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岛屿——抹茶梨
时间:2022-07-25 06:47:37

  岑雅的手术定在周二上午。
  林以宜把这件事和岑清许说了。
  被吴爷爷这么一说, 结合之前岑清许抱着她不让她看见岑雅这事,林以宜能感受到他对岑雅的排斥,所以她也不太想当面和他说,只给他发了条短信, 告知他这件事。
  岑清许一直没回消息。
  周一这天, 她来到学校, 岑清许看着没什么异常,也没提及这件事。
  就好像没看到这条短信一样。
  上午第三节 课的课间休息,林以宜起身出教室, 去找王老师请假。
  她刚踏进老师办公室,王老师皱着眉正好要出来, 看到她的一瞬,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不等她开口便道:“我刚要去找你, 你来得正好, 江董要找你聊聊。”
  林以宜下意识皱眉,指了指自己:“找我?”
  王老师按按眉心“嗯”了声, 告诉了她地址,说:“他在至善楼三楼办公室,你去那找,他正等着你。”
  林以宜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一次江董,大高个,戴眼镜,头顶有些脱发,大肚腩, 很标准的中年男人形象, 或许是从事教育行业多年, 中和了他身上的土豪气质,整个人看着挺亲和有礼的。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清楚江董为什么找她,也没多想,应了声,想起过来是来请假的,便说:“老师,我明天想请个假,有个亲戚要动手术。”
  王老师刚在校领导那儿挨了一顿批评,正愁得焦头烂额,也没认真听林以宜的话,只听见请假就挥挥手答应下来,见她说完“谢谢老师”后转身要走,她张了张口,喊住她,看着她欲言又止地说:“等下你态度放软点,就按上次你答应我的一样,说你们已经分了。”
  林以宜闻言愣怔半晌,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敢情江董找她谈话是为这事,她敛下眉眼,淡淡地“哦”了声,手插在外套兜里,面无表情地离开。
  至善楼一楼是教务处办公的地方,二楼是学校初高中部各校领导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三楼才是江董的办公室。
  林以宜懒得爬楼,坐电梯直达三楼。她看了眼门外的牌,找到地方曲起手指敲了敲紧闭的门。
  里面传来江董的声音:“进来。”
  林以宜没什么表情地推门进去,江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在写着什么,听到声响他象征性抬了下眼,“林以宜?”
  林以宜“嗯”了声。
  “坐吧。”江董放下手中的钢笔,双手搁在桌上自然地交握,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很快便打量完,才不疾不徐地说,“下课了是吧?”
  林以宜扯了把椅子坐他对面,眼皮轻抬,语调散漫却蕴着一丝敌意:“您有什么话就直说,马上要上课了。”
  “不急。”江董笑了声,不紧不慢地拿起茶壶,冲洗茶杯后将杯里的水倒进黑檀木茶盘里,又倒了杯茶,手推着陶瓷茶杯移到她面前,“你来明德也快一年了吧,感觉明德怎样?”
  林以宜最烦成年人之间迂回、弯弯绕绕的谈话,也不嫌费口舌。她抿了抿唇,想到王老师的提醒,还是暗暗将烦躁压下去,淡声说:“还行。”
  “我听你王老师说,你高一是在一中读的?”江董看着似乎很有兴趣,“一中学风挺好的,怎么突然转到我们学校来?”
  吃饱了撑的。
  林以宜在心底啧了声,腹诽。虽然如此,嘴上还是说:“明德更自由些。”
  江董扬了扬眉,似乎没意料到林以宜会这么说。他低头缓慢地笑了笑,手捏起茶杯喝了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确实,和一中比,明德是要更轻松些。不过——再自由开明,校规还是要有的。”
  终于扯到正事上,林以宜懒懒抬着眼皮,这次没吭声,等着他说完。
  然而,正当她以为江董终于要说谈对象的事,却听见他开口,声音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听说你成绩不错?”
  林以宜:“……”
  她抽了抽嘴角,轻描淡写:“还行。”
  “平时考多少分?”
