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宜和隔壁班的女生在食堂吃了饭回来,刚绕到教学楼附近,就听见广播里熟悉的名字,她觉得好奇, 就停下脚步, 站在原地耐心倾听。
播报稿子的女生声音很好听, 温柔中带着甜美,是盛渔的声音。旁边和她搭档的倒不是昨天那个记录的女生。
“对于学习如何保持专注力,岑清许同学是这样说的——思考, 执行。”
旁边搭档干笑两声,打圆场道:“学霸果然和传闻一样高冷啊, 这篇采访稿子通篇回答都比较精简。”
隔壁女生听了一会儿,表情有些惊讶:“你们班长居然答应了?我看学校贴吧那个帖子,下面都一堆唱衰的, 都说岑清许不会搭理这种事。”
林以宜边听, 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哦,我叫他参与的。”
隔壁女生:“……”
她掩唇偷笑, 肩膀碰了碰林以宜,轻声八卦:“你们不会真有一腿吧?”
恰巧这时,盛渔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接下来终于到大家感兴趣的话题了,岑清许同学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她故意拖长了音,卖关子。
隔壁女生八卦的声音戛然而止,也好奇地聆听。
“哎,盛渔你就别吊大家胃口了,”她的搭档和她一唱一和, 配合着, “快告诉大家。”
广播里传出盛渔清嗓子的声音, 下一秒她刻意压着声、故弄玄虚的话语从广播里清晰地传入耳边,一字一句极其缓慢地说:“学,习,好,的。”
“……”
林以宜听到周围在听广播的女生一阵唏嘘声。
连隔壁班的女生都忍不住吐槽:“这话说的,是不是大家想追他谈个恋爱,还要努努力把成绩提一提。”
盛渔的搭档没忍住笑出声,笑了两下又开始圆场:“所以大家还是要好好学习啊,毕竟学霸的对象,怎么可能会是笨蛋呢。”
漫谈节目结束,校园广播传出悠扬的歌声。
林以宜进教室的时候,嘴角仍残留着一丝浅笑。她坐在座位上,侧过身体面对着岑清许,饶有兴致地问:“你猜我刚才在干嘛。”
岑清许在做上午老师布置的练习,闻声眼也不抬,语调寡淡:“吃饭?”
林以宜也没和他计较,反而被他逗笑了,“我刚才在听广播。”
岑清许始终没递过一个眼神,淡淡点头,无声地表示听到了。
“你的采访。”林以宜捅捅他的手臂,不厌其烦地干扰他,挑起一边眉毛,“你在教室没听见吗?”
笔尖险些一划,岑清许停住笔,细长的笔拿在手里。他偏过头,一双眸子清冷如夜色,“你喜欢听广播?”
话锋陡然一转,林以宜怔了几秒,指了指自己:“我?还行。”
岑清许沉吟片刻,又点头,拿起笔继续写完练习。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林以宜在运动场上动了半天,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儿不太对劲,她匆匆和体育老师请了假,回教学楼去厕所看看。
篮球场上男生在打篮球,热血激情,青春洋溢,旁边围着女生在喊加油。
岑清许安静坐在花坛上,长腿微曲,手上拿着瓶矿泉水。
他看着林以宜跑进教学楼,步履匆忙。
沉默半晌,他起身,要往教学楼走。却被小跑过来的盛渔喊住。
盛渔刚从宿舍过来,远远就看见岑清许,原本是想走过去和他聊,但见他站起身,便急忙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粗气:“岑同学。”
岑清许垂眸,无声地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我是广播站的盛渔,还记得我吗。”盛渔笑眼晏晏,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你听了今天的广播嘛?”
岑清许没回答,开口时嗓音没什么温度:“有事?”
盛渔愣了愣,忽视他过于冷淡的面容,又弯起嘴角挂上笑容,接着说:“这期反响挺不错的,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广播站呀?”
岑清许没有思索,淡声拒绝:“抱歉。”
他转身要走,盛渔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的步伐,脸上仍然挂着永不言败的笑容,“别拒绝得这么快啊,你再考虑考虑。我们广播站还是有点人气的,大家中午吃完饭都会听会儿广播……”
岑清许偏眸,看了过来。
看见他终于舍得给个眼神,盛渔暗暗觉得有戏,于是便接着劝说:“而且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每周只需值班一天——”
岑清许垂眼沉吟几秒,径直打断她的话:“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态度转变又快,盛渔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反应,又呆了几秒才欣喜地点头:“那就说好了!你明天中午来广播站填下信息,我联系站长给你安排值班表。”
“嗯。”
岑清许应声,偏眸看了她一眼,“还有事?”
