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岛屿——抹茶梨
时间:2022-07-25 06:47:37

  周依一家收到请柬,但她父母并没有打算来,尤其是她妈妈, 非常反感林成良。周依按照林以宜的意思, 从家里顺出请柬, 陪着她一同来到新罗酒店。
  她们在楼下待了好一会儿,路过的客人纷纷侧目。外面下着雨,气温也低,裸-露的肌肤上被冷得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叫人受不住。
  林以宜终是有了反应,缓慢地收起请柬,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周依,答应道:“走吧。”
  她们乘电梯上了楼层,宴会入口门框上挂着系有六根小葱的红绳子,林以宜看了眼,眼神有些疑惑,不清楚为什么要在门口挂着葱。
  负责宾客入场的侍者接过她们的请柬,低头检查,边解释说:“这是小孩周岁礼的传统,挂了葱寓意着宝宝聪聪明明。”
  林以宜不冷不淡地“哦”了声。
  旁边周依倒是很紧张,捏着拳头,手心沁出热汗,眼神飘忽不定。
  侍者检查过请柬,对她们微微鞠躬:“请进。”
  林以宜一走进去,就看见对面挂着一面墙大小的海报,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林成良和她小老婆并肩站着,小老婆手里抱着孩子,林成良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
  看着挺幸福、挺圆满的一张全家福。
  她们来得比较晚,大部分的来宾都到了,不少和她家有过来往的人,看到她的到来,脸色都有些讶然,随后都变得有些复杂不明,附耳低头议论着。
  林以宜视若无睹,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她们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高跟鞋踩在地面“嗒嗒”的声音,林成良满脸笑容地抱着他的小儿子走过门,去敲锣三下,旁边人边说着祝福话。
  “锣一敲,智慧打开;锣二敲,及第登科……”
  林以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们穿过一桌桌宾客,来到台上,林成良小心地把孩子放到小老婆怀里,才接过话筒,心情颇好笑呵呵地致开场词:“今天非常感谢大家能参加我家孩子的周岁礼……”
  林以宜拿起面前的高脚杯,上面倒了香槟,她垂眸看了眼,便端着喝了口,眼神始终落在台上满面春风的人身上。
  周依时刻注意着她,下意识阻止:“以宜,这是酒——”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以宜喝了下去。
  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心里有点儿懊悔答应带林以宜过来,怕她又会做出像上次一样闯进家里砸东西的壮举,尤其是她现在两口就喝完了一杯香槟,虽然这酒偏甜,酒精度数不高,但更容易喝醉。
  她想都不敢想,林以宜如果喝醉了,会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当林以宜拿过她面前的香槟,她立刻出手制止,压低声音劝道:‘别喝了。’
  林以宜眼神冰凉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收回了手。
  说完开场词,他们夫妻抱着小孩,挨个来到桌边和来宾敬酒寒暄,来到林以宜这一桌时,林成良原本笑容满面看到她,立刻变了脸色,笑容僵在嘴边,一时没开口。
  林以宜端起周依的酒杯站起身,看向他们一家,嘴角勾起一个冰冷毫无温度的笑,嘴上却是在说着:“恭喜啊。”
  林成良的小老婆自从经历过砸家、情人节砸花那件事,显然是有些招架不住林以宜,她眼底的恐慌很明显,这种恐惧转化到对孩子的保护上,抱着他的力道加重,也不知道是哪不小心弄疼了他,小孩哇哇大哭。
  一时间,来宾都被小孩的哭声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林以宜淡淡看了眼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又嫌恶似的,立刻收回了目光。
  林成良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故意用一种亲切柔和的慈父般声音,温声问:“以宜你怎么来了?晚上没有晚自习吗?”
  他压根连她上不上晚自习都不知道。林以宜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轻飘飘地说:“有啊,这不是为了庆祝你儿子的周岁礼嘛,我翘了。”
  林成良笑容又僵了几分,“你有心了。”
  “客气。”林以宜语气也生疏,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香槟。
  为避免事端,林成良很快离开了这桌,临走前还特意看了周依一眼,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周依心底一阵发毛。
  她不禁悄悄拽了拽林以宜的衣袖,小声说:“看都看到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回家晚了,我爸妈会说的。”
  林以宜瞥了她一眼,白皙的脸此刻染上几分绯红,“那你先回去。”
  周依:“……”
  她怎么会丢林以宜一个人在这里?!
