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八野真
时间:2022-07-25 06:17:03

  池屿:“当然。”
  夏鸯指了指他的裤子口袋:“车钥匙不就在你裤袋里?”
  她眯起眼睛,“你不会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怎么会。”池屿正色道,“我真的没找到。”
  夏鸯临时决定住在迟夏,洗漱用品和换洗睡衣都没有备下。
  池屿看了眼手机:“我出去买,街那边的便利店还开着。”
  夏鸯摇头:“太晚了,别去了。”
  池屿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递给夏鸯:“不然你先穿这个?新买的,还没穿过。”
  夏鸯点头。
  池屿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后,去淋浴间洗澡。
  淋浴间就在池屿的大床对面,磨砂玻璃,一览无余。
  哗啦啦的水声浇在池屿身上,在磨砂玻璃上喷溅出大小不一的水点。
  他宽阔的背脊在蒸汽中逐渐模糊朦胧了。
  夏鸯干干地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咙很痒。
  她又手足无措地坐了几分钟,实在忍不住渴意,跑去楼下的柜台倒了一大杯矿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才觉得那股不知道哪里来的,炙烤她喉咙的烈火熄灭了。
  楼梯上响起啪嗒啪嗒的拖鞋声。
  池屿只穿了条大短裤,赤//裸着上身,黑发濡湿,水珠顺着脖颈一路流下来,在干净漂亮的肌肉线条里快活地打着转。
  八块腹肌的传说是真的。
  不仅如此,还有让人瞠目的鲨鱼线。
  “看够了没有?”
  池屿倚在她身边,身上的薄荷味兜头而下,把夏鸯密密实实地围住了。
  沙沙的嗓音,让人脸热。
  夏鸯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中的玻璃杯。
  “不然,不然还是我在楼下睡。”夏鸯磕磕巴巴地说,“你太长了,还是我比较短,躺在沙发里应该正好。”
  说完,她放下杯子,走到沙发那边,微微蜷缩身体,躺进了沙发里。
  “你看,是不是很适合我。”
  “嗯。”
  池屿低低地应了声,也朝着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迟夏里很安静,夏鸯甚至能听到水珠落地的声音。
  “首先,你刚刚同手同脚了。”池屿压下来,膝盖半跪在沙发外侧,把夏鸯围在里面。
  “其次,鸯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池屿轻笑一声,幽深的黑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哪里,太长了?”
  作者有话说:
  池屿:为了把老婆留下来我真是费尽心机……
 
 
第46章、迟夏
  池屿发梢的水珠, 有一滴落在了夏鸯的手背上。
  明明是微凉的水,沾染到皮肤上却涌起一股灼热的烧意。
  黑沉沉的眉眼悬在她正上方,压迫感和欲色浑浊在一起,一点点迫近。
  夏鸯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 气息紊乱, 脖颈的温度也直线升高。
  她猛地把池屿推开, 边往楼上跑边磕磕巴巴地说:“还是你比较适合沙发,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很辛苦早点睡晚安!”
  池屿对着楼梯上消失的纤细身影无奈地勾起嘴角,舔了下唇瓣,关了灯。
  夏鸯原以为自己会睡得很好。
  这些天周身疲惫, 刚刚恢复记忆的大脑也没有机会好好休息。今天她刚刚吃了一顿合适的晚饭,现在躺在池屿柔软的大床上,身边都是他身上好闻的薄荷味, 那只听话的“大金毛”如今就窝在一楼的沙发里, 像守护公主的锡兵一样守护着她。
  她应该睡好的。
  可夏鸯没想到, 入睡之后就陷入了无休止的噩梦中。
  高中时那段纠缠她上百个夜晚的噩梦, 混杂着陈宥生的脸在她的梦里循环。
  有时是冰天雪地里满脸横肉的男人的脸,有时是瑞津酒店十一楼漫无边际的红地毯。
  总之, 是她逃不脱的。
  “啊——!!!”楼上传来夏鸯的尖叫声。
  池屿猛地睁眼,瞬间从沙发上弹起,三步并两步迈过台阶, 漆黑的眼瞳泛着焦急:“怎么了,鸯鸯!”
  夏鸯抱着膝盖坐在黑色大床中间, 细瘦的骨架撑不起池屿宽大的短袖, 纯棉布料塌在她纤细的胳膊上, 显得整个人格外脆弱。
  那张清秀的瓜子脸刷白, 眼眶里续满了泪水, 在看见池屿焦灼的神色后,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池屿的心仿佛蓦地一下被人抓住了,疼得要命。
  他坐在床边,轻声哄她:“怎么了,哭成这样?”
