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金枝——甜糯
时间:2022-07-28 07:57:49

  “雪天难行,便早来了些。”
  今日太子出了事,少不得七公主的心情不大好,还是早到些,免得惹人眼。
  “听说楚国九皇子入宫了,与公主住在一处,你可见过了?”何家在此次梁楚一战中的功劳仅次于章家,因而楚国质子的动向何家也清楚的很。
  萧容脑海中闪过楚淮瘦高的身躯,下意识摇了摇头,“昨日睡的早,并未……”
  话未说完,有人推门而入,萧容应声抬头,瞧见穿着石青色袍服的楚淮,两人隔着大半个屋子对视了一眼,澄澈的双眸对上那双依旧没有多少温度的黑眸,屋外的寒风涌入,直往面上钻。
  她很快便移开目光,长睫忽闪,不再说话,有些心虚,实则不仅仅见过,她好似还将人得罪了。
  萧容的话戛然而止,何沛晗也无需她再说了,楚淮这个陌生面孔,一看便晓得来人是谁。
  楚淮走到最后一排,也就是萧容斜后边的那张书案,也只有那张书案上没摆放书册,是临时搬进来给楚淮的。
  两人斜对角,隔着不到半丈的距离,中间是一个过道。
  如今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何沛晗显然有些激动,趴在萧容耳畔说道:“这位楚国九皇子长的倒是龙眉凤目,俊逸非凡,怪不得都说楚国出美人。”
  虽说楚淮是楚国人,刚与大梁交战,可是长相这东西,倒真不分国界。
  萧容却皱了皱眉,方才他从身旁经过,扬起的风,带着雪花的清冽,却不曾闻到一丝药味,他没用她给的伤药吗?
  昨夜被打成那般,今日瞧着倒是行动自如,这人可真扛揍。
  萧容抿了抿唇角,罢了,她管他作甚,既是给了药,他爱用不用。
  何沛晗还来不及多说几句,外边便传来了吵嚷的声音,随后大皇子等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何沛晗便不敢再开口了,与萧容忙起身行礼。
  萧容垂眸时,余光瞥见楚淮也起身行礼,行的是大楚的礼节,太子不在,倒无人去挑楚淮的错处。
  只有七公主走到楚淮跟前,怒气冲冲的哼了声,“你便是楚国来的质子?害得太子哥哥生了病,可真是个灾星!”
  七公主萧琉乃是宫中唯一的嫡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向来与太子一般目中无人,毕竟在她眼中,除了太子是她的哥哥,旁的兄弟姐妹都只是妃嫔所生的,卑贱的庶出皇嗣,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萧容在宽袖下的指尖抠了抠衣上的花纹,“灾星”这个词可真是耳熟,从前向来是旁人骂她的,不曾想,楚淮才来头一日,便冠给了他,如今南撷院倒是住了两位“灾星”了。
  楚淮狭长的眸子半垂,面无表情,并不回七公主的话。
  七公主心下恼怒,正想发作,这时讲学的夫子到了,这儿到底是南书房,给皇子公主们讲学的老夫子都是朝廷颇有名望的致仕官员或是一方大儒,得陛下看重,七公主虽为嫡公主,却也不敢放肆,便暂且按下不提,回了自个的位置。
  夫子对南书房内多了一个楚淮心知肚明,却也不过多关注,质子入京,整个大梁都晓得,谁敢多沾染半分楚国之人,莫不是不要命了,因而就当不曾瞧见,照旧授课。
  楚淮初入南书房的第一日,应当是萧容入了南书房后过的最轻松的一日了,诸位皇子公主都将视线放在了楚淮的身上,忽视了萧容。
  七公主警告旁人不许亲近楚淮,除了大皇子与六公主,谁不畏惧七公主,大皇子与六公主皆为贵妃所出,也不会在此刻去亲近楚国之人,旁人就更不敢了,是以书房内西北角,竟只剩下他,离的最近的,便是萧容。
  若无旁的事,南书房皆是巳时开讲,酉时散学,午时膳房会送膳食到南书房,按照规矩,每人的膳食是一样的,这也代表着在书房内不分高低贵贱。
  可实则膳房的人也是有眼色的,每个人的菜色自然会有些许不同,太子、大皇子、六公主、七公主是宫内最为尊贵的四个皇子公主,膳食最好,萧容与何沛晗是最被人轻视的,膳食最差。
  今日膳房送来膳食,七公主竟叫人将楚淮食盒里的菜肴全部倒进了泔水桶,只留下米饭给他,至于茶水点心,更不许他用。
  摆明了是折辱,可楚淮始终一语不发,将米饭吃了,七公主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怒气发泄不出,又将他书案上的书册甩到了地上,楚淮还是没开口。
  见此,何沛晗悄悄地问萧容:他不会说话吗?
