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柚听着，由衷地道：“真好，真羡慕你。”
余婉贞再次笑起来：“也是不想自己年老时后悔。”
“我懂你。”乔柚认同地点点头，目光不由投向窗外。
车窗外是漆黑的夜，只有街边的路灯不时晃过，留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余婉贞听出乔柚语气里的惆怅，不由安慰她：“要不要试试和家里争取一次？最近有个雅鲁藏布大峡谷的考察在联系我，我看过方案，有个位置定位很适合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是很想。”乔柚抿住唇，有些犹豫，“但是，等那件事情的影响再小一些……”
余婉贞知道她指的是坠河事件，也没再勉强，继续安慰她：“也是，等一等吧。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呀！”
乔柚笑起来：“嗯。”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乔柚便挂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余婉贞聊的还算愉快，但是这会儿，她忽然觉得心底空落落。
前方红灯，楚遇缓缓踩下刹车，看向乔柚。
挂了电话后，她就一直沉默着。她微微侧着头，维持着之前打电话时就看向窗外的姿势，挽着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垂落在脸侧，掩去了她的表情。
楚遇只能在乔柚那边车窗玻璃上隐约映着的侧影，去猜她的心情。
刚刚乔柚和余婉贞打电话并没有避开他，她们的通话他听了大半。
他知道她依然没有放弃她的梦，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让她从自己身边离开，哪怕一秒钟。
从乔柚轻描淡写地说出玛可河的瞬间，他的心绪就彻底乱了。
这三个字清晰的敲击上他的耳膜时，无边的愧疚仿佛潮水般涌上来，汹涌的让他窒息。
这个刹那，玛可河曾经呼啸而过的风似乎又贴着他吹过。
他想起在林场前那个失而复得的短暂拥抱，想起那个疾驰在路上的漫长冰冷又看不到尽头黑夜......
那时候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和她永远的错过。
一直以来他都有些不愿再回忆那天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夜里的痛苦和绝望，更多的时候是因为愧疚，虽然乔柚和他说不用自责，可是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那次事故是因为自己。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自作主张让她上节目，她就不会遇到危险。
此刻看着身旁垂眸思索的侧颜，一种没来由的慌乱倏地冒了出来。
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乔柚的手。
手间冰凉的触感让乔柚一愣，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楚遇没有看她，只单手扶着方向盘，他的表情似乎还是如惯常般沉静，认真地盯着前方的红绿灯。
但是他一定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因为他的手掌明显用力起来，就仿佛害怕她会离开他一般。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牵手，但是乔柚就感觉到一种和往常不一样的情绪顺着指尖的接触传了过来。
因为车内暖气很足，而楚遇总是很温暖的手此刻却凉的可怕。
乔柚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包裹住楚遇的手，还拉到脸颊蹭了蹭，她问他：“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冰凉地指尖轻触到她温暖的脸颊的瞬间楚遇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有回答乔柚的问题，只在绿灯亮起的瞬间，抽回手扶上方向盘。
车辆重新行驶，街边路灯的光线似流水般撒进车里，他清俊的侧脸也拢上了几分晦暗不明。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仿佛不经意地问：“你以前科考遇到过危险没有？”
乔柚只当是他对之前她和余婉贞聊的内容好奇，也没多想，便道：“嗯，有过。”
乔柚停顿一刻才继续道：“你记得我刚给你看的那个翅膀标本吗，那次拍摄我就掉到半干涸的河床里了，还好不是雨季，雨季的话随时会有水涨起来，后来被当地的向导拉了上来。还有一次收集标本露营的时候，遇上一场小型泥石流，不过那天早有预见先撤离了……”
乔柚一边回忆一边叙述，语速有些慢。楚遇沉默地听着，直到乔柚停住才开口：“以前都没听你提过。”
乔柚这个时候轻轻笑了一下：“时间有些久远，记不太清了。”
她确实记不清，因为人的记忆会骗人，总会留下自己想记住的，忘记讨厌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柚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后，车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楚遇轻轻嗯了一声就仿佛对之前的对话失去了兴趣，只专注地开车，什么也没说。
