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湛似乎也不需要她接话,他靠在靠枕上,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你和所有的人都分得这样清吗?”
他停顿了几秒,又补充道:“还是说,你总在背负一些自己不需要背负的责任?”
“我也没说我不准备收下啊。”
周明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如果要将这生日礼物再还回去,倒显得她的行为太过多余。
“我只是询问一下,毕竟学长你也没留个只言片语,万一是别人放错的怎么办。”
阮令仪今天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法式方领衬衣,衬得她整个人温柔又雅致。
周明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注意到了她衣领和脖颈交接处未消散的红痕。并不明显,但仍然能让人想到那是什么。
周明湛目光一沉,突然变了语气:“令仪,你的善良,总在给一些恶机会。”
阮令仪眉心一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周明湛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我也要休息了,听了一天的哭声。”
阮令仪总觉得周明湛意有所指,话中有话,甚至像是在明示她一些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在发生之前,总是难以预防的。
她想去深究,也没有办法深究。
从前都是金韩来接她下班,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宋斯年也在。
他也像是刚刚下班,眉间还有一些难以掩饰的疲倦。
阮令仪上了车,先是抱了抱宋斯年,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宋总今天又加班了?”
“嗯。”宋斯年说,“马上就要去港城了,预先多处理一些工作,也是难免的。”
阮令仪和港城的亲戚们并不亲近,有些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感情了。但程砚白到底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她受了他许多照顾。
马上就是程砚白的婚礼了,届时阮令仪和宋斯年都是要回去观礼的。
不止是宋斯年这段时间要加班,连阮令仪也特地和上面打了招呼,将那几日空了出来。不过代价就是之后这段时间,她不仅会忙到飞起,还可能连着被排到夜班。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大家都要迈入婚姻了。”
阮令仪自从出生起,就跟着父母呆在东城。她母亲厌恶港城那边的亲戚,除了必要的时候,从来不提起。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以为她只有东城姑姑家的表哥。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树立一个典型,或许她连东城的表哥也不会提起。
她第一次见到程砚白,还是他父亲特地带着她在国外见的。当时他们都很小,现在却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没有什么好感慨的。”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手,“大家都能幸福,就很好了。”
好吧,也的确如此。他们经历过家庭的破碎,特别是阮令仪,在医院见证了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幸福”两个字听起来轻轻松松的,可是实现起来不知道有多难。
想到这里,阮令仪戳了戳宋斯年。
“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故事。”
“嗯?”
“有一个人生了重病,本来以为自己没有多少天好活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神医。神医告诉他,他的病并不是不能治,只是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治,需要他在十天之内,收集三滴真情之泪。”
阮令仪随意扯了个电视剧中的剧情到了自己的故事里。
“自从得了神医的话,他四处奔波,就想得到这真情的泪,好救自己。他从一开始的颓然,变得满怀希望,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能活下去了,可是到了时间,他却发现收集眼泪比他想象得困难得多,他还是死了。”
“嗯。”
“那你说,如果注定要死,神医要不要在一开始给他希望呢?”
“是平静地接受死亡更加痛苦,还是在得到了希望,努力过之后,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然后死去更加痛苦?”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刁钻,连宋斯年也没有立即回答她。
阮令仪想了想,觉得这样说的确有些难以带入,于是换了个问法:“你觉得神医告诉那人收集眼泪的做法,是好还是不好?”