  “是做噩梦了吗,鸯鸯?”
  夏鸯垂着头,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要怕,那些都是梦,而且我一直都在这里。”池屿用手捋顺了夏鸯凌乱的发丝,顿了一下,“陈宥生不会再伤害你了,其他人也不会。”
  “有我在。”
  “那不是梦。”夏鸯唇瓣嗫嚅,“那绝对不是梦。”
  她抬起眼睛看他,目光脆弱又疲惫,“池屿,我现在想给你讲高中时候的事,你愿意听吗。”
  池屿愣了一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缓声道:“不想说就不说,鸯鸯,在我身边不必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不,我想说。”夏鸯眼里的泪又簌簌地落下来。
  “好。”池屿握住夏鸯冰凉的手心,“我在听。”
  也许是恢复记忆后大脑过于灵敏,又或许是高一那年发生的事过于尖锐,夏鸯现在轻轻合上眼皮,依然能想起那天的每一处细节。
  那是宜城冬季罕见的大雪。
  夏鸯外出补习物理,临近下午五点多到了小区。
  本就是周末,再加上这场堵到家门口的大雪,小区里空荡荡的,雪地里干净的像一张纯白的毛毯,鲜少能看见脚印。
  哪怕有脚印也只是浅浅的一个,很快又会被新的落雪覆盖。
  夏鸯低头往前走,心里想着刚才物理补习班老师讲的三个磁场模型。
  还是要努力学的,答应池屿要一起去理科班,那就要再更努力一点。
  他那个学渣,物理学不会还是会磨磨蹭蹭地找她。
  想到这儿,夏鸯很轻地笑了下。
  “小姑娘,你认不认识这边一个姓刘的男学生啊?”在她单元楼附近有个身材矮胖,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把她拦下,“我一直在找他,就是找不到。”
  夏鸯礼貌地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那个中年人还跟在她身后,嘴里念叨着“我要找那个姓刘的男生”。
  夏鸯直觉他不对劲,或许是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人。
  于是,她加快了脚步。
  说到这儿,夏鸯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求救地看向池屿,央求道:“池屿,你可以抱我吗。”
  池屿立刻把人抱进怀里,却不敢多用半分力气,像在对待一件薄而脆的青瓷。
  “他走路速度很快,追上我之后一直跟在我旁边念叨那个姓刘的男生,我只有加快速度走,想着到家就没事了。”
  夏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我当时特别后悔,你那阵子总是告诉我有个流窜的强//奸/犯到宜城了,叫我不要一个人出门,更不要总是傻了吧唧的跟陌生人说话。”
  “我真蠢。”
  池屿眼神愈发漆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把人抱进怀里。
  “他跟着我走到单元楼门口,把我推倒在地上。”
  “然后扯开了我的羽绒服。”
  夏鸯呼吸一滞,眼神恐惧地难以聚焦,“他离我那么近,我能闻到他嘴里酸腐的烂苹果味,还能看见他脖子的黑痣上长的一根黑毛。”
  “他压在我身上,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她颤巍巍地环住池屿的脖颈,像在找寻依靠,“那天我里面穿了高领毛衣,他扯不开,就想解我的裤子。”
  “我胡乱地挣扎,踢到他的档部,想往外跑,结果又被他扯着头发拖了回来。”
  “池屿,那天的雪地好冰。”
  池屿合上眼睛,努力压住心中翻涌的怒火,反复轻拍着夏鸯的后背,“没事了,鸯鸯,没事了。”
  “不要想了,不要说了,都过去了,我在的。”
  夏鸯倚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后来,我被他压在地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时,只期盼着楼道里有个人能出来看看我,或者其他单元楼里能有人出门,至少这个小区里出现个人能看到我。”
  “只要有一个人,我就不会那么绝望。”
  她声音轻而抖,“可是那天,池屿,一个人都没有。”
  “小区里空旷雪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是我的坟墓。”夏鸯说。
  她闭上眼睛。
  “后来老天庇佑我,我在地上挣扎时摸到了一块他们用来挡着门的半块红砖。”
  “我用那块砖,砸了那个人的头。”
  “但我的力气太小了,只够把他砸到晕了一小下。我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推开了单元楼的门。那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那栋楼的门锁早就坏了,谁都能拉开。”
