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八野真
时间:2022-07-25 06:17:03

  池屿身子一僵,转瞬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那我再去警局一次,把这个证物交过去……”
  夏鸯突然开口。
  “我读小学时认识一个男生,他长得没有我高,爸爸妈妈是烈士,从小只有爷爷接他放学,讨厌的小孩总是欺负他,我总是第一时间去叫老师,然后冲上去和他们……讲道理。”
  “后来我们当了同桌。”
  池屿的身影顿在原地,有一丝轻微的颤抖。
  “初中时,我们又分到了一个班,他还是我同桌,上课偷看篮球杂志时,总是叫我给他打掩护。”
  “高中时,他凭借着体育生中最好的成绩分来了我的班,老师觉得他皮,又给我当了同桌。如果我不出国的话,我们会一直是同桌。”
  “我当时心里总犯别扭,因为他人缘好,对大家都好,我就觉得在他心中,我跟别人都是一样的。”
  夏鸯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哭得鼻尖通红。
  “所以我跟别人是一样的吗,池屿?”
  “你还是我一个人的岛屿吗?”
  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那只很旧的手机上。
  “我都记起来了,池屿。”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们鸯鸯终于记起来了!!!
  (为了庆祝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宝子们,求个投票~)
 
 
第38章、迟夏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
  池屿转过身, 走到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垂着头,声音很低地说了句:“都记起来了。”
  “挺好。”
  转而故作轻松地顿了顿,“那我应该不用演戏了。”
  “我还是……先去警察局。”
  夏鸯哽咽着叫住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池屿轻笑一声,“没什么好回答的。”
  “而且, 这个问题该我来问你。”池屿抬起头, 漆黑透亮的眼瞳仿佛蒙着一层雾, 眼白上布满红血丝。
  “鸯鸯,如果你面前有很多选择,你是不是会只登陆我的岛屿?”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我配吗。”
  这副脆弱而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让夏鸯愣了神。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高中分别时的那个晚上。
  -
  夏鸯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是一个人默默度过的。
  彼时刚刚分了文理科, 文科班的同学之间还不算熟悉, 加上考过试不久, 大家心情被复杂的考题坠得沉重。
  放学经过她的课桌前, 对这个脸蛋可爱,身材发福的女生说一句“一路顺风”, 已经是很礼貌客气的人了。
  夏鸯收拾好自己桌肚里的学习用品和新发的教材,环顾了一圈新班级,心里难得没有产生什么离愁别绪。
  还好是在这里。
  如果还是在江海老师的班级, 和班上那么多熟稔默契的人分别,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外面轰隆隆地响起雷声。
  要下雨了。
  夏鸯放在兜里的手机屏幕透过薄薄的校裤透出一丝亮光, 她拿出手机, 是夏母说在校门外等她。
  她背起书包, 关上班级的门, 一回头时, 看到走廊拐角处,有个女生正在向池屿表白。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身姿像青葱一样挺拔,他单肩背着书包,校服拉链松松垮垮地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随性又张扬。
  暴雨前的风吹起了他们的校服边角。
  夏鸯看不清池屿的表情,只见他低垂着眼睫,说了几句话,女生一愣,收回自己的情书,转身跑走了。
  她忽然意识到,池屿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负不会还手,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了。
  他长大了,自由自在地长得很好,运动会时会有女生害羞地送水,晚自习结束也会有人躲在楼道里跟他表白。
  有很多人喜欢他。
  一份暗无天日的喜欢走出阴影,再走到喜欢的人面前,像走在步步沦陷的泥沼里,比登天还要难。
  夏鸯心里顿时泄了气,因为她觉察出这个少年不会属于她。
  她没有资格了。
  “鸯鸯!”
  池屿叫住了她。
  夏鸯回头,看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停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是原来不曾有的。
  天空劈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池屿苍白的脸色。
  豆大的雨点透过栅栏砸进走廊,落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沉默里。
  “鸯鸯。”池屿又叫了一声。
  “嗯。”夏鸯语气平静,“什么事。”
  “你很久没来学校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挺担心的。”池屿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艰涩的声音在故作轻松,“前几天考完试,真姐跟我说你要走了,要去国外读书,我根本不相信。”
  “哈哈哈,你肯定是在逗她,”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急于求证道,“是不是,鸯鸯?”
