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清自己,只好走过去,把宣传卡片拿在手里,轻声说:“去的,我会去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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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原文基础上修了一版,内容还是有更新的,看过的朋友可以再看一遍。
第18章 尘埃
2001年.飞机撞上双子塔的那个下午,艺术家正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工作室里。
电视中紧急播报飞机事故的新闻,他跑到街上,看到残存的右楼在第二架飞机撞击下轰然倒塌,如巴比伦塔解体。灾难结束后,一捧大楼现场的尘土被运送到英国,在高清摄像头的记录下,这捧包含纽约空气中的浮沉、大楼的碎屑、人体的灰烬、办公楼里烧尽纸头的尘土,在气流裹挟下随风而逝。
赵鹏宇去楼下买咖啡。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要求别人为自己的兴趣买单,也不愿为了任何人屈就自己的时间,一切都很简单。陈嘉策独自站在巨大的幕布前,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陈嘉策!”
赵晓眉依然在悦时工作,在陈嘉策走后,接替了她在项目中的位置。
“收购后屁事更多更烦,真是要命,每天都在想要不今天就提离职算了。”她大大咧咧地抱怨,“你呢嘉策,你上哪儿啦?我也得打听打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陈立潇不好吗?他对手下的人应该都挺护短的。”
赵晓眉吐吐舌头:“身在江湖不由己呀,创始人卖公司就是这样的,谁掌控金钱,谁才是真正的领导。再说他现在也自由了,不太管细节的事。”
“自由?”
“财富自由。”她笑嘻嘻地说,“潇哥结婚以后重心就不在事业上了,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来的。”
“他有孩子了?”
在赵晓眉手机上打开陈立潇的朋友圈,往下翻两屏,都是孩子。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大眼睛像野生动物——来自许曼的遗传特征。虽然创业内容就是社交软件,但两年前的陈立潇对于在网路上展现个人生活毫无热情,看来随着阶段改变,人的性格也是会变的。
赵晓眉入职比较晚,因此没有和赵鹏宇同事过,但两人都性格外向,第一次见面共进晚餐也不冷场。送陈嘉策回家的路上,赵鹏宇一边开车一边评价:“赵晓眉还挺逗的。”
“她就是这样的,每天都很开心。”
车窗外,街景像万花筒卡片哗啦啦地翻过。
过了八月就是初秋,咽下这座城市依然被高温笼罩,但盛夏已经结束了。只需要耐心等待一两场雨,人们就需要穿上衬衫、长裤和风衣。紧接着,会有大概两周的时间,天高气爽、阳光普照,前法租界的梧桐树叶落满人行道,人们可以边吃冰淇淋边在马路上散步。但再往后,就是冬天了。淅淅沥沥下雨的冬天。寒冷的、怎么都甩不干的冬天。
陈嘉策扭过头:“你有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
“被困在这里。”
陈嘉策的公寓就在前方,赵鹏宇把车靠边停下,侧头看着她:“什么叫被困?你解释解释。”
“就是,”她想了一下,坐直身体,一种无法控制的倾诉的欲望突然从心里某个地方奔涌而出:“你知道……家庭,婚姻,金钱,房子,很多东西。我觉得这个世界对我们是有预期的,每个人都对别人有预期。我对你也有预期,相信你对我也一样。”
“我觉得有预期是好事。让这个世界运行更有效率,让我们知道什么是我们想要的,需要迅速抓住;什么不是,就不必浪费时间。”
“如果我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我们,我们设定一个位置,然后告诉自己:我必须得到那里去才行。”她的手抓紧提包,“如果所有这些预期,也都没有意义呢?”
赵鹏宇静静地看着她。
这沉默如此持久,以至于陈嘉策以为自己走进了一部暂停的电视剧。他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嘉策,我没有这样的问题。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人:一点聪明、很多健康,从事编程相关的工作。高中毕业,我知道自己要去国外读研究生,所以从大二就开始准备实习、语言考试。工作两年,我就知道下一份工作要谈多少薪资,要买什么样的车子和房子。三十岁以后,我对于自己希望建立什么家庭,已经很清楚了。明确目标,才能百分之百投入,才会全力以赴,这是我做事的准则。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呢?随波逐流,是对生命的浪费,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的。”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肌肉有力。“你现在上楼,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下周我同学结婚,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婚礼,好吗?”他的语气轻松快活,“人家都结婚了,我还单身汉,丢人啊。”
陈嘉策看着他的眼睛问:“以什么身份?”
“还能是什么?”他笑起来,“我需要双膝跪地祈求,求求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吗?那也不是不行,您一句话。”
婚礼在一家豪华酒店举办,宴厅整体呈淡紫色调,新娘从缀满铃兰花的台子上走过,裙摆曳地。新人在双方父母和来宾的见证下表演交换戒指和证言。
赵鹏宇和他的发小们被安排在前排的位置,挨个给陈嘉策介绍:这是A某,现在在某公司做产品总监;这是B某,瑞金医院心血管科,看病可以找他;C某,啊,这小子不工作,他家的海运生意做到越南,现在主业打理家产。他们和他是一样的人:家境优渥,学习不错,高中或大学就和自己的伴侣开始恋爱,然后顺利地按照计划长成规划中的样子。们在给红包、哄小孩、低头和自己的配偶说笑,打趣说要祝福新郎新娘早生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