尽管他的表现不冷不淡,但盛渔的声音都是飘起来的:“没有,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岑清许点头,往教学楼走去。
刚到楼层,就迎面碰上从厕所出来的林以宜,她脸色不太好,手按着肚子,好像很不舒服。
看见岑清许,林以宜像见到救兵一样,几步走到他面前,把他拉进教室,看着他以商量的口吻:“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
岑清许对上她的眼,视线往下滑,低低“嗯”了声。
林以宜没有丝毫的害羞,从书包里翻出钱包递到他手上:“帮我去小超市买包卫生巾,我忘记带了。”
岑清许一怔。
“随便什么牌子。”林以宜又按了按肚子,又不敢坐下来,不由催促道,“快点,我在教室等你。”
岑清许被她的声音唤回神,他低眼看了看手上的钱包,又看向唇色惨白的林以宜,耳廓隐隐发烫,一言不发地点头。
明德中学财大气粗,学校里的小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岑清许走到生活用品区,在一栏栏花花绿绿的卫生巾旁沉默了。
半晌。
他伸手,从货架上拿起一包粉蓝色的卫生巾,目光专注地看包装上的说明。
极薄,透气。
太薄了是不是不好?
岑清许眉心不自觉蹙起。他把它放回去,又拿起一包放在眼前仔细看。
正在整理货架商品的阿姨不禁频频侧目,她有些看不下去就走过来,笑呵呵说:“同学,帮女生买呢?”
岑清许的视线从上面移开,对阿姨点头。
“你们男生不懂这个,”阿姨赶紧推销,拿起一包价格实惠的卫生巾,“拿这包,这个卖得最好了。”
岑清许接过,像是解题一般,认真阅读上面的说明文字。
超市阿姨就没见过这么认真的人,叹了一声,在旁边念叨着:“这个好哦,便宜也好用!我们学校的女生都用这个,放心没错的啊。”
岑清许沉默着,对比之下,他拿过刚才拿的那包,把阿姨推销的放了回去,对阿姨说:“谢谢。”
他过去结账,走去教学楼时步伐刻意加快。
林以宜站在桌子旁,腰部重力倚着桌沿,抱着胳膊,身体微微佝偻着。听到动静,她抬起眼,脸色白得吓人。
岑清许把手里的卫生巾递给她,她接过赶紧去厕所,好半天也不见出来。
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班上同学都有说有笑地涌进教室,拿书包回家的回家,结伴去吃饭的吃饭。
岑清许拿起林以宜的保温杯,拧开杯盖,看见里面没什么水,便起身给他装了热水,拧紧盖子放在她桌边。
有同学从后门出去,经过时问了句:“班长不回去啊?”
岑清许调整下表情,低声说:“等会。”
“那我先走了啊。”
“嗯。”
到了放学时间,教室很快就空了,只有岑清许还在里面。
林以宜从厕所出来,看见岑清许还留在教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撑着腰走到座位前,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还在?”
“等你。”岑清许抬起眼。
林以宜把卫生巾放进书包里,又把要写的作业放了进去,一边倒吸着气,脸上没有血色:“我没多大事,回去睡一觉应该就会好。”
岑清许拿起书包,说:“我送你。”
外面无风,但二月份的天还比较冷。
岑清许把外套披在林以宜身上,他只穿了件连帽卫衣,肌肤在黑色衣料下更衬白皙。
林以宜没什么力气地环住他的腰,出了校门,侧脸也贴在他温厚的后背上,半阖着眼一路上都没吭声。
岑清许记得她家的方向和路线。
把她送到家,放在沙发上,见她顺势蜷缩在上面,一顿,低声问:“你需要吃止疼药吗?”
