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岛屿——抹茶梨
时间:2022-07-25 06:47:37

  林以宜收敛起已经到了唇边的笑意,他不说话,她也不吭声,任由他牵着,一言不发地走,视线却低垂,第一次竟然因为牵手而心跳加速,胸腔内的心脏“砰砰”狂跳,真奇怪。
  察觉到交缠的手心慢慢沁出热汗,他也没有松开,漆黑的眼底漾开一丝压不住的浅淡笑意。快走到单元楼,他目光不经意往上抬,看见三楼阳台上站着的女人。
  尽管十二年未见,还是一眼认出她。
  女人和记忆中一样,留着长长的卷发,妩媚动人。只是面容惨白,看着脸色并不好,看起来没有什么精力打扮,美丽中增添了几分憔悴感。
  她的视线往下,直勾勾地和他的目光撞上。
  岑清许眼底的笑一瞬冷住,在看见女人缓缓朝他露出一个僵硬到略显诡异的笑容时,步伐几乎是同一时刻顿住,停了下来。
  见他突然不走了,林以宜不明所以,下意识扭头去看他。
  下一秒,她的手被他用了些力牵扯着,整个人拥入到他怀中,下巴抵上他的肩膀,随之而来,他的大手轻轻护住她的后脑勺,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别去了。”
  林以宜一顿,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突如其来的不同。
  他不对劲。
  干净的嗓音中隐隐带着一丝异常,也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冰凉。
  就像是如坠冰窟,整个人体温骤降,变得失衡,冰冷而不受控。
  林以宜讶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体被他紧紧地按在怀里,她试着挣脱了下,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突然这样,却难逃桎梏,他的手像块冰凉的铁,禁锢着她,无法离开,无法转身。
  “怎么了?”她问。
  岑清许抬眼,女人正在楼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他几乎是立即垂下视线,握着她手腕的手更紧,嗓音变得低哑:“别去了,好吗。”
  尽管林以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思索一番,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绕过他的身侧,安抚似的,轻轻缓缓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答应:“好,听你的。”
  “我改天来看爷爷。”她下巴抵在他肩上,轻柔地说。
 
 
第48章 、救赎
  初春的时节, 晚霞铺满天际,夕阳的光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江上吹来的风柔和而舒适。
  晚风不解风情,吹鼓起少年的衬衫。
  他背脊笔挺, 修剪平整的黑发下一截后脖颈白得几近病态。
  这是从岛屿巷通往她家的一条路, 路途却陌生遥远。
  林以宜没问岑清许, 为什么特意绕远了路回去。
  她轻轻环着岑清许的腰,侧着脸,看着远处的江水与城市。
  穿过跨江大桥, 两边矗立着的路灯接连亮起,高高地立在桥边, 光芒橘黄而模糊。身边是疾驰而过的车辆,天际余晖慢慢散去,在天边逐渐压缩成一条橘中带紫的光线。
  林以宜深吸一口气, 突然觉得现在这风景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眼。
  落日大道晚风车灯你我。
  她扯了扯岑清许的衬衫, 看着夕阳柔和橘色的光洒在他的衣服上,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阿许。”
  前边的微风传来他低低的嗓音, 在晚风里低缓悦耳:“嗯?”
  “你看一眼旁边。”林以宜说。
  岑清许一顿,目光从前方的路况移开,浅浅掠过旁边的江景和将尽的晚霞,他重新看向前边,淡声说:“挺好看。”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也没有情绪的起伏,就像是单纯在点评一处风景。
  林以宜听他这个语气,一下就明白了, 他完全没领会到她的意思。
  她啧了一声, 也不搞什么迂回战术, 还是按着自己往常的性情,直截了当地问:“你突然不让我去你家,是看到了什么……”她斟酌几秒,换了个措词,“……不该看的吗?”
