
  沈五揣着疑惑,拐过几个弯儿,往长乐宫去了,一进门,从里匆匆跑出一个太监,正迎面撞上,绿腰啐他一口,拧着耳朵教训起来。
  沈文舒扫了一眼,垂眸立在一旁不声响,倒是看清楚了,那太监耳后,有颗指盖儿大小的黑痣。
  良妃入宫十余载,恩宠不多,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九公主永茗,如今与沈文箫一样,是永徽的伴读。
  后宫不乏貌美女人,能在其中没有恩宠尚能活得滋润,甚至得到皇后青睐,良妃靠的是她活泼和善的性子,与人为善,上到帝妃,下到宫奴,提起良妃娘娘,哪个不说一声好的。
  沈文舒跪在主殿中央,心中对良妃的评价画了个圈,若要让一人说好容易,若要让所有人都说好却难,良妃娘娘,不简单呢。
  窗台旁的滴漏一点点流逝,殿内由晚霞满屋到燃上灯烛,绿腰自将她领进门便悄然退下,殿内空无一人,沈文舒身形未动,知道在这间房内,一定有人在暗处,观察着她。
  她跪的身形端正,锦裙下,双膝已红肿发疼,她似是无知无觉,连头发丝儿都没乱。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后裙长长拖在地上的女人从廊后走出,站立片刻,温声训斥宫奴:“怎么沈女官到此,没人奉茶,还让人跪着?”
  门外匆匆奔来几个粉衣宫女,先是告罪,又纷纷扶着沈文舒起来,良妃不轻不重责骂着,沈文舒开口求情:“良妃娘娘客气,原本头回拜见就应行大礼的,不干她们的事。”
  “唉,这宫中都说文舒姑娘一身制香天下无双。”良妃挥手让宫人退下,亲自下台拉着沈五的手定在椅上:“没想到姑娘也是个好性子人,倒对本宫脾气。”
  沈文舒抿嘴笑笑,不再多言,良妃目的不明,她自是保持着十二分警惕,不叫对方有机可乘。
  良妃寒暄完,定了定神,说明来意:“说来此事不好开口,本宫知道,各宫都有求姑娘制香,只是本宫所求,是清秽香。”
  女人手指拨弄着案上香盒,指尖丹寇艳艳,嵌着细碎宝石,右手中指上,是颗紫色珍珠。
  沈文舒收回视线,声音糯糯:“不是什么大事,臣女回朝阳宫所制,过几日送来可好?”
  “无妨。”良妃声线温和,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香料长乐宫俱全,在此处制好就可,本宫,着急使用。”
  清秽香是贵族如厕所用,宫中也常备着,多是线香,放置贵人恭桶旁边祛除秽气,主要以草木灰为引。
  沈文舒所制,也是清秽香一种,以大黄、沉香、苍术称量备好,各三钱,加练蜜入膏后搓成指头大小细线状,放入铺了油纸的木盒中留存,此香便好了。
  她关上盒子,双手捧与良妃,细声道:“还需阴干三日,之后便能取用。”
  “确实不错。”良妃收了盒子,一手放在身前一臂距,缓缓扇起:“隔着盒子,本宫都闻到此香甜如蜜,文舒姑娘若是有空,还来长乐宫多走动,教教永茗如何制香,免得她嫁了人,两眼抓瞎,什么都不懂。”
  沈文舒客气推辞:“不过是些乞巧玩意儿,公主金枝玉叶,哪里需要这些。”
  一席话说得良妃眉开眼笑,直夸她是个机灵的,封了厚赏让人送出宫,整场下来,竟也没提与王家的关系。
  沈五只当不知,闷声不响捧着赏赐出门去了。
  一轮圆月明晃晃撒下,各宫门前都点了灯笼,也不觉黑。因长久跪着,膝盖细密疼痛,沈文舒走得并不快,轻迈莲步,影子细细一条,映在青石路上。
  长乐宫在西六宫,朝阳宫则是在最东边,要想回去,还要穿过整个皇宫。
  各宫各院门前都有照明,她走得极慢,路过一片黑漆漆的宫殿时,无端刮起一阵凉风,缩了缩脖子,鼻间飘过一阵栀子花香。
  “吱吖…”一侧的宫门被风吹开,她加快脚步,冷不防抬头,那扎着红绳的宫女,正站在宫道尽头。
  沈文舒心口狂跳,此间四处昏暗,断舌宫女在前面步步紧逼,身后是被风吹起,开合不断的宫门,像是无声邀请。
  眼见那宫女走来,步伐渐快,就是奔着她去的,离得近了,还能看到她口中血淋淋的断舌,她别无可选,一头扎入昏暗的宫内,死死抵住门。
  “砰砰砰砰…”
  沈五后背抵在门上,门外,是宫女凄惨的嘶吼,她用手抓挠木门,不断拍打着,口中发出无奈喊叫,热气从门缝透过来,吹在后颈,带着血糊糊的气息。
  这气味对于嗅觉敏锐的人来说,简直是要命折磨,离得太近,隔着一道木门,沈文舒能闻到空气中腻人的栀子花香,混着腐烂血气,令人作呕。
  门外的女人拍打了一阵,见无人开门,嗓子里憋出一阵哀嚎,抽抽搭搭,伋着鞋又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五靠着门软倒在地上,昏暗的宫柱后,是一团小小的阴影,抱着膝盖正往她的方向看,口中呜咽着:“阿娘。”
 
 