  看这架势,他似乎很有可能要一直和她聊下去。
  林以宜本来就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又不喜欢这么曲里拐弯的讲话。她彻底没了耐性,直言不讳地结束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您有话就直说。”
  江董一怔,旋即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把茶杯放回到茶盘上,另一只手盘着核桃,用一种亲和到有些诡异的语气对她说:“学校不允许早恋,你趁早和他分了。”
  林以宜:“哦。”
  她反应太过平淡,不像是答应,更像是懒洋洋的敷衍。
  江董喜怒不形于色,依然眼带笑意,笑吟吟地问:“哦是什么意思?”
  林以宜:“我考虑考虑吧。”
  女生语气懒散,透着几分嚣张,一副完全失去了耐心的样子。江董也没恼,见她这不耐烦的模样,没再进行思想教育,依然带着一丝笑意地答应:“好。你回去熟悉下校规,好好想想后果,过几天给我答复。”
  林以宜离开了,她虽然面上没多大反应,可和江董聊完,莫名由的有些烦躁,像是有股无名火一直窝在心头,没办法发泄。
  她回到教室,课已经上了一大半。
  王老师暂停讲课,让她进来。她坐回到座位上,在旁边书堆里翻了翻,抽出课本摊开,翻书的动作有些重。
  孟梦听到动静,悄悄往旁边瞄了好几眼,按捺着好奇,熬到下课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林以宜撑着脸颊,眼眸半阖,“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孟梦诚实地点点头,“嗯,看着心情挺不好的。”
  “没什么。”林以宜松开手,后背往椅背靠,拉开椅子,“一起吃饭去吧。”
  孟梦有一瞬的讶异:“和我?”
  “那不然?”林以宜睨她一眼。
  孟梦下意识瞄了眼后边,迟疑着开口:“你不是和班长……嘛。”
  林以宜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瞟了眼,似乎是有所察觉,岑清许抬起眸,目光望过来,在半空中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撞在一起。
  看这模样,似乎在等她。
  林以宜很快偏开眼,淡声说:“不用管他。”
  孟梦“哦”了声,急急忙忙收拾课本起身,林以宜和她从后门出去,经过岑清许的座位,她偏眸扫了眼,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我们先去食堂了。”
  从周五被王老师叫去谈话,再到今天,虽然她面上一副无所谓、油盐不进的样子,但在学校教室里,心里还是稍微有一点儿顾虑,为了避嫌,都没怎么和岑清许说过话。
  吃饭的时候,林以宜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握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碾着饭粒,眼神都在放空。
  孟梦吃了几口,发现她的异常:“你怎么不吃呀?”
  林以宜被她的声音拽回神,应了声咬了口米饭,慢吞吞地咀嚼,突然开口问:“孟梦,你谈过恋爱么。”
  她这话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孟梦差点被呛到,憋红了脸咳嗽了好几下,又拿起水杯猛灌水,才止住咳嗽,擦了擦嘴巴,害臊道:“……没,没有。”
  林以宜“哦”了声,兴致缺缺。
  孟梦悄悄瞄了瞄,心底纠结几秒,还是壮着胆子问出口:“我听说,你和班长……在一起了?”
  介于两人,一个高冷如远山积雪,一个张狂盛气凌人,没人敢去求证,只在背后议论过几句。
  林以宜继续戳着米饭,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猜想得到证实,孟梦眼睛亮了亮,语气竟有些崇拜:“你好厉害!”
  林以宜:“?”
  “什么鬼。”林以宜满头黑线,瞅着她真诚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孟梦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你不知道,我们班至少有一大半女生……”她说到这,声音又往下压了压,“都喜欢过岑清许。”
  林以宜挑眉:“那你呢?”
  孟梦:“……”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头往下埋了埋,羞耻心作祟,却还是坦诚地回答:“以前有过一段时间好感,但是知道他不是我们凡人能肖想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现在对他,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有对学霸的崇敬和佩服。”孟梦信誓旦旦地说。
  林以宜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饭勺,“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你们不要把他神话化了。”
  孟梦瞪圆了眼:“……这还普通啊?”
  “你不知道,他在我们学校就是个传奇,高一参加竞赛保送A大,他都拒绝了。”孟梦为了证明岑清许并不普通,皱着脸想了想,找到论证,“就连学校的董事长——江董,都特别喜欢他!把他当成宝!”
