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想跟凤将军亲密接触一下吗?卸胳膊又装上的那种。
凤俏来找周生辰是有正经事的,萧宴被老皇帝缠住脱不开身,叫凤俏过来通知自家这位殿下,明日就是幸华公主的大婚之日,他这个送嫁来的皇叔,好歹要露个面才是,不能光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就把所有的事全扔给和尚一个方外之人来应付。
“我看萧宴出面就很好,南萧皇帝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一皇帝都不说个二字,不如我也跟你们在这里一直住到回西州好了。”凤俏讲完自己的来意,一路走过来,这书院她喜欢得很。
“凤将军若是喜欢,自然可以小住几日。”桓愈欢迎得很。
“还是尽早下山去吧,回去告诉军师,明日幸华大婚,我自当要去的,他若不想费时与皇帝斡旋,不必理会就是了,我南辰王府的军师,无需在南地虚与委蛇。”周生辰说道。
“是,师父。”凤俏立刻应着。
桓愈看了看漼时宜,又看了看凤俏,慢慢地脚步落在了三个人的后面,轻摇着纸扇,笑了起来。
“师父为何发笑?”小徒弟见自己师父又神经兮兮地笑,定是又发现了什么。
“你瞧瞧,这位凤将军也是他的弟子,当初他带漼姑娘来的时候,也说是弟子,可你看出这两位弟子的不同之处了吗?”桓愈低声道。
“看得出啊,贵客对漼姑娘更温柔些。”小徒弟道。
“非也。”桓愈摇摇头。
“那是何处不同?”小徒弟追问。
“不同之处就在于,当初对漼姑娘,他嘴上说是徒弟,可眼神却未当作徒弟看待,可如今你看,这凤将军在他身边,他无论言行举止,哪里都像是个师父了。”
桓愈说罢,又是一笑:“我的眼光,可太准了。”
第24章 驻足回首
幸华公主的婚典在宫中,桓愈不情不愿地跟着周生辰进了宫,百无聊赖地观赏了一场隆重又无聊的政治婚典。
素未谋面的两个人,因为家国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比肩而立,步入一段彼此提防一生的姻缘,或许未来数十年都相敬如宾,亦或者怨怼一生。
漼时宜在幸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高兴,从前她嫁漼风,是不愿,如今再嫁,是麻木。或许她只是为了要离开北陈,离开那个让她心如死灰的地方。
南帝似乎一直绷着一口气,直到周生辰说婚典结束之后他们便离开江陵,才松了这口气,他真的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见到周生辰。
也不是没想过就将周生辰永远地留在南萧,不论生死。可隔江相望的王军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非常确信,如果他敢让周生辰死在南萧,王军定会让他南萧江山陪葬。
就如同此刻,二人都站在江边,南萧帝王亲自相送,想必周生辰也知道他的用意。南帝看着周生辰,男子负手而立,江风掀起衣角,自有神人之姿。
“南北已结定疆之盟,此番一别,但望不见。”
“陛下守约,自当不见。”周生辰看着南帝,缓缓道:“还请陛下时刻记着定疆之约,否则,南萧的兵马北上一寸,我必南下一丈。”
南帝的脸色白了白,这是对自己岁前趁北陈内乱时不安分的警告,这应也是周生辰此行的主要目的。
“告辞。”
大船开拔,船舷上负手而立的男子,远了。
半月后,远在中州的刘子贞接到了西州来的奏报,小皇帝“啊”的一声从龙椅上跳了下来,开心地手舞足蹈:“皇叔公要大婚了!”
“瞧陛下高兴的。”长孙杰也跟着开心。
“可是朕去不了西州,皇叔公为何不能在中州大婚。”刘子贞突然又不那么高兴了。
“若是在中州大婚,冗节颇多,到时不免有朝臣来贺,陛下知道的,殿下一向不喜繁礼,定是不会在中州大婚的。”长孙杰道。
“那朕岂不是依旧见不到皇叔公,也见不到老师。”刘子贞垮起一张小脸儿。
“来日方长。”长孙杰安慰小皇帝道:“南辰王府已经开始动工了,殿下迟早会回来看望陛下的。”
“快!”刘子贞拉着长孙杰往殿外走,急匆匆地边走边说:“朕要去给皇叔公准备贺礼,要给老师准备贺礼,朕要准备好多好多,一定要最好的……”
“陛下您慢着些,仔细摔了。”长孙杰被刘子贞扯着走远了,殿内回荡着刘子贞的碎碎念。
“也不知老师喜欢什么,长孙将军,你可知道……算了,将军也未婚娶,不懂女子喜好,还是派人去漼府问问……对了,漼府也要赏赐的,老师如今是南辰王妃了,娘家自然要赏……嗯,还有王军将士都要赏……啊,还有长孙将军,将军也是王府的人,将军你想要什么赏赐……不对不对,朕还是应该先把皇叔公和老师的贺礼先准备好……”
小南辰王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北陈,最高兴的莫过于西州百姓,周生辰驻守西州多年,南辰王便是西州百姓的信仰,他们可能不信天命、不信鬼神,但是他们一定相信南辰王,在这四海动荡不平的乱世中,西州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因为他们有这一面鸦青色军旗的庇佑。
也曾担心过,若是周生辰不在了,这面军旗是否还能继续存在,没有了南辰王,还会有王军吗?