车缓缓停在了初夏时他们相遇的锦塘里。
一晃半年没有来过，看到空落落的院墙乔柚居然有种陌生的恍惚感。
“到了。”
楚遇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语气平静。
但乔柚却注意到他的声音似乎比从前更哑了几分。
她想起他之前冰凉的手指，便问：“你是不是受凉了？”
汽车早已经熄火，楚遇一动不动地望着车窗外的黑夜，像是在出神。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静寂的月光飘洒进车里，男人轮廓流畅的侧脸在银色清辉之下显出几分落寞。
楚遇没有回答乔柚，只下车走到她那侧，帮她开了车门。
下车时乔柚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曾想却恰好撞进他目光中。
夜色下，他的眸色极深，像是原始森林中被遮蔽了所有光线的一汪深潭，漆黑深沉，盈满了浓郁的而又热烈的情绪。
随即，她的手被他牢牢握住。
他的手仿佛刚刚浸过冰水，仍然凉的可怕！
乔柚心中一动，但还没来的及反应，就已经被一路拽进了屋里。
门从身后被关上，遮住了庭院中因为感应而亮起的点点灯光。
屋里一片清寂。
熟悉的药香瞬时包围了她，乔柚感觉自己被圈在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逃。
楚遇没开灯，乔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炙热又近在咫尺的呼吸。
他的指尖绕住她脸颊的发丝，轻轻地摩挲着，温柔却又带着克制的占有欲，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所有物。
乔柚张了张口：“你......”
但她只来得及发了一个音。
黑暗之中，男人忽然一手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肥不肥！
第58章 、时光
突如其来的吻没有了平时的温情。
和压在脑后的冰凉手掌不一样, 贴上唇的温度烫的可怕。
仿佛冰山下的熔岩终于找到了可以喷发的出口，楚遇像是变了一个人，极具侵略性的炽热气息压迫的乔柚想要躲, 但是她只往后半步就碰上了冰冷的门。
而男人似乎也觉察到她的举动, 将她箍的更紧。
乔柚被吻的迷迷糊糊，混乱中她听见他的低喃：“我想要你。”
她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离地抱起。
清冽冽的月光隔着窗帘的薄纱安静地淌进二楼的房间。
乔柚的背刚沾到床单, 楚遇就贴了上来。
朦胧的月色中她看见楚遇好看的眼眸，依然清澈干净, 只是此刻那漆黑的瞳中燃烧着浓烈似火的情绪。
乔柚愣了一瞬, 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回吻过去……
……
……
……
房间的薄纱窗帘不知道何时拉开了半边，冬日的阳光肆意撒在床边, 阳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乔柚就在这一片温暖中睁开眼睛。
但只一睁眼她就撞进他的眼中。
无论看了多少次依然让她心跳加速的眼眸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早安。”
他声调低沉，带着点慵懒和隐约的餍足。
这两个字仿佛开关, 乔柚混沌又混乱的大脑缓缓开始恢复工作，昨晚让人面红耳赤的疯狂渐渐清晰。
为什么某人在床上的表现会和平时的克制有礼自持完全不搭界！
而这个时候楚遇突然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堪堪挑住她垂在耳畔有些蜷曲的长发，在指尖摩挲起来。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但是他做起来却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不知什么时候楚遇已经穿好了衣服，熨烫整齐的白色衬衫一丝褶皱都找不到，连纽扣也一颗不漏的扣到最上，整个人收拾的衣冠楚楚。
仿佛昨晚的疯狂、以及此刻还散着旖旎气息的床铺都与他无关。
乔柚瞬时感觉自己脸颊更烫了, 也许是鸵鸟心态, 她迅速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想要遮住昨晚欢愉的痕迹。
但是楚遇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乔柚的脸颊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贴上了他的胸膛，有力又让人安心的心跳安静的传来。
原本的羞涩在这个瞬间消失了，她甚至用发梢轻轻蹭了蹭他的衣襟。
楚遇揉了揉她乱动的脑袋，柔声问她：“饿不饿？”
听到这句话乔柚才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挣扎着抬起头来：“现在几点？”
楚遇眼角带着隐约的笑意：“快十一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乔柚讶然，声音越说越小，目光下意识地一旁看去，之前散落的衣服应该都被楚遇收拾掉了，地上干干净净。