第35章 八白净面香
  漆黑的夜里,那团身影缩紧身形,看不清眉眼,一声声呢喃哽咽,猫叫似的,在破烂的宫室内尤为瘆人。
  沈文舒不欲多管,等外间没了声响,方开门出去,身后声音逐渐消散,她走得极快,拐个弯儿,到了光亮处,才大口喘气,袖筒潮湿,竟起了一身冷汗。
  那团身影像是映在脑中,一声声“阿娘”犹如啼血,她有些动摇了,看身影,似乎是个生了病的孩子,天气这样冷,今夜无人管他,可能冻死在雪地里都无人知晓。
  她也是没有娘的,知道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只能自己多加保重,又走了两步,沈文舒想了想,咬牙转身,就看一眼,能帮就帮了,自己跑得快,若再遇见那宫女,跑开就是。
  好在回去的路畅通无阻,并没有碰到那个恐怖的宫女,她向巡逻侍卫借了盏灯笼,再次踏入那个昏暗的宫殿。
  此处许是荒废久了,门前并未点灯,两扇宫门红漆斑驳,夜风一吹,发出“吱吖吖”的怪声。
  红柱后面,那团身影已失去意识,双手紧握成拳,缩成了个团子,脸颊已烧得通红,那灯笼照过,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身量与沈文舒相仿,衣衫破旧,袖口短了一大截,露出光秃秃的手腕,身上穿的,又不像是太监衣服。
  沈文舒压下疑惑,在院角找出几块黑炭用火折点了,总算取出点暖意。
  那少年半睁着眼,瞧她一眼,又是一句呢喃:“阿娘。”
  怕是烧糊涂了,见人都叫娘呢。沈文舒心里发酸,她生病的时候,也总觉得是母亲在身边照顾她,都是可怜人。这一心软,她脱下外间兔毛斗篷盖在那孩子身上,各处捂严实了。
  又怕以后衣服被认出来,叫人拿住把柄,她将外袍用火星子燎出几个大洞,弄得破旧些,以后就是被旁人认出,也只说穿旧丢了就是。
  做好这些,沈文舒在那少年身边放了几颗良妃赏得金锞子,小声说道:“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日子过得飞快,下过几场大雪,转眼已是除夕。朝阳宫的生活简单而又枯燥,除了祭祀及各宫嫔妃要沈文舒制香外,还多了个常常来蹭饭的霍小公爷。
  沈文舒常感叹,楚国师和自家二哥脾气真好,怎么能有人忍受这么个聒噪多舌的玩意儿天天在耳边说话,嘴碎得不行,只要他一来,一定是张嘴闭嘴:“五妹妹……”
  除夕夜宴是在太和殿举办,路上,楚鹤轩状似无意说起朝中最近发生了一件喜事,三品学士崔宏瑾不知为何重病一场,已入膏肓,他家为了冲喜,火速与祝家结了亲,结果这崔学士的病竟也好了,都能参加除夕夜宴了。
  “哦,那还真是喜事呢。”
  沈文舒说得不咸不淡,言谈间已踏入大殿,烛火燎然,宾客如云。
  除夕夜传统,各宫献礼,官家皇后分赏压祟钱,朝阳宫祭祀后,献上八白净面香,一开盒盖,满殿芬芳。
  皇后喜上眉梢,又听沈文舒解释此香用白茯苓、白牵牛、白丁香、白僵蚕、白附子等八种原料研磨成粉,加入绿豆粉和皂角,长久使用,可使面色如玉。
  “文舒妙手,你做的东西,自然是不错的。”皇后眉眼含笑,对一旁的良妃道:“这孩子前些日子教永徽做了个生发的方子,叫什么绿云香,名字也好听,你瞧瞧,本宫再生的头发,已是根根黑亮。”
  良妃点头称是,对沈文舒笑道:“若有此效,臣妾改日也同沈女官讨些来。”
  两人正在说笑间,永徽公主抢去皇后手中香盒,耍赖道:“母后要文舒再做香粉,不如把这一盒赏给孩儿吧。”
  一旁的沈文箫道:“我家妹妹最是巧手,莫说养发,就是华发返黑也是使得,皇后娘娘,您瞧,崔老夫人就是用了我家妹妹的法子,如今看着,竟年轻十岁不止呢。”
  沈文舒一听崔家,神色稍冷,眼见皇后派人去唤崔老太太,她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殿内丝竹声响,沈五听得乏力,见无人注意,带着沉水偷偷溜出去。
  “呼,瑞雪兆丰年,等开了春,我同国师告假,咱们给阿娘扫墓。”
  沈文舒在前头与沉水说着,雪花落上鼻尖,带着点点凉意。
  没听到沉水回应,沈五回头,看见沉水已自觉站在远处,而自己后面,正站了个容色昳丽的青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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