  她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坐在这儿,只能在心底祈祷着宴会赶紧结束。
  林成良刻意忽略这个小插曲,按照周岁宴的流程,叫去工作人员给孩子换上吉服,整理衣冠,只是顾忌林以宜在场,脸上的笑容收敛很多。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一直到抓周礼,刚摆好抓周的摆件,突然有酒店工作人员进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抓周台上,径直走到林以宜身边,以不轻不重的声音,对她们说:“不好意思,请你们离开。”
  周依一顿,下意识问:“为什么?”
  工作人员也是收到了上面的指示,闻声只重复一遍:“请你们配合,谢谢。”
  前边红布上的抓周摆件样式很多,都有吉利的寓意。林成良小老婆抱着小孩放在红布上,满眼柔和笑意地看着孩子去摸摆件。林以宜此时特别想笑,她双手抱胸,目光淡淡:“如果我们不配合呢?”
  “凭什么赶人?!我们也是收到请柬的!”周依愤愤道。
  “请配合。”工作人员沉声说,僵持之下,他伸手去拽林以宜的胳膊,林以宜几乎是立刻甩开他的手,冷声说:“你敢碰我试试?”
  她站起身,看向前边刺眼的合照,冷冰冰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林成良,你在心虚什么?不请我就算了,现在还要赶我走?”
  她的话顿时打断了抓周其乐融融的氛围,其他来宾,无论是知情的,还是不清楚缘由的,都纷纷投来目光。
  林成良脸色一变,小老婆瞬间也慌了,她只是害怕林以宜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便联系酒店高层,叫人悄悄把人请出去。她没想到,林以宜会毫不顾忌地直接在宴会上隔空质问。
  全场哗然,交头接耳不断。
  眼看抓周礼进行不下去,林成良强忍着一口气,走下来和林以宜交涉,按捺住怒气,压低声音和她说:“我没有赶你走,你别闹小孩子脾气,这么多人,你也是大姑娘了,注意点形象给自己留点颜面。”
  “你说我啊?”林以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顿时笑了,笑容轻蔑又鄙夷,“该注意颜面的是你吧,你还好意思办周岁礼啊?你不怕别人推算下时间啊,发现你和那个女的在我妈去世的当月就睡一起了——”
  “啪——”
  林成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嫩的脸颊瞬间浮现出清晰且深红的手指印,他用的力气很大,几乎是用尽了全力,连着嘴角、牙齿都被打到,口腔内溢出铁锈般的血腥味。
  周依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全场安静极了,彼此的呼吸声都嫌太重。
  林以宜捂着痛到发麻的脸,恶狠狠地瞪向林成良,眼神仿佛要吃人,要不是她年纪还小,身上的青涩和稚嫩未退,别人肯定会被她身上的乖戾、狠厉惊到。
  她瞪着林成良,眼圈却不争气地红了,水雾逐渐模糊了视线,她咬咬唇,转身跑了出去。
  周依仿佛如梦初醒,也连忙跟出去,然而刚好电梯下去,她等了一会儿,再出酒店只看见模糊冰冷的雨幕,林以宜完全不见踪影。
  她跺跺脚,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急忙摸出手机给她电话,然而那端一直没有接听。
  周依怕她出事,可又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人一起帮忙找,看着巨大的雨幕咬咬牙,冲进雨中,招了辆出租车:“去夜市。”
 
 
第50章 、狠戾
  雨越下越大。
  夜市这条街小摊贩全部撤离, 街上空无一人,也没有顾客,冷清又沉寂,两边的商铺还亮着光, 光影照亮细密如针的雨丝。
  因为下雨, 店里没有顾客, 悬挂在墙上的电视依然放着晚八点档的狗血剧,音量巨大,李姐半倚在收银台那儿, 看得津津有味。
  店内明亮的灯光下,岑清许在写题, 头低垂着,背挺得笔直。他一丝不苟,目光落在题目上, 尽管雨声混杂着电视的声音, 嘈杂呼噪,但丝毫没有干扰到他的思绪。
  电视放到一半, 又进入广告。
  李姐把手里的瓜子壳扔进垃圾桶里,目光不经意掠过前边桌前的少年,她开口道:“清许,今天下雨客人比较少,要不你等雨小点,就回家吧。”
  岑清许抬起眼皮,无声地哂笑一声,淡声拒绝:“不用, 谢谢。”
  广告还在放, 李姐又抓了把瓜子, 放入嘴里嗑了一颗,看着岑清许欲言又止,又忍不住好奇的八卦心理,干脆抓着瓜子坐过去,“我听说,你妈妈回来了?”
