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傅思
时间:2022-07-26 07:14:09

  宋斯年闻言,顿住了脚步。
  他眉间似乎有些疲惫,大概是长途飞行和时差导致的。
  “为了我的清白,当然。”
  宋斯年顺势推开了次卧的房门:“这是你的房子,分开睡总不能说是我抛下你了。”
  啊,这个男人真的!
  “我们是合法夫妻。”什么清白不清白,合法夫妻清白才不正常好不好!
  “宋先生,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不行!”
  宋斯年被她气笑了。
  男人抬手,揪起了她的右侧脸颊。他很少这样做,从前她再惹他生气,他也不过一边拍她的头,一边暗自冷静。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不仅揪住了她右侧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像是不解气般,将她左侧脸颊也揪了起来。
  “你真是,不知好歹。”
  “疼。”
  一直到阮令仪眼泪汪汪地看向宋斯年,他才松开手。
  关门之前,宋斯年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样。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是清明节,我陪着你去祭拜岳父岳母。”
  次日,天色不佳,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雨。
  阮令仪下楼的时候,宋斯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小馄饨和油条。小馄饨汤色澄清,上面撒了鲜绿的葱花。油条被切成了一段段的,正好可以用筷子吃,也不知道是店家贴心,还是宋斯年提前处理过了。
  见阮令仪迟迟不动筷,宋斯年催促了一句:“快吃吧,吃完可以出发。”
  阮令仪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宋斯年一起去祭拜父母。
  宋斯年妥帖,一早准备好了要用的鲜花和水果。
  阮令仪的父母被葬在城郊的墓园里,车子在开下绕城高速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这雨一直到车开到墓园也没停。
  下车的时候,宋斯年一手拎着要用的祭品,一手撑着伞,带着阮令仪往墓园深处走。
  “要不我来撑伞?”阮令仪见男人两手都没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提议道。
  “我怕伞戳到我头顶。”宋斯年一本正经道。
  阮令仪闻言瞪了他一眼。
  宋斯年有一米八八,但也只比她高二十公分而已,怎么可能打伞戳到他头顶。
  “我会努力把手伸高的,保证不会戳到宋先生高贵的头颅。”
  都是一米多,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头顶的男人突然笑出了声。
  阮令仪只感觉他向自己方向靠了靠。
  “打伞这种事情,还是男人来吧。”宋斯年道,“你只要靠我近点,别让自己淋湿。”
  哦,靠近点。
  阮令仪干脆抬手揽住了他的腰,顺带捏了捏。
  虽然隔着衣服,但手感紧实,挺好。
  宋斯年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阮令仪的父母并不是合葬,而是分开两座墓穴。
  宋斯年在摆放祭品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岳父岳母没有葬在一起?”
  “两个人在一个墓穴里,多拥挤。”
  不久前好像有人来祭拜过,阮令仪将前人的祭品和花束收到一边,帮着宋斯年一起摆东西,“各住各的,宽敞一些,再说,家里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这说法挺有意思。”
  宋斯年没有追问,将东西归整好后,静静站在阮令仪身后。
  阮令仪双手交握,闭上了眼睛,大概在和父母说悄悄话。
  墓碑上有两人的照片。
  阮令仪的父亲程开淮长得英俊,母亲阮瑛也相貌不俗,她生前是一个电影明星,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留下了不少作品。
  阮令仪像是挑着两个人的优点长的,容貌比父母更加出色。
  阮令仪从小长在红旗下,大小算是个唯物主义者,她不信鬼神,也不信轮回。但若这世上真的有在天有灵这种事情,她希望父母保佑她之后一切顺利。
  没一会儿,阮令仪睁开了眼,后退一步,和宋斯年并排。
  “我们走吧。”
  阴雨绵绵,宋斯年撑着伞,替她将风雨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快上车的时候,宋斯年问她:“和岳父岳母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
  阮令仪正在关车门,闻言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也没什么。”她憋着笑,“就请他们保佑你快点行。”
  作者有话说:
  宋总(解扣子):我让你知道行不行!