“哪有什么好与不好,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宋斯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故事,目光像盛了月色的湖水,越发温柔。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无愧于心,已是大善。”
作者有话说:
宋总和周学长是完全不同的人呢。
第36章 宝贝
转眼间到了程砚白的婚期。
出发去港城的前一天, 阮令仪和宋斯年难得结束了疯狂加班的状态,早早回了家。
晚餐后, 阮令仪开始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她这段时间把排期上能完成的手术都完成了, 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突然闲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收拾收拾东西正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港城的家里什么都有,当季的衣服想来也不少。她要准备的,只有给家人的礼物。
宋斯年上楼的时候,看到阮令仪正将两个崭新的狗玩具塞到行李箱里。
“给程砚白的礼物都没见你准备,给dollar的礼物你倒是很用心。”
宋斯年走到她身边, 帮着她一起整理。这一整个箱子, 装的都是宠物用品,都要塞不下了。明明这趟他们去港城会把dollar带过来, 但有些东西, 她是一刻也不愿意迟给。
难怪之前程砚白打电话给他的时候, 会抱怨说再过两天, 狗的地位可能都比他高了。单从阮令仪这边看, 程砚白的地位可能真的没有狗高。
“我明明有一碗水端平的好不好?”
阮令仪指了指箱子,“程砚白是我的堂哥,dollar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我可是给程砚白准备了一套巴黎的房子,给dollar买两个玩具怎么了。”
“可是你选房子只用了一个小时, 选宠物用品用了好几个晚上。”
前段时间阮令仪白班夜班交替着上,明明已经很累了, 回家却还能半夜盯着手机选狗玩具, 只为了保证能在去港城之前收到快递。他身为丈夫却备受冷落的场景, 似乎还历历在目。
宋斯年手伸到阮令仪脖颈后,轻轻捏了捏:“宋太太和我说说,如果我和dollar一起掉到了水里,你救谁?”
阮令仪没有想到宋斯年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要是她没有记错,宋斯年上中学的时候还在游泳比赛上拿过奖。
其实宋斯年自己也没有想到,毕竟从前程砚白和他说这傻话的时候,他还狠狠嘲笑过他。
阮令仪有些好笑地起身,抱住了他的腰。
她刚刚洗过澡,连发尖上都洋溢着淡淡的暖香,能轻易勾动人的思绪。她靠在宋斯年的怀里,笑得很欢:“你觉得呢?”
宋斯年压根不想自己回答,于是将人从怀里挖了出来。
阮令仪也不恼,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凑到了他耳边。她对着他耳后敏感的皮肤吹了口气,感觉到男人身体轻微一颤后,她笑得更开心了。
“这宋先生都不知道吗?”阮令仪恶劣地给了一个男人不想听到的答案,“当然是救dollar啦。”
话音刚落,她忽得双脚离地。
宋斯年像抱小孩那样将她抱了起来。
阮令仪惊呼一声,双腿缠上了他的腰。宋斯年顺手托住了她的臀。
男人仰着头看她,眼睑微垂,目光犀利。
“今晚不想睡了是吧?”
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她会不会太幼稚啊,一点都不像宋斯年。
“听我说完。”阮令仪捧着宋斯年的脸,居高临下地亲了他一口,“救dollar是因为——只有我能与你共浴爱河。”
虽然知道这八成又是她从哪里学来的哄人的把戏,但宋斯年还是被哄好了。
不过下一秒,阮令仪就捶着他肩膀,让他放她下来,给dollar的东西还没有装完。
“别装这些玩具了。”宋斯年虽然将人放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而是直接将人推到了床上。
他作恶似的咬了咬女人的耳垂,“给dollar带个外甥吧,嗯?”
“才不要。”
阮令仪笑着推他。
正好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两人才分开。
电话是乔岁和打来的,接起来的时候,她的声音里还充满了惊恐。
“救了个大命,我遇见谢嘉述了!”
乔岁和不知道在哪里,背景音嘈杂得很。
“我前天才回的东城,想着去放松一下,就选了家网红酒吧,结果刚有个小奶狗上前来请我喝酒,我就听见谢嘉述阴测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谢嘉述对着她说:“原来你回国了啊,未、婚、妻——”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
场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阮令仪有些头疼:“你不会在‘失眠’吧?”
“啊,对对对!”
乔岁和听起来真的很窘迫:“我现在躲在厕所里不敢出去。”
“……”
“我该怎么哄他?”