  轰隆的雷声击碎沉默。
  “是真的。”夏鸯缓声道,“我想去国外。”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心情也不好,有什么事可以都跟说我。”池屿急得语无伦次,“还有不用在意别人说你最近胖了什么的,根本都没有胖!原来你太瘦了,现在看着正好,很可爱。”
  “鸯鸯,别走了。”
  外面雨声渐渐大了,走廊的大理石台漫上许多水渍。
  夏鸯没说话。
  池屿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表情急切,英挺的眉目紧皱着,这是夏鸯之前从没在他脸上看到的表情。
  无论是跟别人打架,成绩考得很差,还是回家被池爷爷追着打,他都没有过这幅表情。
  难过又心痛的表情。
  夏鸯近乎直白又克制地看着池屿的脸,似乎多看一眼,就能把这个表情多印在心里一分。
  她现在已经配不上这样好的池屿了。
  池屿小心翼翼地向前踏了一步:“鸯鸯,我们说过都要去青榆读书的。”
  “我去最好的体校,你去青大,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
  “放假了我们就出去旅游,去全国各地看最好的特色书店。如果你怕孤单,我们就叫老季和真姐一起。”
  池屿近乎乞求地看着她,“跟我在一起不好吗,鸯鸯。”
  骄傲的,从不低头的人,在摇尾乞怜。
  夏鸯内心像有一千只蝉在鼓噪,那样坚决的心在池屿面前摇摇欲坠。
  她拒绝不了池屿。
  却……偏偏必须拒绝。
  夏鸯咬着唇瓣,心里难过多一分,牙齿的力量便重一分。
  口腔里渐渐弥漫出血腥味。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密集的雨帘把校园绿化带里的松柏和银杏浇得近乎折弯了腰。
  她的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动着,夏鸯接通电话,夏母在那头告诉她在教学楼门口等,夏父会去那里接她。
  一通电话把夏鸯拉回了现实。
  口腔里的血腥味还在弥漫,对面的少年还在等她的答案。
  “呵。”
  夏鸯转过身,眼睛通红,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你不配。”
  说完,她朝教学楼门口跑去。
  身后没人追过来。
  夏鸯一直往前跑,跑出了教学楼,跑到了夏父面前。
  夏父心疼地拿过女儿的书包:“不是告诉你在门口等着,怎么又跑出来了?浑身都湿透了,回去要感冒的。”
  “眼睛怎么这么红?”夏父问。
  夏鸯用手揉了揉,轻声说:“可能是雨水进了眼睛吧。”
  黑色的轿车从门口缓缓开走,雨天路滑,再加上来接学生放学的车很多,都堵在校门口,步履维艰。
  夏鸯坐在后排,夏父开了空调,暖风从下面往上吹,暖融融地扑了满脸。
  她侧头看向车窗外,看见了慢腾腾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池屿。
  他没有打伞,比起其他没有带伞在雨幕中飞跑的学生,池屿像是察觉不到猖獗的雨水一般。
  前面的车还很拥堵,夏父按了好几遍喇叭,依然纹丝不动。
  夏鸯出神地看着他。
  池屿去车棚里取出他的自行车。
  奶蓝色的车架,后面还后镶了一个粉红色的后座。
  是因为要载她,才装了她喜欢的颜色。
  湿透的黑发紧贴着脸颊,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淌。他的眼睛红得宛如烂熟的蜜桃。
  红得惊人。
  池屿在校门口看见了夏鸯家的车,也看见了在后座上看她的夏鸯。
  他抹了把脸,把湿透的黑发捋到脑后,骑车离开了。
  夏父也在拥堵中缓慢地前行了几步。
  夏鸯还在盯着池屿的背影看。
  雨下得很大,水在自行车道的坡道淤积了不少泥水。
  池屿背绷得很直,脚下踩脚踏板的频率极高,像在躲避着什么。骑到拐弯处时,前面有辆堵了很久的车突然拐弯,池屿反应慢了一拍,虽然及时调转车把,还是摔进了泥水里。
  蓝白校服上满是泥泞,十分狼狈。
  那辆车的司机还冲外骂了一声,迅速开走了。
  夏父的车正卡在路中,夏母看见这一幕,认出池屿,连忙下车去看他的情况。
  “怎么样小池?有没有摔伤?”