 
 
第18章 宝贝(二更)
  阮令仪话还没说完, 就见宋斯年双眼危险地眯起,随即抬手倾身过来。
  阮令仪下意识往后一靠。下一秒, 宋斯年的身体覆上她的。
  淡淡的雪松木香, 瞬间将她包围。
  宋斯年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斜上方,阮令仪下意识闭上了眼。
  她好像真有点紧张,纤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 在眼睑上投下一片光影。
  没一会儿,男人带有侵略性的气息褪去,身侧发出金属扣“吧嗒”的声响。
  宋斯年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似笑非笑道:“怎么,以为我要打你?”
  阮令仪睁开眼, 正好对上了宋斯年的目光。
  她也不是觉得宋斯年会打她, 只是,听说男人对行不行之类的话题都很敏感。她那话开口, 多少有些挑衅的意思, 万一宋斯年恼羞成怒怎么办?
  男人身体微侧, 凝视着她, 手上打了一把方向盘, 将车子从车位里倒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你确定没有?”
  说到这事阮令仪立刻开始控诉:“某日,绘丰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
  那天,宋斯年打了她的屁股。
  嗯, 永生难忘。
  “那力道也算是打?”
  宋斯年收回了和她胶着的目光,专心开车。
  “怎么不算打?”
  阮令仪知道他开车的时候不会与她打闹, 于是肆无忌惮起来:“难不成那天你在办公室里摸了一把我的……臀?”
  宋斯年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突然伸出来, 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
  他力道掌握得极好, 但阮令仪立刻捂住额头, 嗷嗷地叫了起来,一副伤得很重的模样。
  “还说没有打过我。”
  “你看看,这不是家暴是什么。”
  男人冷哼一声,“那你报警抓我吧。”
  “……”
  臭男人,你厉害。
  两人说笑着,氛围倒是不错。
  在车子即将驶出墓园的时候,阮令仪从后视镜中瞥见了一个人影,高大,清瘦,和从前见过的成百上千次一样。她像是被击中了一般,连语调都颤抖了起来。
  “停车。”
  车子在雨幕中骤然停下。
  阮令仪甚至都来不及交代一句,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但阮令仪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她用目光搜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
  好像一切都是幻觉。
  “看到什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出现了一把伞。
  阮令仪抬头,先看见了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往上是他紧抿的薄唇,彰显着男人现在并不怎么美丽的心情。
  阮令仪没有说话。
  宋斯年握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告诉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能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甚至连伞都来不及打?
  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贴在皮肤上,并不好受。
  阮令仪抬头看宋斯年,整张脸苍白得不像话。她咬了咬唇,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如果是平时,宋斯年的风度绝对会让他在此刻打住,可是这一次,他忍不住追问到底:“谁?”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迫切地想要被证实,或者说,更想被否决。
  “明湛。”
  阮令仪讷讷道:“周明湛。”
  这是不是宋斯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伦敦的时候。那个晚上,在他梅费尔的公寓里,阮令仪喝多了香槟,醉醺醺地抱着他,问他能不能帮她找明湛。
  她一遍遍地告诉他,她想要找明湛。
  他问她明湛是谁,她也不回答,只是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哭。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多眼泪。
  那些悲伤好像一直被她藏在心底,借着醉酒,才敢发泄出来。
  宋斯年知道周明湛是谁,他见过他,在东城大学里。
  那大概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东大120周年校庆,章延之女士要回校参加活动,想他陪同。
  彼时他在港城。程砚白听说他要去东大,颠颠地跑到他跟前,和他说如果可以,一定要帮他看看他在东大上学的堂妹。
  程砚白很爱护这个堂妹,虽然他们分居两地,并不能常常见面,却总是挂念着,哪怕只是偶尔知道她的近况都会很开心。