  岑清许沉默。良久,他颌首,嗓音低又沉:“嗯,不想让你看见。”
  他不想让岑雅接触林以宜。
  极度抗拒。
  “怎么?”林以宜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消沉,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甚至还轻笑了声,“怕污染了我的眼睛啊。”
  岑清许声音微冷,“林以宜。”
  林以宜瞬间就变了脸。
  “抱歉。”他语气暂缓,温和下来,“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林以宜没搭腔,抱着他腰的手放了下来,改去抓车后座前端。接下来的一路,她一声不吭,冷着张脸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推院门进去。
  她的喜怒都清晰地摆在言行举止上,旁人轻而易举地就能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和异常。
  岑清许在门口站定,停了好一会儿。
  夜幕降临,天色全黑。他沉了沉呼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电话和李姐请一天假,语气没什么起伏,听不出破绽。
  他骑车回去。
  岑雅还在家里,坐在沙发上和吴爷爷聊天,走近了看,才看见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来遮掩苍白到没血色的脸。
  吴爷爷看见他回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堆上笑,“阿许你回来了啊。”
  岑清许只看了岑雅一眼,便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去房间,经过岑雅时,她轻声喊住他,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阿许。”
  岑清许侧眸,他第一次听她喊他的名字,从记事以来,她都是以“喂”、“那个谁”、“小畜生”来称呼。
  过去那个趾高气昂,总是一言不合就抽出衣架抽打的人,如今身上的气焰弱化了许多,看他的眼神里有几分忐忑和唯唯诺诺。
  仿佛彼此的身份对换,她变成了弱者,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她的情绪,如同十二年前一样。
  岑清许敛下眉眼,一句话也没说,仿佛就当她是透明人,沉默着迈起脚步往房间走。吴爷爷见他无动于衷,一时着急,在身后喊了声:“你妈妈得了胃癌!”
  他说得有些急,气喘不过来,刚喊完就急促地咳嗽,咳去嗓子里的郁气。
  岑清许脚步顿了顿,他没回头,见吴爷爷止了咳,下一秒,径直走进房间,不轻不重地关上房门,声音在极其寂静的房子里显得尤为清晰。
  岑雅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移开,看向吴爷爷,嘴角挤出一丝惨笑,声音和她的体重一样轻:“没事……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他就是一时想不开,”吴爷爷心地仁厚,还去宽慰她,“过段时间他想明白了,就会来看你。”
  “嗯,但愿吧。”上腹部疼痛不适,岑雅忍着腹痛,另一只手撑着沙发边缓缓站起来,“今天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吴爷爷迟疑几秒,也跟着拄拐杖晃悠悠起身,问道:“你现在住哪?你家那房子不是早卖了吗。”
  “暂时住在招待所里。”岑雅苦笑一声,“能找的亲戚都找了个遍,都不愿意看到我了。”
  吴爷爷搓了搓裤腿边沿,有些局促,环视一圈四周:“我这地方小,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岑雅冲他笑了下,“没事,谢谢你,吴叔。”
  吴爷爷看着她佝偻着背离开,心里无不感慨。这人一生病,身体薄得就像纸一样,再没年轻时那股子心高气傲的气势,倒变得客气平和很多。
  听到门关上的声响,岑清许低垂的眼皮缓缓往上抬,他看着紧紧合上的房门,眸底的情绪晦涩不明,黑沉如悬崖,如万丈深渊。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良久。
  手机在口袋里,轻微地震动了下,贴着他的肌肤,连通四肢百骸,像是一股拧紧的粗绳子,在昏暗无光、了无希望的时候,伸下悬崖深渊,停落在他面前。
  是一条短信。
  林以宜:【我生气了你知道吗?因为你叫我林以宜,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叫我一一!】
  他凝眸看着短信。
  短短的一行字,却像是给他急速沉溺的灵魂注入一股强而有力的强心剂。
  又一条短信送了过来。
  林以宜:【别人想这么叫我,我都不让!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殊荣!气死我了!绝交五分钟!】
  她刻意地软化了语气,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温度攀升,掌心似乎又有了直觉。岑清许抬手揉了揉额头,按到通讯录那儿,从善如流地,把林以宜的手机备注改成“林一一”。
  操作完这些,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手机页面。
  长翘的眼睫低垂,眸光内敛,唇角平直,平淡得让人摸不清情绪。
  当时间滑过,过了五分钟。
  他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双眸,终于有了变化,心中的不郁如晨雾消散,他稳稳抓住深渊旁的绳子,很配合地给她回短信:
  【时间到了。】
  林以宜发完短信,就接到周依的电话,她俩好久没见面了,她约她明天下午一起吃饭。
  和周依乱七八糟地煲了好一会儿电话粥,挂断电话看到收件箱里那条短信时,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时间到了?