  岑清许笔尖停下来,他依然垂着眼,却沉默着没搭腔。
  见他这反应,李姐尴尬地笑了笑,连声找补道:“嗐,你别放在心上,姐就是顺口一问。咱们巷子里谁不知道她是什么德性的人啊,这俗话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要是叫你做什么,比如叫你给她钱啊,千万别给啊,你赚几个钱多不容易。听姐的,可千万别着了道啊。”
  岑清许还是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干净的书页上,头顶的白炽灯照下,阴影笼过一小片书页,上面的文字、公式数字模糊不清,每一个字都虚幻出蒙眬含混的幻影。
  李姐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出声,她讪笑一声,悻悻离开。
  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也知道,他从小就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长大后,还是这样内敛含蓄的性格,只是,或许是因为个子的高瘦,亦或者是气质上的疏离,让人觉得不好靠近,仿佛身上天生就带着一股距离感。
  和他说话都要暗自思考会儿,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这莫名的压迫感啊……
  李姐感慨似的兀自摇摇头,再长大些,也不知道会成为怎样的人。
  门外忽然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低闷笨重的嘶声,在雨水砸在地面的声响里显得尤为突兀。
  李姐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女生冒雨急匆匆地跑进来,刚在门口站定,看见里面的人,就急切大声地喊了句:“岑清许!以宜不见了!”
  她说得太急,话语挤成一团,在雨声的混杂下,声音含糊听不太清楚。
  岑清许动作一顿,抬眸看来。眼前的女生看着眼生,应该没见过,她神情焦躁,湿漉漉的黑发粘在脸颊上却顾不得拨开,火急火燎地走进来,又重复了一遍:“林以宜不见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岑清许猛然起身,几步走过来:“怎么回事?”
  “她和她爸爸吵架了,她被打了就跑走了,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周依像倒豆子般一股脑急促又飞快地说,“你知道吗,她会去哪?”
  几句话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在耳边炸开,每一个字眼都是爆炸性的信息。
  林以宜和她爸爸的关系很不好。
  上次情人节,她爸就要打她,不过被他挡住了。
  这次,没人站在她面前,坚定地护住她。
  岑清许不自觉拧眉,什么也没说,脚步径直往前迈,李姐在后面连声喊住他:“清许,伞!拿伞!”
  岑清许置若罔闻,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林以宜拨去电话,那端“嘟”了好久,响起“暂时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
  周依接过李姐递来的雨伞,撑着伞小跑过去,“车就在前面,我们先上车。”
  岑清许坐上车,周依在副驾坐下,扣上安全带,脑海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一边问:“她会回家吗?”
  岑清许又拨打一遍,还是无人接听。他敛声屏息,脸色难看得吓人,“不会。”
  那个家,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避风港。
  她不会去。
  周依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该上哪找啊?”
  岑清许克制着情绪,沉了沉呼吸,使自己沉静,他思索几秒,嗓音低哑道:“去半岛。”
  半岛餐厅是她上次心情不好想妈妈了,带他来的餐厅。餐厅沿江而建,那儿的侍者也认得她,她是常客。
  “半岛?不是吃饭的地方吗?”周依不太理解,问道,“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吃饭啊。”
  岑清许没搭腔,垂着眼睫,盯着车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安静无声。
  周依自讨没趣,见他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闭口不语,抿了抿唇也没再开口了。
  出租车在半岛门口停下,岑清许撑了伞下车,周依怕下雨天很难叫到车,就再一次麻烦司机在这等待片刻。
  装潢精致的餐厅,灯光明亮,店内放着舒缓悠扬的音乐。
  侍者迎上来,微笑问道:“请问有预约吗?”
  岑清许开口时,声音很哑:“我找人。”
  周依连忙说:“你有见到一个穿黑色针织衫白色长裙的,长头发,大眼睛长得挺漂亮的女生吗?”
  侍者对她说的这个人有印象,她过来时浑身都湿透了,脸上、眼睫上都挂着雨滴,脸颊有明显的巴掌印,红通通的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很狼狈、失魂落魄的一个客人。
  她进了包厢,点了一些菜就没有动静,包厢门紧闭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
  侍者点点头,见他们神色焦灼,也担忧客人会出什么事,于是便指了指包厢:“她在那呢。”
  岑清许呼吸一沉,信步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周依紧跟其后,心里着实松了口气,悬在嗓子眼里的大石头终于沉沉落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