  “别骑车了,我和你夏叔叔把你送回梧桐院,很方便的。”
  池屿猛地朝后退了一步,重新踏进那滩泥水中。
  “谢谢阿姨,不用了。”
  他一瘸一拐地扶起单车,推着走在凄风怒雨中。
  夏母回到车上一阵唏嘘,小声地跟夏父讲池屿家的事情。
  夏鸯一句也没听进去。
  池屿挺直的背脊,向后踏了一步的果断,奶蓝色车身和蓝白相间校服上的泥水,还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来的眼神,都在向她宣告——
  他不会原谅她了。
  池屿在说,是她把他带进光明,又毫不留情地把人一把推进脏污之中。
  那副在任何人面前都没弯折过的脊梁,只在她面前屈膝一次。
  也只此一次。
  他不要她的怜悯。
  ……
  “咳咳。”
  池屿的咳嗽声拉回了夏鸯的思绪。
  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少年大不相同,明明仍是张扬凌厉的眉目,看上去却分外冷静与疲惫。
  时间给他带来许多折磨。
  小时候便失去双亲,长大后她的离开与伤害,考上体校后因伤退役,池爷爷如今的病情,这些痛苦汇成一柄从天而降的巨大利刃,源源不断地在时间的洪流中,在无知无觉时,反复割伤池屿。
  池屿鲜血淋漓的心上,每一处伤她都脱不开干系。
  如今她回来,不知道又给池屿增加多少新的伤。
  夏鸯声音更加哽咽:“池屿,你的脚伤究竟怎么回事。”
  “和陈宥生有什么关系。”
  池屿站在她面前,高大身躯投射落在地上,变成一道寂寞的影子。
  “不想回答也可以。”池屿平静地看着她,“那我的事,也无可奉告。”
  “之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配合徐医生的计划,为了帮你恢复记忆。如果有感到冒犯的地方,我先说声抱歉。”
  池屿转身往外走,语气淡淡的,“我不会像那人渣那样胁迫你喜欢我,只希望我们曾经作为同学,能给彼此留个成年人的体面。”
  “别再像之前说那样伤人的话了。”
  病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屋里安静地仿佛没有人来过。
  夏鸯攥着身上白色的被子,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上面,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谁说我不喜欢你啊……”
  夏鸯屈膝,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哭声。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可是……”
  “可是什么?”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池屿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夏鸯愣愣地看着他。
  “我本来抱着你一辈子都记不起来的想法,准备糊弄着你过完余生的。现在你忽然因祸得福恢复记忆,我这不得一个人转换下心情?”
  池屿走过来,温柔地擦掉夏鸯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哭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了。”夏鸯低下头。
  “傻瓜,怎么会。”
  池屿把夏鸯拥进怀里,轻吻在她的发顶,“我说过,你不要躲我。”
  “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奋不顾身地奔向你。”
  作者有话说:
  池哥永远爱鸯鸯!!!感谢在2022-07-01 16:54:51~2022-07-02 20: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余舟一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迟夏
  夏鸯趴在池屿的怀里哭了很久, 等护士来送CT结果时,她才不好意思地躺下来,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有一种隐秘的快乐。
  “嗯,医生说她的头部CT结果很好, 淤血都散尽了, 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 不要做剧烈运动,以后都没有问题了。”
  “好,谢谢护士。”是池屿清淡的声音。
  等病房的门被关上,夏鸯才像鸵鸟般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好奇地看向池屿手里的报告单,“什么淤血?”
  池屿把被子掖好,捋了捋她揉乱的发丝, “之前我在订婚宴上遇到你装作不认识, 后来真姐引导你去迟夏, 都是徐医生为你量身定做的计划。”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