  萧容也心生怀疑,从昨日到今日,从未听他发过声,难不成真是哑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本章依旧掉落100红包,祝我的小朋友们儿童节快乐,永远开心\(^o^)/
  萧容:他好像是个哑巴,有一丢丢可怜T^T
  楚淮:……
 
 
第3章 心软
  楚淮是不是哑巴萧容不晓得,但因为他的“哑巴行为”惹恼了七公主,倒让七公主今日忘了针对萧容,快散学了,七公主还不曾出现在萧容面前一次,往日可没这样的好事。
  酉时到了,今日夫子布置了不少功课,萧容打算快些回去将功课做了,免得天黑了要掌灯,她每个月的烛火也是有份例的,用完了便没了。
  夫子离去后,众人皆在收拾书册,这时太子的贴身内侍侯二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萧容瞧了一眼,听闻皇后娘娘杖责了太子身旁的侍从,昨夜他们打起楚淮来可是毫不手软,这算不算另类报应?
  “九皇子,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殿下有令,他身子不适,夫子布置的功课全部交由九皇子完成,每份功课做十遍,再将《论语》全篇抄录五遍,明日交给太子殿下阅览。”
  侯二说这话时并未在意旁人,好似太子亲临,对楚淮趾高气扬,吩咐人将太子的书册放在楚淮的书案上,厚厚的一沓。
  才说完,七公主跑了过来,气势汹汹道:“就该如此,你既是太子哥哥的伴读,太子哥哥的功课理应由你完成,”
  满书房的人都竖着耳朵听,今日功课多,光是做这些功课便得费不少功夫,更何况做十遍,再加上抄录五遍《论语》,楚淮今晚即便不眠不休也未必写的完。
  何沛晗拽了拽萧容的衣袖,眼里有些不忿,虽说楚淮是质子,可这才入梁京第二日,午膳时那般折辱便罢了,怎的夜间还不许人歇息。
  原本梁楚敌对,何沛晗也该厌弃楚人才是,可大抵是因为常被七公主欺负,倒心疼起了楚淮,无法与七公主一般将人轻视,说到底,楚淮也挺可怜的,远道而来的质子,被楚国抛弃的皇子,也才与他们一般大,可背负的却远比他们多的多。
  萧容安抚的拍了拍何沛晗的手背,示意她莫要冲动,何沛晗出身将军府,自幼舞刀弄枪,性子有些急,可这是宫里,由不得她急。
  写写功课,抄抄《论语》算得了什么,昨夜萧应险些将人打死,若是何沛晗晓得,此刻便不会急了,这对楚淮来说,已经算是轻的了。
  不乏有人看好戏,等着楚淮拒绝,届时七公主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责罚他,众人也看个热闹。
  楚淮好似没听见一般,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低着头收拾好自个的东西,将侯二与七公主忽视了个彻底。
  就在旁人以为他要与太子作对时,楚淮却抱起太子的那一沓书,径直从七公主身旁离去。
  楚淮走的急,带着一阵冷风扬起了萧容鬓边的碎发,她抬手抚了下侧脸,有些痒。
  这便是答应了代太子写功课与抄书,可他这副漠然的样子还是让七公主很是恼火,跺了跺脚,气急败坏的冲离开的楚淮道:“楚国怎的派一个哑巴来给太子哥哥做伴读,他连话都不会说,怪不得被楚国抛弃,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萧容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抬眸看向了楚淮,他正好走到门口,她瞧见少年瘦弱却笔挺的背影微僵了下,可还来不及细看,楚淮又抬步离开了南书房,走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七公主那样的羞辱之言,他仿佛全然不在意。