  突然提到江董,林以宜顿时就想到上午的谈话,刚好转了些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她眼角耷拉下来,语气不明地说:“知道。”
  孟梦像是被自己的话惊醒,猛地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问:“那个,周五老师换座位,把你们俩分开,不会是发现——”
  “嗯。”林以宜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上午我不是离开半节课了么,就是去江董那喝茶了。”
  孟梦:“……”
 
 
第62章 、翘课
  林以宜无暇顾及这件事, 她更在意岑雅的手术。
  隔天上午,她来到医院,经过授权同意后签上字,目送着岑雅进手术室。
  冗长明亮的走廊, 空荡荡的, 充斥着消毒水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不属于春日的冷意。
  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纤薄的身躯微微弯着,盯着干净光滑的地面发呆。
  脑子有些乱。
  这些天, 感觉有很多事堆积着,像一堆杂物杂乱无章地放置, 看着心烦。可认真地回想,无非也就一两件事,但就是让人觉得烦躁不堪, 有些喘不过气。
  她抬起头,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视线偏移,落在手术室门口亮着的指示灯, 盯着“手术中”这三个字看了良久。
  直到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眼眶酸涩厚重,她才像是有所察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下一秒,眼睛立马红了。
  这个场景看着分外眼熟。
  两年前,她也是同样的独自蹲坐在手术室前,双手交握抵在脑门上,闭着红肿干疼的眼, 满心满眼地不停祈祷手术会成功。
  灯光明亮, 头顶上的灯管照亮整个走廊, 让人无处可躲。
  她只能把脸埋进手心里,掌心滚烫,泪水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地面上很快挥发。陆续有匆忙急促的脚步声在身边经过,没有人停留一秒,仿佛对这种悲伤已经司空见惯。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林成良终于忙完,匆匆赶来。
  而后,指示灯暗了,手术室的门打开,她没站起身,依然靠着墙蹲着,双腿早已麻木从脚底往上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她垂着头,听见头顶上医生含着歉意的声音:“抱歉,我们尽力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林以宜也记不清了,往后的两年也刻意的不去回想这些。
  只是今天这此情此景,看到医院里大同小异熟悉的手术室门,看到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大字,难免会触景生情,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顷刻间毫无预兆地朝她袭来。
  几乎是没有用什么力,轻而易举的,就将她击倒。
  眼前洁白的墙壁蒙着一层湿润的水雾,泪水充盈着眼眶,最后承受不了一滴一滴地掉落。
  怕被路过的人看见,她的脑袋垂得低低的,靠着墙,额前的刘海微微挡住些许纤长的眼睫,有光的地方带来的暗影将她低垂的面容隐在晦涩不明的阴暗里。
  忽然——
  一顶鸭舌帽以很轻的力道盖在她的头顶,头上的力道一压,她的下巴随之往下点了下,帽檐压着她的刘海有些戳眼睛。
  扣上帽子的一刻,帽檐被人轻轻往前一拉,她的身体被他拥入怀中,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轻压,她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她下意识抬起头,顶着一双泛着泪花、红肿的眼看过去,在水雾朦胧间,她看到了低头看着她,眼底蕴着几分无奈的岑清许。
  她迅速拿手背擦了下眼角,手指顺着眼头到眼尾狠狠地掠过,脆弱细嫩的眼皮瞬间被擦红,偏偏脸上还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仰着脸对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岑清许眼底映着她的面容,干净的嗓音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没来学校。”
  “我请假了,没翘课。”林以宜把帽子从头顶拿下来,声音有点闷。
  手术室门紧闭着,岑清许收回目光,在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握住她略微有些冰凉的手,放在掌心,很轻地叹气:“为什么哭了?”
  “我没哭。”
  “嗯。”岑清许温热干燥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换了个说辞来问,“眼睛怎么红了。”
  林以宜没吭声,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像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又几不可闻地说:“岑清许。”
  岑清许看向她,掠过她发红的眼尾,心脏沉了沉。
  “你那么恨她,就是因为她丢下你了吗。”林以宜又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岑雅。明明之前在公园,两人就因为这事闹得不太愉快,可她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问清楚。
  她问得认真,神情坦荡。
  岑清许没出声,目光稍稍偏移。他看向自己掌心里的手,喉咙有些发干。
  记忆中的岑雅,要比现在凶神恶煞许多。眉毛仿佛永远是竖着的,一双漂亮的眼充斥着血丝,面部肌肉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不过她发脾气大多是在晚上回来的时候。更多的时间,他是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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