  一看短信发送过来的时间,是二十五分钟前。她才想起自己发的短信内容,抿了抿唇,思索半晌,她直接回复:【算了,本小姐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原谅你了。下次不准再犯啊。】
  岑清许回得很快,像是在等她的回复:【好。】
  林以宜看着短信,弯唇笑了声,她满足地把手机放到一边,起身去洗澡。
  隔天下午,林以宜出学校直接打车去和周依约好的餐厅。
  周依从开学到现在都很忙,附中学习压力大,活动也一堆,她这段时间完全腾不出时间来找林以宜聊天,甚至在Q上都很少聊。
  周依用叉子挖了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诉苦完后,含糊不清地问:“你呢?你最近在明德咋样。”
  “我啊。”林以宜撑着脸颊,轻描淡写地说,“还行,没你那么忙。不过,谈了个恋爱。”
  周依睁圆了双眼,震惊道:“谁啊?”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林以宜说她谈恋爱了,以前在附中的时候,多少男生追她,她都不感兴趣,这去明德还不到一年,就谈上了?
  林以宜语气轻飘飘的,“你认识。”
  周依大脑飞速地转动,很快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她身体凑了过来,屏住呼吸小声问:“不会是……”
  林以宜微抬起下巴,自信地打断她的话:“对。”
  周依看着她,后半截话转了个音:“……景韫吧?”
  “……”
  林以宜手指抵着她的额头一推,无语:“景你个大头鬼。”
  周依立刻哈哈大笑,林以宜脸都要黑了,盯着她的脸,语气笃定地说:“你就是故意的。”
  周依乐不可支,笑了半天才正儿八经地问:“你真把岑清许泡到手啦?”
  “嗯。”
  “厉害啊。”周依朝她竖起大拇指,“我上次才知道,岑清许居然是我们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啊,你还记得当时分数出来的时候,我们班上那几个不甘心的样子嘛,还嚷着要找到他,跟他干一架。”
  林以宜摇头,“不记得了。”
  周依顿了顿,猛然想起中考那段时间,恰巧是林以宜的妈妈去世,她当时整天魂不守舍,中考成绩惨遭滑铁卢,连附中的高中部分数线都没上。
  她哪里顾得上去留意其他人没夺到状元不服气的模样。
  “没啥,不记得也正常,都是过客。”周依打哈哈道,“现在他们几个还在实验班呢,有一个就是那个张泽,他都没有选择竞赛保送,说是要冲一下高考状元。”
  林以宜不太感兴趣,“哦”了一声。
  周依没吭声了,看了她好几眼,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犹疑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开心啊?”
  林以宜疑惑地看她:“没呢。”
  “我还以为……”周依没忍住,幽幽地叹了一声,“你还蛮想回到附中的,毕竟明德的学风……呃,不是特别好。”
  林以宜勾起一边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声:“但是自由啊。”
  “以宜,都过去两年了。”周依绞着手指,犹疑地将心里话说出口,“林成良那个儿子都要一周岁了,事情已成定局,你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林以宜的重点却跑偏,脸上神色不明:“一周岁了?”
  “是啊,不是说这周要办周岁礼吗?”周依没多想,顺着她的话题说。
  林以宜身体坐直,双手环在胸口,唇边挑起一丝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冰冷毫无温度:“我怎么不知道。”
 
 
第49章 、宴会
  林成良对他儿子的周岁宴很上心。
  宴会定在3月13日周五晚上新罗酒店, 宴请了许多生意上有来往的合作伙伴,连生活上有过一段交集的人也邀请了,甚至连周依他们一家,也收到了请柬。
  雨夜, 新罗酒店。
  城市的霓虹灯影在漫天雨丝里晃动, 夜色掺杂着淅沥的雨声, 春天的雨夜寂寥而苍凉。
  酒店前的欧式小喷池,在逐渐见大的雨势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雨水卷着风倾斜打来,酒店一楼的地面被打湿。
  林以宜往旁边站, 借着头顶明亮的灯光,看着手上这张精致用心的请柬, 红色的亚麻纸卡上印有“林家添丁”四个字,内里是手写的邀请函,和一张宝宝的照片。
  她冷着脸, 看了眼邀请函, 是林成良的亲笔:
  2009年3月13日是幼子一周岁纪念,谨于3月13日晚8时在新罗酒店特备小酌为庆, 特邀请届时光临助兴!
  林成良谨启
  2009年3月5日
  见雨势越来越大,细密的雨珠斜斜打在手臂上,冰冰凉凉,周依忍不住去拉林以宜的手臂,小声说:“别看了,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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