  宋斯年虽然嘴上没有应下替他去看妹妹的事情,但校庆的时候,他还是找人留意了一下小姑娘的动向。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学校里参加活动,那个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周明湛。
  他记得他站在图书馆的高台之上,看着樱花树下的少年少女说笑着和同学玩游戏的场景。
  少年清冷高挑,少女娇俏可爱。
  风吹过树梢,花瓣落在了少女的发间,少年笑盈盈地替她摘去。遇见少女完不成的任务,少年也会挺身而出。
  他们站在一起,没有出格的动作,但看起来亲昵又般配。
  “真好啊。”
  高台之上不止他一人。
  几个学生似乎认识阮令仪和周明湛,笑着叹道。
  “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但是前几天,我看到小阮送了本诗集给周明湛。”
  “聂鲁达的吗?哈哈哈,小阮喜欢他的诗。”
  “但是小阮还没有成年吧,虽然她现在是大学生,但这算不算是早恋啊。”
  “早恋就早恋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明湛对小阮有多好,那无微不至的,我看得都眼红。”
  “你说的也是,哪怕两个人现在不恋爱,迟早也得在一起。”
  “就是,小阮比班里的同学都小好多,大家有时候也顾不上她,多亏了有明湛在。”
  ……
  那个时候,宋斯年还不知道那姑娘以后会强势进入到他的生活和生命之中,更不知道她会成为他的太太。
  他甚至想,是不是该回去告诉程砚白,他宝贝妹妹好得很,而且可能有早恋倾向。
  谁也料不到以后的事情,就像他也料不到,在伦敦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心里已经会有难掩的戾气。
  周明湛——
  所以小姑娘可以为了别的事情,口口声声对他说爱,但是到头来,能让她失控的,还是只有一个周明湛吗?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哟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阮令仪有些不舒服,但想起之前宋斯年的脸色,也没有多说。回家后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休息。
  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里,有浓烈的汽油味。
  她的眼前是如蛛网般碎裂的车窗玻璃,将外头灰蒙蒙的天空割裂成了无数片。
  汽车因为重度挤压已经严重变形,逼仄的空间和身上的重量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到身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温度,连流到她身上的血液,也凝固成了冰冷的痕迹。
  那是她的父亲。
  在那辆货车第二次朝他们碾过来的时候,父亲扑倒在了她身上。
  “活下去!活下去!”
  这是父亲最后对她说的话。
  活下去,阮令仪,你要活下去。
  她好似看到自己艰难地伸出了手,用力地敲击车窗,祈求着能有车子路过这里,能有人来救救她。可是时间一点点流逝,恍若她的生机,也正在一点点消散。
  恐惧、悲伤、绝望……所有的坏情绪交织在一起,一点点蚕食着她的意志……
  阮令仪猛然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还未从梦中醒过来。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的天都黑了。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阮令仪有些艰难地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是晚上了。
  今天刚刚祭拜了父母,立刻梦见了当年车祸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是在警醒她些什么。
  她解开手机的密码,发了消息给乔岁和。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钱已经到手了,不过作为辛苦费,我笑纳了。】
  乔岁和消息回得很快:【霍明羽这人真是不痛快,几百万而已,磨磨唧唧拖了一个礼拜才凑出来,当初作为霍氏千金一掷千金的魄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霍明羽这个时间拿不出钱来才是正常的。
  也正是因为拿不出钱来,霍明羽才会把脑筋动到爷爷的寿宴上去。
  霍家此前从来没有组织过慈善拍卖。她在这个关口,决定办慈善拍卖,一是借她爷爷的东风,来人都不会太吝啬;二是这种私人慈善拍卖资金不用太透明。
  霍明羽作为主办人,完全可以从中捞取好处,甚至完全将钱挪作他用也未必不可。等过了最难熬的时候,缓过气来,再拿钱去做慈善,对外公示说是善款去向也没有人会深究。
  阮令仪想了想,给一位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长辈发了封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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