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抻到了伤口?”萧晏皱眉,却不便查看,回头喊道:“军医!”
“没事没事,不小心动作大了些。”凤俏扯出一丝笑容。
“师姐受伤了!”漼时宜惊道,“我陪师姐进帐去看看,还是叫军医过来吧。”
“真的没事,早就包扎好了,今日也换过药了。”凤俏龇牙咧嘴地从腰间摸出一颗白色的狼牙,顺手抹了一下额角上疼出的一层冷汗,笑嘻嘻地给漼时宜看,“你看,这整颗的狼牙,还不容易得呢。”
漼时宜焦急着凤俏的伤,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周生辰一旁道:“看来这山中野兽不光不认识小南辰王,也不认识凤将军。怕不是明知道林中有野兽才故意去寻的吧?”语气虽轻,却带着众人都听得出的责备。
凤俏笑容一敛,心虚地垂下了头,“我错了师父,下次不莽撞了。”
周生辰皱眉,“一个人去的?”
“贫僧的错,”萧晏主动领罪,“没有照顾好凤将军。”
“你有什么错,是我一个人偏要去的。”凤俏瞪了萧晏一眼,将头一偏,小声赌气道,“再说,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照顾我。”
萧晏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好了,去让军医再检查一下。”周生辰看着二人神色,知道定然是些什么缘由惹得凤俏不开心一个人跑了出去。
漼时宜陪着凤俏去军帐中重新检查包扎伤口,周生辰看了萧晏一眼,“凤俏虽有时莽撞,却不是任性的人。”
萧晏听出周生辰语气中的不豫,却口不能辩,只得道:“贫僧的错,凤将军率性坦荡,世间少有,可贫僧……”
萧晏顿了顿,似乎无法再说下去。
周生辰轻叹了一声,拍了拍萧晏的肩,也没有再说话。
世间事,太多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凤俏的伤口在腰上,本已处置妥当,方才她动作幅度过大裂开,绷带上渗出了血来,军医重新打开处置,然后包扎。凤俏全程没有皱过眉头,只一双眼睛红红的。
直到军医处置好了,漼时宜拉住凤俏的手,凤俏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将衣衫重新整理了一下。
“师姐,疼不疼?”漼时宜心疼凤俏。
“这点小伤,没事的。”凤俏安慰漼时宜。
“你和军师……吵架了?”漼时宜试探着问。
“谁跟他吵架,”凤俏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才懒得理他,我今后都不会理他。”
“师姐……”漼时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凤俏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看到凤俏,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一样,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不提他,”凤俏倒先挽住了漼时宜的手,“走,带你去看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漼时宜好奇道。
“包你见了一准儿欢喜。”凤俏道。
凤俏拉着漼时宜来到军中主帐前,与门前的卫兵确认了周生辰还未进帐,便带着漼时宜走了进去。
来到帐内方桌前,一掀盖布,露出好几篮装得满满的石榴来。
“看,你最爱的涂林石榴!”凤俏笑眯眯地看着漼时宜。
“此处怎么会有石榴!”漼时宜愣了一下,惊喜道。
“此处当然没有石榴了,这可是师父让我路上经过的时候特地给你买来的,装了整整一马车。”凤俏笑道。
“谢谢师姐。”漼时宜开心极了。
凤俏看着漼时宜的笑颜,心中突然牵扯起往昔一幕,眸间不觉蒙上了一层阴翳,“其实,上一次师父给你买了比这还多的石榴……”
“什么时候?”漼时宜问道,她怎么不知道周生辰何时给她买过比这还多的石榴。
“凤俏,让你买石榴,你倒好,学会借花献佛了。”周生辰的声音突然响起,帐帘一掀,迈步走了进来。
“师父,我是借你的石榴,不是花,时候不早了,师父十一早点歇着,我就先下去了。”
凤俏笑眯眯地,临走前还摸走了个石榴。
周生辰走过来,在篮子里挑了个最大最红的石榴,用白巾细细地擦了,一掰两半,递给漼时宜,“尝尝,甜不甜。”
漼时宜接过,拈了一颗,在周生辰的目光中,将小小的一颗红石榴果,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周生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嗯,甜。”漼时宜的唇瓣抿了抿,笑得极美,又拈了一颗递到周生辰的嘴边,“你尝尝。”
