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坚持
喧闹的办公室似乎因为他的话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几个不学无术的男生探头看了过来。
像是在看热闹。
这人看着眼熟。
半晌, 恍然想起——这不昨天的优秀代表么。
他们班主任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里卷着教案啪啪往他们身上砸,怒吼道:“都给我反省去!”
几个男生没心思再想,顿时抱头鼠窜、龇牙咧嘴。
岑清许仿佛没听见身后热闹甚至有些吵闹的声响, 他依然平静地站在那, 目光一瞬不瞬, 等着答复。
王老师静默良久,甚至连手上还拿着保温杯都忘却。不知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眼, 一脸严肃地看向这个沉默寡言却拔萃出类的学生,极其缓慢且郑重地问:“你是认真的?”
“嗯。”少年神色沉静。
“你……”王老师倒吸一口气, 伸出手又收回,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她看了眼对面的人群,见那边没有注意到这。她直直地盯着岑清许的眼, 把声音压得很低, 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下半年就高三了……你也要对自己负责。”
她说得欲言又止,话里带话。
岑清许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他点头。
“虽然你成绩挺好,但山外有山,”王老师只觉心中郁结,烦闷极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拐着弯儿劝道,“这一年半是关键时期,不能分心啊。”
她劝说着, 话外仍没有松口。
岑清许敛起眼, 沉默地听她说完。她话完, 再掀起眼帘时,眸光冷淡中透着一丝坚持,“我知道。”
尽管王老师深知,岑清许虽然还年轻,但性子沉稳自持,按照规划好的轨迹一步步前行,就像疾驰的列车,永不脱离规则之外。
但是,她摸不准林以宜,这女生漂亮张扬,在班上就是亮眼的存在,谁都会被她吸引。她说不准,而为了避免这不知概率的可能性,她坚决杜绝,擅自结束谈话——“座位的事,先这么排着,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换座。”
说完,她喝了口水,心口的大石终是缓缓沉下,“快上课了,你先回教室。”
岑清许站着没动,黑发下一双眼沉沉。
执拗,倔强。
“你这孩子!”王老师见他没动,没有妥协的模样,气急攻心,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怎么就不听劝呢!”
岑清许没出声,背脊宽阔而挺拔。
上课预备铃响了,那几个罚站的男生被赶回教室。
办公室变得空荡,冷风从窗口吹起窗帘。
室内寒寂,空气夹杂冷意。
“王老师。”岑清许语调清静,眸光不慌不忙抬起,“林以宜和我只是朋友。我心里有数,您不必多想。”
王老师哑然。
她很少听到岑清许说这么长的话,偏偏字字戳中她的真实想法。她动了动唇,深呼吸两下,还是觉得心头烦乱,焦躁地摆摆手,管不动也不想管了:“算了算了,随你。你自己把控好就行。”
岑清许点头:“谢谢。”
他没想那么多。
只是看见林以宜很失望的神情。
他不想让她失落。
再踏进教室,恰好打了上课铃。
老师已经在教室,正准备讲课,听见声响见是岑清许,便什么也没说,便放他进教室。
岑清许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
林以宜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动,心中暗暗纳闷,也没见他手里拿着作业,在办公室聊这么久,聊什么呢。
很快下课她就知道了答案。
她去饮水机旁接水回来,一眼就看见岑清许站在桌旁,在和孟梦说着什么。孟梦一边听着,一边犹疑地看了眼最后边的座位,迟疑地点了点头。
走近时,她听见岑清许说:“谢谢。”
她拿着水杯摸不着头脑,看了眼他们,问道:“怎么了?”
孟梦已经在收拾东西,小声说:“老师让我们换位置。”
林以宜扬起眉毛,诧异神情显然易见。
她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岑清许:“你去办公室就为这事?”
岑清许不清楚她怎么知道他去了办公室,但没否认,“嗯。”
林以宜瞅着他,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孟梦很快收拾好书包,端着多余的书本换了座位。
这时,王老师恰好进教室,又叫孟梦和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换座位。
现在的局面变成,林以宜又和岑清许成为同桌。孟梦也换了个和善温柔的同桌,人高马大一个人乐得坐最后。
皆大欢喜,除了王老师。
王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换好座位,掩拳咳了声,清了清嗓子,语气也不怎么好:“座位先这么坐,后面视情况再调动,以后没有正当理由不要找我调座位。”
她的话意有所指。
林以宜下意识看向岑清许,放轻声音小声问:“你得罪她了?”
