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女孩子家心思难猜,何春生也没追问那么多了,便严肃道:“那过几天开始插秧的时候,你就去窝棚守瓜田吧。”
何凤娇得到了何春生的批准,差点没高兴得跳了起来。
随后何春生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之前守瓜田那几个大老爷们都回来参加秋耕,现在都有不少女同志喜欢去守那瓜田。”
何凤娇爱去守,就由她去吧。
何凤娇听到何春生的话后,才想起贺东应该也回去参加秋耕,不可能再去守瓜田了。
那不是白忙活了?
何凤娇便问:“爹,我不如今晚就去窝棚吧。”
真要秋耕才去的话,估计容易遭人闲话,虽说何凤娇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但何春生其实很尽职尽责,也公私分明,虽宠爱何凤娇,但真要是做错事的话,该骂的还是会骂。
何春生思量了片刻,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说:“好吧,你从今晚开始就去吧,那我等会多叫一个女同志陪你。”
反正后天就开始插秧了,也不差这几天,既然她想起就由她去吧。
*
当晚,李红梅早早就熬好了一壶茅根马蹄胡萝卜糖水,让何凤娇带去窝棚,虽然瓜田守夜倒不是多难的劳务,但却是夜里上工,还得熬一宿,又累又不安全。
李红梅在何凤娇出门之前三番四次,说了又说,让她注意安全,有危险就大声喊叫。
“除了守瓜田的同志,还有一些夜里巡逻的同志,反正有什么事就大叫。”
瓜田在一村和二村中间一块沙壤地,两头都住着生产队的村民,要是大声呼喊的话,还是能让两条村子的几户人听到的,安全系数还算比较高。
但偶尔也会碰上一两个偷瓜贼,何凤娇这般细皮嫩肉的,肯定不能让她跟偷瓜贼起冲突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让她喊人。
何凤娇点了点头:“知道了娘,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同志,还有唐知青呢。”
虽然何凤娇想跟跟张红玉去守瓜田,不过张红玉却想要多挣些工分,年底好分上多点粮食。
不过跟唐宁宁也一样,反正夜里指不定都是打瞌睡,她睡半宿,自己睡半宿也差不多了。
何国强打了个哈欠,随后跟李红梅道:“娘,别担心,我把娇娇送到窝棚再回来睡觉。”
何凤娇见她大哥哈欠连连,便说:“大哥,不用了,爹说让我跟唐知青一起过去窝棚。”
“你明儿个还得早起去公社运肥料呢,早点回去睡吧。”
何国强听着何凤娇这话,问:“真的?那你们两个都是女同志,也不安全啊。”
何凤娇笑说:“这不都在一个生产队吗?哪里不安全了。”
何国强想了想也是,这些年他们竹园生产队还算太平,除了几个馋鬼回去偷瓜,也没其他乌烟瘴气的事情。
何凤娇拿过李红梅准备的糖水,便走出了红砖房,说:“那我先去上工了。”
何春生吃饭那时候跟何凤娇说,让她在红砖房前面那个放拖拉机的地堂上等唐宁宁,两个女同志结伴而行也不用过于害怕。
这会儿时间不早不晚,何凤娇便在那显眼的拖拉机旁等着唐宁宁。
无论唐宁宁走那条路,如果要去瓜田都是必经这个地堂的。
所以只要她一来,基本上都会看到她。
而且,要是贺东今晚还去瓜田上夜工的话,也会看得见她。
就是不知道秋耕就要来了,贺东还会不会守瓜田。
毕竟秋耕的时候真的很多活,很累,“三餐吃在田头”就是他们在农忙时段里的最好写照。
而且秋耕的工分也多,大多数男同志都能拿到十二个工分,更别说勤劳如牛的贺东了。
不过贺东要是不去瓜田守夜,何凤娇也更安心。
她可不想这男人累死在田里了!
可是何凤娇等到脚都酸了,来回看了几次腕上的手表,发现都已经到了上工的时间。
贺东没有出现,应该是不去守夜了。
然而贺东没出现便算了,为何那唐宁宁也没来?
何凤娇嘀咕:“这唐宁宁,怎么回事?都上工时间了,居然还不来!”