  楚淮离去,这场闹剧便也暂时告一段落,七公主带着侍从浩浩荡荡走了。
  萧容与何沛晗最后从南书房出来,何沛晗撇了撇嘴,小声道:“原本梁楚两国敌对,我本该对楚淮恨之入骨才对,可是我不知为何却恨不起来。”
  国仇家恨最易令人生厌,可她对楚淮不仅没有厌恶之心,还觉得他可怜。
  “他不是楚国,只是一个被楚国抛弃的人罢了。”萧容一针见血,既是国仇,本不该全赖在一人身上。
  更何况楚淮也才十余岁,能被送来大梁,足见在楚国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也许像萧容一般,从未享受过皇室的权力,却反被皇室的身份所累。
  萧容若不是公主,也许如今日子也不会这样难过。
  萧容看着楚淮,便想起了自个,若是来日他国想要求娶公主和亲,她是不是也会像楚淮一般,被大梁毫不犹豫的抛弃?
  这个问题暂时无人能回答,却让萧容想了整个傍晚,心情愈发不好。
  好在胡思乱想也不曾耽误功课,在用晚膳前将功课写好,推开窗瞧了眼,下了一整日的雪停了,满院子都是积雪,绿枝力气小,只扫出一条能进出的小道,旁的积雪便随它去了。
  天色昏沉,云层与积雪一般厚,今夜又无月色了。
  她看向西厢房,屋门紧闭,也不晓得楚淮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写太子的功课,不知他的烛火份例是多少,点一晚上烛火,怕是份例也要用完了,不知太子是否会派人送些烛火过来,大抵不会吧,太子本就是为了折磨他……
  萧容乱七八糟的想了这些,脑子里越发不得劲,自从楚淮出现,她似乎过多的关注他,分明昨日还和孔嬷嬷说莫要与楚国人沾上干系,她却有些控制不住自个。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楚淮的身上,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公主,用晚膳了。”孔嬷嬷提了食盒进来。
  萧容拧了拧眉心,合上窗,罢了,她连自个都救不了,更何况旁人,多思无益。
  *
  长青从膳房提了晚膳回来,脸色不大好看,语气冷淡,“用晚膳了。”
  楚淮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羊毫笔,走到墙角铜盆间洗手,擦干净手背上洒到的一点墨汁,黑色的墨汁浸入水中,很快便融入其中,寻不到踪迹。
  回到八仙桌前,楚淮瞧了一眼晚膳,两碟子蔫黄的素菜,瞧着像是午膳时剩下的,可菜汤中却鲜见的有一丝油腥漂浮着,与这碟子素菜格格不入,米饭照旧是糙米,咯嗓子,极难咽下。
  长青见九皇子一直盯着菜色看,生怕他察觉了什么,连忙装模作样的抱怨,“梁国可真是苛待殿下,殿下暂且先将就一二吧。”
  楚淮抬眸,狭长的黑眸波澜不惊的扫过长青,什么都没说,可锐利的眼神却让长青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就在长青有些撑不住,怀疑是否被九皇子察觉时,楚淮坐了下来,开始用膳,吃着两碟子素菜,没有半分不情愿与嫌弃,不知道的还当吃的是什么美味佳肴。
  长青大大的舒了口气,“殿下请慢用,我便先下去了。”
  屋门被合上,楚淮提过一旁食盒轻嗅,鸭肉的气息飘荡着,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冷了几分,放下食盒继续用膳。
  长青回到偏屋,从柜子里端出一碗萝卜鸭肉汤并一碗粳米饭,坐下来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生怕被九皇子晓得。