那时,曾有醉汉酒后指着苍天大骂,该死的老天爷不开眼,没有周生辰,何来的北陈安定!你让他绝了后,便是绝了北陈的天下!
这妄语之人被人告了官,下了狱,被关了足足三个月。
可就在他出狱的那一天,走过西州城的街头,身边走过的人,有人塞给他几个包子,有人送给他几匹布匹,有人递给他一篮鸡蛋,百姓们都默默地,在用自己的行为表示着对这大逆不道言论的赞同。
如今,幼帝登基,对南辰王倚重有嘉,称“国之柱石”并昭“永不疑西州”,下旨开府立妃,可算老天爷终于睁眼了。
朝廷的赏赐浩浩荡荡地到了清河郡,足足有一个车队,成喜照着礼单一边清点一点咂舌:“陛下的赏赐也太多了。”
“陛下圣恩,待你回西州完婚后,须得去面圣谢恩才是。”漼三娘对漼时宜道。
“知道了,阿娘。”漼时宜点点头。
“此番再回王府,你就不再是殿下的弟子,而是南辰王府的王妃了,从前在王府,总有诸多人照顾你,现在你要学着照顾王府中的人。要记住,你嫁的人,他不仅仅是周生辰,也是皇室的宗族,西州周生与清河漼氏同气连枝,在朝中举足轻重,遇事千万要处置得当,深思熟虑,不可被人寻到错处。”漼三娘叮嘱道。
“时宜记下了。”漼时宜非常认真地应着。
漼三娘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漼时宜的鬓发,慈爱地微笑着:“我的孩儿,阿娘真替你高兴。”
“女儿谢谢阿娘成全。”漼时宜轻轻地靠在母亲怀里,抱住了漼三娘:“阿娘,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傻孩子,世上哪有娘亲不爱自己的骨肉,我当初明知你心意,却不能抗旨,你为了漼氏一族踏进了水深火热的深宫,为娘心中也是煎熬啊……那时你被软禁在宫中,阿娘怎么样都见不到你,几次听说你随身携了匕首,我就知道……我的孩儿要离开我了……”漼三娘忆起当初,眼中含了泪。
“女儿不孝,让阿娘为我忧心了……”漼时宜的声音有点哽咽:“可那时我面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仇人,怎能容忍他亲近……”
“阿娘都知道,都知道。”漼三娘安抚地摩挲着漼时宜的后背。
“三娘子,小姐,莫要难过了,如今可不苦尽甘来了吗,小姐的福气长着呢。”一旁的成喜出声劝道。
“成喜说得对,这大好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尽说些这个做什么。”漼三娘扶正漼时宜的肩膀,擦掉她眼角的眼泪:“都怪我,怎么好惹新娘子掉眼泪。”
“还不是呢。”漼时宜羞道。
“不差几日了,每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呢。”成喜一旁笑。
“成喜,你是不是讨打了。”漼时宜瞪成喜。
“又没说是小姐,是奴婢自己每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呢,盼着小姐早点嫁出去。”成喜嘻嘻笑着。
“阿娘你看,成喜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漼时宜找近在咫尺的家主告状。
“自己的丫头自己管教,马上就都是你们南辰王府的人了,可不归我管。”漼三娘笑道。
南辰王府,南辰王妃。
自回了清河郡,漼时宜每日里听到身边的提起最多的就是这两个词。
她是周生辰亲自送回来的,自古女子都要在娘家嫁出,漼氏是望族,礼数不可废,于是他先将她送回来,然后再来迎娶。
“要等一阵子才能再看到你了。”离别时,周生辰握着她的手,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再相见,便不会再分开了,直到让你看腻为止。”漼时宜心中也不舍。
“怎会看腻。”周生辰叹着,将她圈在怀里,下颌贴在她的鬓发上,一辈子也看不够,又怎么会腻。
送别周生辰时,漼时宜静静地站在大门外,看着他翻身上马,眼中是他笔直的背影。
周生辰纵马而去,却又突然拉住缰绳,停住了。
然后,马上那人,回头看着她,一笑。
等我,他说。
漼时宜的眼里突然泛起了泪,她重重地点头,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盼归期,他有牵挂。