“嗯。”周生辰应了,却没吃嘴边的那一颗。
他突然俯首,印在了漼时宜的唇上。
良久,才离开,在漼时宜羞赧而满足的目光中,微笑道:
“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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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风吹草动
周生辰既然到了北境要塞,自然要将这两关四口十八隘都走上一遭巡查布防。如此便在雁门关待上了大半月,时值初秋,天气凉了起来,怕漼时宜受不得北寒之苦,便打算在巡过最后一隘芦板口之后启程回西州。
芦板口位于雁门郡的最北,东望高柳,西接丰镇,是匈奴边境驻民最多的一处,也是最易起纷争的一处。
草原物资贫瘠,难抵寒冬,总是在冬天到来之前抢夺物资,牧民与流寇时常厮杀惨烈,只为了能活过眼前这一年,为了活命,有时候也难免会将目光投向关内,伺机而动。
周生辰几人在城外看了城防后已是日头偏西,于是便自城门进入,准备回驿馆歇息。为着来回行走方便,漼时宜这几日并未乘坐马车,而是自己单独一骑,途中偶能遇到飞禽小兽,凤俏随身带着弓箭,猎几只野兔大雁打牙祭,漼时宜便也将羽箭放置在马鞍上,跟着凑个热闹,这十余日下来,箭法倒是精进了不少。
落日余晖落在城中,马蹄踏过满地残叶,清脆声中夹杂着闷响。城墙下靠着几个乞丐,享受着一天里最后的阳光温暖。
其中两个乞丐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抬起头看了看,周生辰的目光一扫而过,似乎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
星野垂原,夜域山川。
深秋天凉,漼时宜夜里转醒觉得有些冷,便朝着周生辰的方向靠了靠,寻那个温暖的怀抱。却摸了个空,另半边床榻凉的,竟不知道周生辰是何时离去。
莫非是有紧急的事?漼时宜起身下床,正要去点烛,突然门一开,周生辰走了进来,一阵凉风裹挟着寒意涌了进来,掀起了周生辰的披风,随着关门的声音,那被掀起的衣角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漼时宜赤脚奔了过去,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扎进周生辰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我身上凉。”周生辰嘴上这么说,却不舍得推开漼时宜,还是伸臂将她抱住了,微微用力向上一抬,让她的一双脚,踩在了他的靴履上。
“现在不凉了。”漼时宜的脸在周生辰怀里蹭了蹭,闻着他胸前凉凉的味道,“你去哪里了?”
“些许小事,”周生辰并未正面回答漼时宜的问题,“你怎么醒了?”
“你不在身边,我睡不踏实。”漼时宜也没有追问,望了望窗外月色,“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周生辰收紧手臂,轻轻地拍了拍漼时宜的后背,“回床上继续睡吧。”
屋内未燃烛火,只有窗外投进的月色,落在相拥的一对璧人身上。
此时情景,似曾相识。
漼时宜的手臂向上,抱住了周生辰的肩,将脸贴在他的颊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上一次,也是这个时辰,也是陌生的驿馆,我也是这样抱着你,在你耳边跟你说话。”
“嗯。”周生辰心里一阵酸楚,“你说,你出嫁的时候,师父不要来了。”
“那日,你如果像现在这样抱着我,我便说不出这句话了,我怕是会说,师父带我走吧,我不嫁了。”
“时宜……”周生辰轻抚漼时宜的秀发,似乎有些艰难地问了一句:“你可曾怨过我,不能将你留下?”
“从未,”漼时宜在周生辰的颈间缓缓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不能,先帝不同于当今陛下,尤其戚氏,对你多有忌惮提防……其实不用我阿娘说,我自己也知道,我离开是为了漼家,也是为了王府……如若不然,怕是终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结果。你是手握重兵的南辰王,于朝廷而言牵一发动全身,我懂你的不得已,是为了保护漼家,护我周全。”
“时宜……”周生辰唇边逸出一声喟叹,将漼时宜抱得更紧了。
“我想知道,在中州……那日,师父在何处?”漼时宜稍稍站直了身子,看着周生辰的眼睛。
“在城中,与和尚在风雪中用饭,食不知味。”周生辰也望着漼时宜。
“军师有没有问你为何不去东宫观礼?”
“有,我说我答应了你,绝不观礼。”
“你这般说,军师不会觉得奇怪吗?”