她不自觉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楚遇看出她的心思，从床上起身：“先吃饭吧，我做了点清淡的东西，马上给你端来。”
楚遇走到门边，扶着门把手，目光在她羞红的脸上掠过：“顺便再给你找件衣服。”
门缓缓关上。
乔柚眨巴眨巴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被子缓缓从肩头滑落，房间里暖气很足，即使裸了背，也不觉得冷。
乔柚扯过床头的薄毯裹在身上，起身下床。
这是她第一次来楚遇的这个房间。
房间很大，但风格和楚遇惯常一样，房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被归类在固定的地方，布局和西国楚遇的房间很接近，乔柚竟然生出几分熟悉感。
她趿拉着拖鞋，凭着感觉站到了房间最南边的衣柜前，抬手拉开。
果然都是他最常穿的衬衫。
乔柚的指尖依次在衣柜里排列整齐的衬衫上划过，最后停在一件蚕丝衬衫上。
等楚遇端着食物推开房门时，乔柚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床边，她见楚遇进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弯弯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得意。
楚遇的脚步在门口，目光在乔柚身上的衣服轻轻扫过，才若无其事地走进来。
他将托盘轻轻放在窗边的桌上，走近乔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来我还想着去隔壁给你取衣服，现在看来是不用了，衣服很合适。”
乔柚抬起头：“不行不行，就临时借了穿穿，你还是得去给我拿。”
楚遇看着她，未置可否。
明明他面容沉静，也什么都没说，但是乔柚就是嗅出了几分“危险”味道。
于是，她避开他带着隐约笑意的视线，低下头小声道：“饿了，我要吃饭。”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被楚遇打横抱起。
乔柚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不行不行，昨晚我还……”
楚遇低头看她，嘴角勾着笑：“想什么呢？”
乔柚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抱到了房间桌前椅子上。
椅子本来是黑胡桃木的，但是座位和靠背处各放了一枚鹅绒软垫。一夜放纵后，乔柚终于有了被安置的妥帖的感觉。
楚遇将放了燕麦粥、软面包和果酱的托盘推到她面前，还顺手拿了薄毯披在她光溜溜的腿上。
一切做完，他在她对面坐下，端起马克杯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
正午的阳光比平时要热烈的多，屋里也变得明亮。
暖洋洋的阳光晒的人幸福，特别是鼻尖绕着餐点特有的甜香时。乔柚确实也饿了，便拿起瓢羹开始吃自己那份。
美食的抚慰让乔柚的大脑开始逐渐恢复思考，她偷瞄一眼楚遇。
楚遇优雅地端着马克杯，明媚的阳光描摹出他英挺的轮廓，因为背光乔柚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好整以暇的放松感。
乔柚忽然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昨晚他也很辛苦，怎么现在和个没事的人一样，也不知道他几点起床做的早饭……
想着想着她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放下调羹，看向楚遇。
楚遇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柔声问：“粥冷了？我给你换。”
说完他便起身。
乔柚急忙拽住他的衣角，她摇摇头，圆圆的杏眼里含着几分委屈：“你不是说要给我看个东西的吗？”
楚遇被她的表情看心底一软，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吃完饭带你去。”
乔柚着急去看楚遇说的东西，吃完饭也没去隔壁拿衣服，只迅速扒拉了一遍楚遇的衣柜，找了件羊绒大衣裹起来。
楚遇带她去的房间还是在二楼，只是在北面，乔柚凭着自己的方向感判断了一下，大概率就是常有琴声传到她那边的房间。
所以进门之前，她的好奇心又重了几分。
楚遇倒是异常平静，替她开了房门，就侧过身让她自己进去。
引入眼帘的是正中间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屋里的灯被打开了，柔和的光线下哑光的琴身泛着温润的光。
除去钢琴，这里和西国的房子透着完全不一样的气息，屋里有很很多乐器，比如角落的架子鼓，比如置物架上挂着的小提琴，而窗边的桌子上则散落着乐谱以及几个八音盒音齿、音筒、打孔纸带......
风从半开的窗户缓缓吹进来，吹晃了白纱窗帘，还带来了冬日阳光的味道。
有那么一刹那，乔柚感觉曾经的时光在这个瞬间流淌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在视频里在舞台上意气风发唱歌的少年，看到了在台灯下给专注做八音盒的男人，看到了在月色下重复弹着同一首曲子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