  他在楚国虽说是极其普通的侍从,可好歹也能吃饱穿暖,自从跟了九皇子,吃不饱也穿不暖,如今被迫随他入梁京,还要被人奚落讥讽,去趟膳房还得等上半个时辰,外头冰天雪地的站着,当真是折磨。
  若不是九皇子,他也不用受这样的罪,吃点九皇子的膳食又怎的了,左右九皇子对这些事从不在意,绝不会发现,他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跟了这样的主子,也不晓得还有几天的活头,真是倒霉。
  长青吃过后点上了炭火,烧了一壶热水灌汤婆子,这是他从柜子里找到的,也不晓得是谁用过的,天寒地冻,他还是先紧着自个,至于九皇子如何,与他何干。
  灌汤婆子剩下的热水长青倒了一盏,端到正屋,“殿下喝茶。”
  楚淮端起有些老旧的茶盏,里头装的是烧开的井水,在这样的雪天里,一杯热水,能让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
  长青扫到榻上那些书册,外边天色已暗,他思忖道:“殿下,内侍监的不曾给咱们烛火,炭火也少的可怜,若是用来照明,怕是明日殿下便没有热水喝了。”
  他这意思便是告诉楚淮,别问他要烛火,也别问他要炭火,他没有,若点上一晚上的炭火,往后他哪还有炭火烧热水灌汤婆子,总不能把他冻死了。
  听到这话,楚淮没有应声,继续将水喝了半盏。
  长青也不再多留,赶在九皇子开口要炭火之前离开了,九皇子的性子冷也好,只要不开口,只当没瞧见便是了,反正如今九皇子的命还不如他值钱呢,他算是看明白了,大梁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九皇子,只盼着别连累了他才好。
  西厢房正屋安静的能听见寒风呼啸的声音,楚淮放下茶盏继续抄录,趁着天色还能看见。
  可老天爷并不晓得此刻还有人在“借光”,暮色四起,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收回,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屋子里看不太清了。
  楚淮抬起头,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看向窗外。
  *
  “公主,烛火暗了,仔细伤了眼。”孔嬷嬷打开灯罩,用剪子将烧的乌黑的长长烛芯剪短一些,烛火亮了不少。
  萧容放下手中的羊毫笔,揉了揉手腕,她在抄录《论语》,才抄了几篇,已经有些手酸了,倒不是为了楚淮抄的,只是方才在书架上瞧见了,便拿来练练字。
  “嬷嬷,西厢房掌灯了吗?”今夜楚淮任务繁重,怕是不能歇息了。
  孔嬷嬷摇头,“听说内侍监不曾给他们烛火,连炭火也给的不多。”
  原先孔嬷嬷觉着九公主是宫中最惨的小主子,吃穿用度还比不上贵妃身旁的婢女,可如今瞧见楚国九皇子,倒觉得内侍监待公主也没烂了心肝,没有地龙,还有炭火可以烧热水用汤婆子,西厢房没地龙也没炭火,梁京的冬日这样冷,莫不是要冻死他们二人?
  萧容轻轻地揉捏着手腕,卷翘的睫毛微垂,没了烛火,总不能摸黑写字,写不完太子吩咐的那些,想来明日楚淮又要受苦了。
  “嬷嬷先下去歇息吧,我一会也睡了。”萧容再度拿起羊毫笔,不曾多说其他。
  她虽有些不忍,可这显然是宫中的意思,她哪敢出面给楚淮烛火与炭火,若被太子晓得,她也无需用烛火与炭火了,孔嬷嬷年纪大了,绿枝年岁尚小,若是没有炭火,数九寒天的,当真会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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