阮令仪沉吟了片刻:“一般来说,哄男人的方式主要可以根据男人的不同分成两种。”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要给乔岁和这个海王讲怎么哄男人,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编下去的时候,宋斯年也看了过来,似乎很想听听她的理论。
阮令仪原本已经想好了说辞,但被宋斯年炙热的目光一看,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但另一头的乔岁和已经急了:“哪两种,你快说啊。”
“要么你给他买套房。”阮令仪说,“要么你给他买套。”
乔岁和:……
倒是宋斯年,听到她这个理论之后,笑了出来:“那你怎么不给我买……”
阮令仪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婆婆章延之女士退休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买房子,她送给程砚白的新婚礼物,就是她婆婆提供的房源,他们根本不缺房子,那宋斯年想要以什么方式被哄?当然是第二种。
于是她在他说出虎狼之词之前,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阮令仪匆匆挂掉了和乔岁和的电话,才转头看宋斯年。
“怎么,刚刚哄你,你不满意?”
对比甜言蜜语,当然还是实际行动更好。
宋斯年看着她但笑不语。
啧,看来不拿出点杀手锏,他今天是没有消停的意思了。
就在阮令仪想该怎么治治这个男人,在婚姻中夺回主动权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之前乔岁和给她的“礼物”。
“你等着。”
阮令仪说着走进了衣帽间。
乔岁和给的东西还在她那天背的包里。
阮令仪找到那只包,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她甚至连乔岁和送的可能是情|趣|内|衣都想过,可是当她从盒子里拿出那东西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实在是跟不上乔岁和的脑回路。
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进的衣帽间,他走到阮令仪身后,将她圈到怀里,然后拿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衬衫夹?”男人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原来宋太太好这一口。”
不管阮令仪是不是真的好这一口,反正她当天晚上是被迫好了。重点是这个东西明明是男士的尺寸,为什么最后用的却是她?
两个人当天闹得有些晚,第二天上飞机的时候,阮令仪还觉得有些困。
好在用的是自己的公务飞机,空间大,睡得也舒服。
等她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降落在了港城机场。
时隔多年,再回到这里,阮令仪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她从前讨厌这里,觉得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让她窒息,但是现在她已经能用正常的眼光去审视这座城市的繁华。
明天就是程砚白的婚礼,他们作为新浪方的重要亲属,自然是要先去程家的。
车子停在位于白沙道的程家大宅时,阮令仪还觉得有些恍惚,下车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还是握紧了宋斯年的手。
“来啦?”
程砚白这个准新郎看起来完全心态非常不错,他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坐在院子里逗狗。
dollar正躺在地上晒太阳,阮令仪一步一步走近它,它似乎也没有察觉。dollar太老了,它的听觉和嗅觉都已经远不如从前。
阮令仪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它的下巴。
dollar仿佛这才意识到有人来了,缓缓睁开了眼睛。它看向阮令仪,似乎有些疑惑,凑近闻了闻她的味道,然后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蹿进了她的怀里。
它的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好像下一秒就能起飞。
阮令仪差点被它拱得坐到地上,还是宋斯年扶了她一把才站稳。
“dollar,坐。”
阮令仪下了指令,dollar立刻乖乖做好。阮令仪这才重新摸了摸它的狗头,以示奖励。
“还得是主人。”
程砚白抱胸站在一边,“我天天喂它,也从来没见它对我的指令有什么反应。”
她之前还以为是这狗太老了,没想到纯粹是这狗不想理他。
阮令仪也没有理他,程砚白干脆同手肘捅了捅身边站着的宋斯年。
“这狗我可算是还给你们了。”他笑得欢快,“你以后的家庭地位,那是岌岌可危。”
宋斯年根本没有理他,走到了阮令仪身边。
阮令仪见状,郑重地和dollar介绍身边的人:“dollar看好了,这是姐夫,以后有事情找不到姐姐,可以找他。”
“啧。”一旁的程砚白有些不满,“你怎么之前没有这么郑重地介绍过我。”
可惜了,没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