周生辰笑笑:“和尚那一双眼睛,早就洞穿一切,连同人心。”
说罢将漼时宜抱起,走到床上放下,用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再不睡天都快亮了。”
“你陪我睡。”漼时宜拉住周生辰的胳膊。
周生辰单手解了披风,和衣躺在漼时宜身侧,将裹着被子的她在怀里抱了,轻声道:“睡吧。”
漼时宜微笑着闭起了眼睛。
寅时三刻,正是寐夜酣睡之时,全城寂寂,连犬吠声都听不到。
一个黑影,自城墙里面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顺着绳子慢慢向下移动,一边动作一边左右观察着动静,暗忖着今晚城门防守如此松懈,正是好时机……
距离地面仅一丈,黑影刚要纵身跃下,低头一看,顿时僵在了城墙上。
只见下面站着一个人,黑色铠甲,抱剑而立,见他望过来,便朝着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应是极美的,因为眼前这个人英姿飒爽,生得极美,可这笑容在他眼中,却让他不寒而栗。
一上,一下,僵持。
黑影左右看了看,下面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暗自咬了咬牙,拼了。
于是将手中绳索一撒,唰地一声拔出刀来,整个人朝着下方那人头顶狠狠劈去!劈不中也要砸死你!
黑影从天而降,下面的人却纹丝未动,眼看着刀锋已经到了头上,那人突然动了。
嚓——
黑影的刀突然脱手,飞了出去,不,确切说,是手和刀同时飞了出去。黑影只觉手腕一凉,整个人因惯性朝前扑去,此刻才觉手腕一阵剧痛,张嘴就要发出一声惨叫。
一团带着腥气的泥土突然塞进了黑影张开的口中,将他的惨叫全塞了回去。黑影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喉咙中发出呜呜的惨呼,一双手自手腕处齐齐断裂,鲜血流了一地。
然后他滚着滚着,不动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就像看见了鬼,虽然他明知道,那不是鬼,可在他眼中比鬼还要可怕。
是个女人,黑色的铠甲和束起的乌发更衬出她的利落,嘴角带着一抹邪魅的笑,半蹲在他身边,正在看他。
只听她开口,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揶揄,说道:“兄弟,出城的话,怎么不走门?翻墙多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忍住要搞事情
我没救了
第33章 君子报仇
天际泛了鱼肚白的时候,漼时宜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紧接着听到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她睁开眼睛,周生辰果然已经不在身边了。
“殿下,凤将军将人捉住了,正在审问。”
“知道了。”
“雁门郡太守郭祚郭大人到了。”
“来得倒是快。”
“郭大人的人已经盯着此人有一段时日了,夜里凤将军拿人的时候,郭大人的手下就在附近。”
“好,你且去吧,本王随后便来。”
周生辰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漼时宜闭起了眼睛。
看着睫毛微颤的漼时宜,周生辰不由莞尔,低头在她的发鬓便上落了一吻,轻声道:“不是醒了吗?”
漼时宜睁开眼睛,“不想打扰你处理事情,知道你要走。”
“军中有些事情,我先过去,等下你起身了,我派人过来接你。”
“嗯。”漼时宜点点头。
雁门郡太守郭祚此时静立在城防军中等候周生辰的到来,星夜急行,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并非不知道小南辰王到了雁门关的消息,只不过朝廷的人历来有私查暗访,周生辰未声张是以他也不能主动前来拜见,不想有此一见竟然是因为捉拿匈奴探子。
想到此处郭祚懊恼不已,派人探查跟踪了月余,而周生辰的人到芦板口方一日,该出手的时候竟被南辰王府的人抢了先,这位殿下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太守太过颟顸了些。
“殿下,这位便是郭大人。”
身后响动,郭祚连忙转身,只见一气度不凡的俊秀男子迎面走来,当即俯身见礼道:“下官雁门郡太守郭祚,叩见南辰王殿下,下官失职,还请殿下发落。”
“郭大人何出此言,”周生辰抬手搭住郭祚的手臂,将他轻扶了起来,“若不是查得那探子身上有我军城防地图,本王不会贸然留下此人,不知此举是否扰乱了郭大人原来的计划。”
“竟已得了城防图!”郭祚惊出一身冷汗,“幸得殿下差人拦截,否则下官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