何凤娇于是又等了两分钟,最后干脆不等了,自个儿往瓜田走去。
这条路她白天走过无数次,夜里也跟贺东走过一小段路。
可是那次夜里走的时候,因为有贺东,她根本不在意夜里会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危险的。
但这一次自己走夜路,听觉视觉顿时便敏感了数十倍,那虫鸣蛙叫,让她有点莫名的惊悚。
手里那小小的马灯好像根本没什么用,只能照亮周围的小小的范围,眼前一片,昏暗如墨。
虽然走到竹园二村只那么一两百米的距离,但这会儿的农村早已陷入了沉睡的姿态,有些赶早的人在9点就已经睡了。
寂静又黑暗,让何凤娇瞬间毛骨悚然,那些看过的惊悚片,怪诞小人书纷纷从脑海深处冒出,每走一步都觉得会跳出一个怪物来。
还没走出多远,小路旁的玉米地倏然窜出了一道身影。
“啊——”何凤娇手里的马灯都差点给吓掉了,连连后退了几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下一秒,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嗓音从身前传来:“是我。”
贺东的声音犹如那翻天海浪中倏然冒出来的一根浮木,何凤娇顿时就带着抽泣声,道:“你吓死我了……”
说出口后才发现,那语气娇嗔得像是向恋人撒娇一般。
他说:“娇娇,是我,不用怕。”
贺东的身影逐渐靠近,清俊的轮廓逐渐清晰。
何凤娇一下子没忍住,撞入了他的怀里,哭道:“贺东,我怕……”
第34章
贺东突然被撞了个满怀,一阵软香靠来,让他忍不住僵直了身体。
何凤娇浑身有点微颤,看起来是真的怕。
就像是那次在山上遇蛇的情形一样。
明明何凤娇在向他寻求安全感,但贺东却可耻地有了不该有的邪念,导致被何凤娇撞入怀时也一动不敢动的。
他说:“没事,我在。”
“没有其他人。”
有了贺东的这句话,何凤娇更是肆无忌惮地往他胸膛靠去,汲取他身上的阳刚气。
他的身上有股很特别很清新的草木味,可能是一种药材,但何凤娇并不懂是什么,只觉得好好闻。
“嗯。”
何凤娇从没想过走在农村的夜晚小路上会是这么恐怖的。
先前家里人,她娘和大嫂偶尔也会夜里出去,可是并没听她们说起有什么可怕的事。
早知道就让大哥送一下了!
那就不至于一点风吹草动就吓个半死……
可一想到要是刚才走出来的人不是贺东,那会不会……
何凤娇不敢想了,埋首在贺东的胸膛上想要寻求一丝丝的安慰。
幸好贺东没有拒绝她,没有把她推开,何凤娇双手在牢牢攥紧了他的衣衫下摆,手心全是冷汗。
下一秒,她察觉到贺东的身体好像在后退,何凤娇低声道:“别动,让我……让我缓一缓。”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特有的娇嗔,软糯糯的,听得人耳朵根都忍不住发红,心砰砰乱跳。
贺东果真一动都不动,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怕泄漏了自己此刻的紧张。
夜风吹过,吹起了何凤娇滑落的刘海,扑打在他的手臂上,好像小猫尾巴扫来又扫去,又痒又撩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软香人儿动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后退了一步,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向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濡湿的长睫毛下还有点点的水迹。
贺东被何凤娇这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得心痒痒的。
他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怎么只有你一个?”
看何凤娇手里还提着一个马灯,还背了个小书包,看样子是打算去哪里。
何凤娇闻言,垂下了眼帘,说:“本来跟唐知青一起走的,谁知道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我便先走了。”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胆小的,就是农村的夜里实在太昏暗了,路灯没有就算了,田野又广阔,人也没几个。
幸好贺东出现了。
贺东皱了皱眉,问:“去瓜田?”
这个时候出去的,应该就是去瓜田守夜了。
何凤娇点了点头:“嗯。”
“你是不是不去窝棚守夜了?”何凤娇抬眸睨向他,问。
贺东微愣,随后点了点头:“快秋耕了。”
虽然内心期望何凤娇会不会是想要跟他一起上工,但想到现在临近秋耕,而且天气炎热,说不定她只是换个轻松活罢了。
随后,何凤娇失落地“噢”了一声,嘀咕道:“还以为今晚都可以跟你一起上夜工呢。”
不过只一晚也挺好。
虫鸣叫声杂乱,贺东有点听不大清,“嗯?什么?”
何凤娇随后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片刻,贺东便问:“唐知青,是怎么回事?”