第25章 大婚之日
多年后,上了些年纪的西州百姓,都还记得那一场无比盛大的婚典。
这盛大,不是因为成婚的人身为王侯位高权重;不是因为从中州来的赏赐琳琅满目价值连城;不是因为要娶的女子出身名门倾国倾城,而是因为,这城内满城的百姓,将他们炊烟不断安身立命的整座西州城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而是因为,这城外数十万王军,在他们负坚执锐躬擐甲胄的战袍外披上了鲜艳的红披风,为他们共同爱戴的小南辰王,迎娶王妃。
从未曾有一座城池,因一个人,全城的百姓心甘情愿系起了红绸。
从未曾有一支军队,因一个人,三军将士欢天喜地齐齐换了战袍。
红妆岂止十里,他所守护之处,皆有霞光夺目,
繁华岂止一世,这千年西州城,永存此番风月。
自鸾轿走下来那女子,足底红莲,红衣素手,团扇半遮,莞尔娇羞。
她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周生辰的心上,十年光阴,他看着她这样一步步走来,看着她从豆蔻少女到花信年华,看着她一步步走进了他的心里。
是那年初相见,毕恭毕敬叩行拜师大礼的漼氏女;
是那场漫天雪,突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十一;
是那碗花椒酒,伴着那巧笑倩兮猝不及防的心动饮入喉;
是那场晚秋风,在未央宫亲手写下的永难启齿的相思意……
周生辰朝着漼时宜走了过去,在众人一片迷茫又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漼时宜的面前。
“殿下……你怎么过来了,这不合礼制,以前从来没有……”喜娘婆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现在有了。”周生辰打断了喜娘婆的话,透过红纱的扇面,看到漼时宜低着头在笑。
喜娘婆尴尬地站在新娘身边,新郎官这不按礼制进行,让她不知道往下该如何进行了。
成喜忙将喜娘婆拉到了一旁,“听殿下的,后边儿该什么礼就什么礼,你自做你该做的就是。”
“哎。”喜娘婆连忙应了。
“你过来做什么,坏了规矩。”漼时宜在扇子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周生辰。
“来娶你。”周生辰一笑,站在漼时宜身边,伸出一只手托住了漼时宜的手臂,竟亲自来搀她。
不是等她来嫁他,而是,他来娶她。
周围爆发出一阵百姓的喝彩声和将士们起哄的声音:
“啊——殿下亲自来搀王妃了——”
“喜娘婆你走得太慢了,我们殿下着急!”
“呜呜呜——殿下真是太好了。”
“王妃好美啊,王妃笑起来好好看啊。”
“是她,是她!我没吹牛,我就是见过王妃,我还跟殿下和王妃一起躲过雨,烤过火呢!”
“好了好了,别吹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别嚷嚷了,马上就进大门了。”
“就是,进了府我们就看不到了。”
“没事儿,我带了梯子。”
“……”
“你要去南辰王府墙头搭梯子?”
“……好像不合适。”
“看不见也没关系,殿下在府外也设了酒宴,流水席列了两条街,我们虽不能进王府观礼,在府外也能与殿下和王妃同喜!”
“对,没错!”
“快把你那破梯子收拿一边去,占地方!”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目送那一对璧人进了王府大门。
王府众人的穿着与王军将士相同,都是身着红色的披风,谢云在谢辰发髻上绑了一条红色的发带,多余的一条,则绑在了自己轮椅的扶手上,就连萧宴手里的佛珠都换成了颜色鲜艳的红花梨珠子。
平秦王和高淮阳也在,远远地看着一对新人相携走近,高淮阳在袖子下面拉了拉平秦王的手。
“啊?怎么了?”平秦王正笑得后槽牙都露着呢,高淮阳一拉她,忙俯首过来,紧张地摸了摸淮阳高高隆起的肚子,“可是累着了?不舒服?”
“不是,”淮阳笑了笑,以眼神示意平秦王看周生辰,“你看他,有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