“没。”岑清许语气淡淡。
“我咋觉得最后一句话是冲你说的。”林以宜直言不讳。
岑清许也听出来,他点头,没否认:“嗯。”
“其实没必要,”林以宜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滋滋乐,嘴上却道,“我们还在同一个班,只是不坐一起而已,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调座位,还惹老师生气。”
岑清许闻言,沉吟着看过来。
他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以及和刚分座的情绪哪个才是真的,眼眸中的探究明显。
他眼眸干净澄澈,黑色的瞳仁清晰照映她的脸,像是一眼看过去,便能看见他纯净的灵魂。
林以宜从未看过这么干净的一双眼。
因而,在说谎话时,被这双眼盯着,不免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拒绝与他对视。
“你别这么盯着我。”林大小姐难得有丝羞臊。
岑清许收回眼,没再看她。
他看清楚了。
她眼中的欢笑。话是假的,她的情绪是真的。
王老师说完就冷着张脸离开了。
教室响起不小的躁动声,有人悄悄往后排看,他们刚换了座位,又坐在一起了。王老师刚才那番话实则是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其实班上也有听说,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班长和林以宜在一起了。
他们原本不信,别的班不了解,他们哪里还不知道岑清许的性子。他这样只顾读书的人,怎么可能会谈恋爱。
可是见此情此景,难免有些怀疑。
莫非这两人真的有点摸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高二一班是理科重点,班上大部分学生在高一时都是同班,从重点班分文理后升上来的。因此,也和岑清许同窗了快两年。
岑清许天之骄子,成绩好,长得也出众,顶着“市状元”的称号一到明德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大家都想看看传说中的状元郎长什么书呆子模样。
可当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由地愣住。这和他们印象中传统意义上的学霸有着天壤之别。
于是,高一开学那会儿,岑清许无疑是大家口中热议的对象。班上的同学也见识到了课桌里塞满情书和礼物的壮观画面。
这现象在重点班,几乎没出现过。他们也亲眼看着,岑清许冷淡疏离地拒绝了不少示好者。
他们逐渐也司空见惯,渐渐摸清了岑清许就是个清心寡欲、自律克制的人,他眼中除了学习,再无其他。
可是现在——
转念一想,对方是林以宜,好像又有些能理解。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短
为什么短呢
因为我卡文了- -
第34章 、约会
开学第一周没什么琐事, 课没上多少,也没有大小随堂考,班级里的学习氛围还是比较轻松的。
时间很快过去。
周六这天下午,林以宜再一次来到岛屿巷。
距离上一次来这, 已经有二十天。春节过去, 巷子里的家家户户只有门口贴着的春联还透着喜庆的气息, 其余已恢复往日的萧凉。
天气很好,冬日里的太阳久违地冒出来。
温暖的光线穿过廊檐之间的缝隙,洒在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地面上。
巷子青石板两边坐了一群老人, 正晒着太阳闲聊。
林以宜走过去时,老人们的眼神随之移动, 她刚走开,老人闲闲八卦的声音便毫不避讳地在她背后响起,压根没想控制音量, 尽数传到林以宜的耳朵里。
“这谁家的孙女啊?长得真标致。”
“从来没看过啊, 看着眼生,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咱们巷子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好像就老吴家那个孙女吧……说起来, 老吴病那么久了,他儿子一次也没来看过吧,真是白眼狼,哎!”
“他儿子气性大啊,就因为那么小的事情,就把老吴赶出家门。这说实在的,咱们做父母的,不管什么决定, 都是为孩子们考虑。你看我家儿子, 每个月给我寄补品, 我吃都吃不完……”
“你儿子今年过年回来了吗?”有人拆台。
“他忙嘛!做生意的就年关忙!”