何凤娇:“我也不知道,本来今晚我们一起守夜的,我刚刚在地堂等了她很久,也没等到她,就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算了,那别管她了。”贺东向瓜田的方向睨了眼,道:“去瓜田还有一段路,我带你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慢慢地,惧黑的何凤娇便跟他并肩而行,问:“对了贺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边的?”
这会儿不该早点上床睡觉么?
这人难不成真的是铁打的?
昨夜熬了夜,今天据她爹说也有去上工,既然他不用去瓜田守夜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何凤娇内心忽然划过了一丝期许的念头——
难不成贺东知道她今晚要去瓜田,是专门在这等着她的?
贺东垂眸睨向她,顿了一下,淡淡道:“出来吹吹风。”
何凤娇对上他的目光,揶揄道,“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啊……”
要不是天色昏暗,何凤娇一定会看得到贺东赤红的耳尖。
空气有一瞬间的的沉静,过了片刻,只听贺东说道:“刚见你在地堂好像在等人,所以就没上去。”
“下次如果不敢走的话,可以叫人陪你过去,别再一个人走夜路了,不安全。”
何凤娇笑盈盈地睨向他,问:“那你可以陪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陪她一起走夜路的是贺东的话,她感到无比的有安全感。
贺东没有说话,转而问:“到了后半夜会有点凉,有没有多带一件衣服?”
“忘了。”
何凤娇没有听见的贺东的回答,大致也猜到了他应该是不情愿的。
毕竟这年头,两个后生夜里一起走夜路,难免会引起别人的闲话。
贺东这么一个不爱惹是生非的人,估计为了避免闲言闲语,不会答应她的。
何凤娇脑海倏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要是……
要是他们两人如果处了对象,那贺东是不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何凤娇瞥了眼身旁的贺东,只见他高大的身影笔立挺直,脚步平稳地朝前走去,微弱的马灯照射出来的灯光,让贺东那清俊的面孔蒙上了一层朦胧美,乍一看,比任何时候都要俊朗和柔情。
两人的距离亦步亦趋,贺东为了迁就她,脚步比以往慢了不少。
以保证就在她的安全范围内。
何凤娇笑了笑,两人走在星河灿烂的田野间,忽然有种是约会的感觉。
贺东望向身旁跟随的何凤娇,垂眸问:“那需要我等会回去让你家人给你送一件衣裳?”
何凤娇抿了抿唇:“不用了。”
大伙儿应该都睡了,她本来就怕蚊虫叮咬,所以已经穿上了长衫长裤,应该不至于会冷的。
*
两人慢慢走着,很快便走到了瓜田附近,贺东长得高,老远就看到了唐宁宁的身影在窝棚里头。
这么说,是唐宁宁没有等何凤娇,就先来了瓜田。
贺东看着唐宁宁的身影,眼睛沉了沉,冒出丝丝的冷意。
贺东说:“唐宁宁已经去到了窝棚。”
何凤娇疑惑地“啊”了一声,“唐知青已经去到窝棚了?”
何凤娇刚刚还有点为唐宁宁担心。
毕竟走那条小路真的好恐怖,想到唐宁宁如果跟她一样,也是自己一个女同志走那条路,肯定会感到很绝望了。
可何凤娇听到贺东的话,遥遥看去,便看到了唐宁宁跟竹园三村一个女同志有说有笑。
亏她还等了她将近半小时!
这人,怎么自个儿走了,都不打一声招呼呢?
何凤娇气呼呼地望向那个方向,没等贺东说话,她便说道:“贺东,你先回家去。”
她就要看看唐宁宁有什么理由,居然让她等了那么久,还因为独自走夜路,还被吓个半死!
贺东看着何凤娇那气呼呼的小脸蛋,已经逼着有点微红,便问:“需不需要帮忙?”
何凤娇哼道:“不用,你先回家去。”
如果她跟贺东一同出现,说不定还会被别人倒打一把了!
贺东皱了皱眉,却说:“那你先过去,我看到你进去窝棚,我就回去。”
何凤娇这会儿倒也顾不上贺东了,径直地朝窝棚走去,打算好好问问这个唐宁宁是几个意思!
这边的唐宁宁和生产队一个女同志相谈甚欢,甚至还没注意到满脸气恼的何凤娇已经来到了窝棚。
何凤娇一走进了那个简陋得只有个屋顶和四根竹子的窝棚时,便听到了另一个女同志问唐宁宁:“今儿晚不是还有一个女同志跟你一起守瓜田吗?怎么还没见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