  夏鸯嘴角勉强扯出点笑容,“我应该庆幸我的胳膊够长。”
  “为了不让他进来,我用左手拉住楼门的扶手,右手紧紧握住楼道里的扶手栏杆。”
  “我当时想,除非他力气大到把我整个人都撕成两半,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他踏进这座楼门。”
  昏暗无光的楼道里,左边是一路下沿的小区地下室,右边是一路向上的楼道。
  那个中年人只晕了几秒钟,就站起来摇晃铁门,想要进来。
  夏鸯没想到那人力气那么大,她的右手几乎要拽不住楼道里的栏杆了。
  忽地,她听到了一楼住户做饭的声音。
  夏鸯用最后一点力量,孤注一掷地踹响了铁门,哗啦啦的噪音一直不停,很快引起了一楼住户的不满。
  做饭的男人开窗对外大骂,骂走了堵在门口阴鸷的男人。
  那个中年人消失的一瞬间,夏鸯飞速地跑上楼梯,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家门。不管纪淑华和夏承钧怎么问,她都说没事,只是身体不舒服。
  池屿心疼地吻了吻夏鸯的头顶,哑着嗓子问:“怎么不报警。”
  “我当时脑子是懵的,只觉得这件事可怕,下意识地瞒过了家长。”
  “后来我想到了报警,可我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害,去报警也是无济于事。”夏鸯擦了下眼角,“我当时不成熟,一直在想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怎么办,传言会被人传得失真变形,我会在流言中失去一切。”
  “我只是穿了最普通的羽绒服,没有在外面游荡,补课之后在天亮之前回家,我什么都没做,但我还是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夏鸯喃喃,“我自己也很耻辱,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在那之后我就请了病假,很久没有上学。我变得对家里之外的地方很恐惧,害怕一个人下楼,一个人在家,害怕门铃响,连睡觉都变得异常不安稳。”夏鸯轻声说,“我一直在发烧,我妈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去找算命先生,也没让我的烧退下去。”
  “我就像一只惊弓之鸟。”
  “后来我想到,我很幸运地逃出魔掌,却有可能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甚至年纪更小更没有反击能力的女孩子受到侵害,都是因为我没有报警。”
  “直到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人被宜城警方逮捕的消息,我的烧才退了。”
  夏鸯声音艰涩,“也才重新去学校上学。”
  池屿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轻柔地擦掉夏鸯脸上的泪水。他心中的怒气早就在夏鸯零零散散的叙述中变成了心疼:“所以上学的时候,你突然每天都吃很多饭和零食,是因为这件事。”
  夏鸯点头,低声说:“重新上学之后,有一天我路过水房去办公室找江老师,听到有两个值日生在聊天。”
  “‘十七班那个夏鸯腿挺长啊,听说是学舞蹈的,又瘦又好看,干/起来一定很爽。’”夏鸯揪着纸巾说出这句话,“我吓坏了,以为瘦是我的原罪。”
  “于是我开始吃很多东西,想着不去跳芭蕾了,只要自己安全,那些爱好什么的都没办法和我的安全相比。我原来很喜欢吃东西,哪怕吃得很少,也觉得食物给人带来热量,带来幸福感。”
  “后来,我就开始恐惧,恐惧吃饭却仍然要吃很多,恐惧这所学校里有些窥探的目光,恐惧像那个强//奸/犯一样的人再次出现。”
  “我在这里活着,窒息地活。”
  夏鸯低头惨笑一声,“等我胖起来了,给了自己安全感之后,身边的生活却突然间都变了。”
  “时常跟我玩的女生开始暗暗排斥我,在背后说我以前长得还可以,现在根本配不上你却还硬扒着不放,跟你一起玩的圈子里都是身高腿长的帅哥美女,只有我是个胖子。”
  夏鸯哭得难过,哽咽着说不出话,“我当时没有自己的观念,只是想努力地保护自己,到最后却成了这副模样,我不理解,也没有力气再改变了。”
  “我当时只觉得,做个普普通通的,可以喜欢别人也被人喜欢的女生,真的好难。”
  “傻瓜。”池屿抚着她的黑发,红着眼眶说,“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告诉你了,你会去我家楼下蹲点,就算拼了命也要找到那个男人。我怕你受伤。”夏鸯很轻很轻地说,“池屿,当时我也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这样的我,配不上喜欢你,也配不上等待你的喜欢。”
  “我只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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