……
老人们聊天的声音渐远。
林以宜心中感觉到他们口中提起的“老吴”就是吴爷爷,但听得模糊,竖起耳朵偷听好一会儿,都没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
走进楼道时,她才后知后觉——
不是,我干嘛要管别人家的事。
把这些抛之脑后,林以宜上了三楼,敲门没一会儿,岑清许过来,开门侧身让她进屋。
家里为了方便老人行动,没有脱鞋,不过地板每天都会拖,也干净。
林以宜径直进屋,把营养品和一些水果牛奶放在桌上,环视一圈四周:“你做完家教回来啦?”
“嗯。”岑清许手上还拿着抹布。
他正在打扫卫生,客厅干干净净,物品也摆放整齐,看着整洁焕新。
和岑清许认识这么久,林以宜每一次见他,都是干净自律的模样,大概是有轻微的洁癖,不管是他的课桌,还是这间房子,都被他收拾得整洁利落。
“我先去看爷爷了。”尽管林以宜觉得已经很干净了,也没阻止他清扫,“您接着忙。”
吴爷爷卧床躺了两个多月,岑清许把他照顾得很好。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只能拄着拐杖,也不能走太久。
今天出太阳,岑清许把他放到阳台上晒太阳,身上盖着毯子,旁边放着台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放着戏曲。
林以宜推开阳台的门,看了眼正闭着眼的吴爷爷,压着声音试探性地喊了声:“爷爷?”
吴爷爷半梦半醒间听到声儿,松垮的眼皮抖了抖,缓慢睁开便看见林以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而来的便是惊喜,苍老的声音响起:“以宜你来了啊。”
林以宜在轮椅旁蹲下身,手扶在轮椅扶手上,扬起脸,笑着问:“您刚是睡着了吗?”
“呵呵,听着曲就不小心睡过去了。”吴爷爷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侧身伸长手把收音机关掉。
“这太阳晒得好舒服是不。”林以宜笑意更浓,忽然听到阳台门打开的声音,她停住声音回头看过去,便看见岑清许拿着一个小木凳过来,弯下腰,轻轻放在她身后。
林以宜拉着凳子往前一挪,坐了上去:“谢谢。”
岑清许无声地点头,目光落到吴爷爷身上,低声问:“您渴了么,要喝水吗?”
“不渴,”吴爷爷说完,视线不经意掠过林以宜,眉毛顿时竖了起来,“你怎么不给以宜倒杯水?”
林以宜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都来了这么多次,就不用把我当客人了。”
岑清许“嗯”了声,他又折回,林以宜透过阳台玻璃门看见,他低身将桌上的杂物归置好,继续在整理,唇角微抿,神情认真专注。
好像特意过来……只是给她送凳子?
“阿许这人啊,别的挺好,就是不爱讲话,从小话就不多。”吴爷爷注意到她在看着岑清许,笑呵呵地开口。
林以宜回过头,有一瞬的意外:“小时候话也这么少吗?”
“是啊,那时候他五岁,第一次住这儿,不说话,也不哭,就站在那儿,”吴爷爷挪动着轮椅,转了个身,颤着手指,指向笨重老旧的橱柜那里,“安安静静地站了一晚上。”
林以宜有些哑然,她虽然知道岑清许和吴爷爷没有血缘关系,是寄人篱下,但对背后的事一概不知。
五岁……
那么小的孩子,就被抛弃了?
她想到自己五岁的时候,上幼儿园中班,每天去幼儿园的时候都又哭又闹,舍不得妈妈。
“他爸爸妈妈呢?”林以宜嗓子有点儿干。
吴爷爷缓缓摇摇头,沉沉地叹了一声:“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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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吃过晚饭,出来时已经七点了。
外面天色全黑,巷子路上乌漆嘛黑,这儿住的老人们大多舍不得点灯,窗户也没透出光。
岑清许手上拿着电筒,一束光打在前方,照亮地面。
林以宜慢慢走着,也没开口。
尽管还是二月份,但过完年,便从心底感觉天气没年前那么寒冷。
夜风吹拂着脸颊,柔中带着丝凉。
快走出巷子时,林以宜斟酌着出声,偏头看向岑清许:“你今天要去李姐那吗?”
“不用。”岑清许说。李姐早上特意过来,笑着和他说,他们今天休息一晚,过节去。
“哦……”林以宜拖长了音,半晌又问,“那你能陪我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