林以宜费力地摇摇头,“都过期了……”
岑清许抿了抿唇,支起身体:“我去趟药店。”
所幸这片小区位于市中心,周边商业配套齐全,他找到一家药店,问店员要了治经痛的止疼药。
店员阿姨把布洛芬放在柜台上,一边热心肠地说:“这是药三分毒啊,还是叫你女朋友少吃点止疼药。经痛主要还是因为体寒,平时应该要多调理下身体,吃点固元膏啊,多喝热水啊,这些都是有帮助的。”
“嗯?”岑清许沉沉掀起眼帘。
第37章 、广播
林以宜有痛经的毛病。
她向来不懂照顾自己, 来例假也不会忌口,尤其是夏天,每天都要吃冰淇淋。久而久之,从一开始来例假没有任何不适感, 逐渐演变成月经期经常生不如死。
打电话跟王老师请了假, 她在家休息了一天。
熬过了头两天, 身体的疼痛感就会减缓,也没那么难受,她回到学校, 一上午都没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
中午,隔壁班的女生来教室找她一起去吃饭, 看她还是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关切问道:“咋了,来姨妈啦?”
“嗯。”林以宜没什么精气神, 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 “这两天都没睡好。”
“那你呆着休息吧,要我给你带饭不?”隔壁女生问, “想吃什么?”
林以宜没什么胃口,“带碗粥就行。”
“行。”
教室里除了她,空无一人,都去吃饭了。
岑清许一下课也走了。此时此刻,教室里只有上方喇叭放出的广播音乐声陪伴着她。
林以宜右脸颊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翻岑清许的笔记,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便合起来放回他桌上。
她闭了闭眼, 想眯一会儿。忽然, 广播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伴随着一声轻浅的呼吸声,干净清冽的少年声从扬声器处传出:
“我是岑清许。”
林以宜倏地睁开眼,眼底闪过吃惊。
她坐直了身体,抬眼看向教室上的喇叭。
然而接下来却又传出盛渔的声音,和前天林以宜听到的广播相比,她的声音更温柔,漾着柔柔的笑意,似乎可以掐出水,“各位听众,在我们广播站的盛情邀约下,岑清许同学成为我们广播站一员,负责每周四的投稿信件诵读。”
林以宜站了起来,手微微握拳抵在桌上。
搞什么。
不是采访而已么,怎么突然跑广播站去了。
还嫌自己不够忙的?
林以宜太阳穴突突地响,脸色实在不虞。要不是她身体不适,她就直奔广播站抓人了。
扬声器安静了会儿,似乎两人在交涉,没多久,岑清许的声音再度响起,“接下来要读的信件是写给小月的——”
他的声线干净,冷淡,毫无感情而言。
偏偏大家都听着迷了,林以宜看见后门匆匆跑过几个同学,伴随着吆喝声:“快听广播!有惊喜!”
“……”
真是。林以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沉沉呼吸一下,又坐了下来,板着张脸听广播,一点睡意也没了。
隔壁班女生帮她打包好一份粥回来,一只脚刚踏进教室就兴冲冲地说:“你们班岑清许居然去广播站了啊。”
“知道。”林以宜的语气察觉不出喜怒,“正在听呢。”
女生把粥放她桌上,又坐在岑清许座位上,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感叹道:“我刚走过来看见每间教室里几乎都有人在听广播,估计下周广播站的投稿就会多起来了。”
林以宜没胃口吃,侧头和女生对视,半晌冷笑一声:“你也想投稿?”
“那必须的啊。”女生大方承认,“谁不想让岑清许读自己写的信。”
“……”
林以宜抿了抿唇,把已然到了嗓子眼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岑清许是在一点广播结束才回的教室。
已经到了午睡时间,班上有一些走读生正趴在桌上睡午觉。
教室里分外安静。
林以宜从厕所回来,一眼就看见岑清许坐在桌前,她敛下眉眼,面无表情地过去,对他说:“让开。”
她的声音很冷,从语气里就能听出她心情不怎么好。
她从早上来学校,一直都情绪不佳,话也说得少,总是趴在桌上捂着小腹。岑清许没有多想,椅子往前倾,腾出地儿让她进座。
哪料,直到放学,林以宜都没和他说一个字,拎着书包直接出教室。
岑清许没动,清俊的眉毛不自觉蹙起。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并未找到一丝异常,也找不出她生气的缘由。
岑清许安静坐了许久,喉咙有些发干。
直到天色晚霞光透过窗户染黄了教室内的桌椅,他才有了动静,把作业装进书包里,沉默着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