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随着钟瑜一路进了一座水榭之中,水榭四周围着秋香色的帐幔,以竹帘稍稍压着,风起时帐幔便轻轻拂动起来。水榭内当中摆了一只扁扁的石鼓,周边围坐着些吹笙执箫的乐师。鼓上站着一名腰肢纤细柔软的舞女,身姿娉婷袅娜,她随着乐声翩然旋转着,青红两色纱裙飞洒开来,好似一只耀眼的蝶。
石鼓正前方坐了个双眼迷离、年已半百的华服男人,他侧躺在一袭雪白的狐毛绒毯上,一手打着拍子,一手拈了只红釉酒盏。
他的下方则坐了位穿官服的男人,薛遥认得他,此人就是她隔着门缝见过一眼的溆陵太守。
跟随侍从前来的几人依次与昭明侯和谢太守行了礼,介绍一番,并奉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轮到钟瑜时,他使了个眼色,游风与薛遥便共同把一个大锦盒抬了出来。
他上前一步道:“小的姓钟名瑜,家住溆陵城东南的钟府里,此乃家父偶然得来的一座南海珊瑚,今日便献给侯爷,还望侯爷喜欢。”
薛遥打开锦盒,只见其中珊瑚形似树枝,通体橙红,足足有一个银盆大小,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秦佥益见了,心生欢喜,冲着身后唤了一声:“慈镜,给本侯拿近些看。”
薛遥这才注意到柱子后站着一人,若不是昭明侯唤他,她根本没有发现。
慈镜走到游风面前,直接将珊瑚从盒中轻轻松松拿了出来,又查看了一番,见无异样,才端到昭明侯面前去。
昭明侯将那珊瑚细细看了,喜道:“不错,该赏。”于是命下人将一只温润的玉如意送到钟瑜面前。
钟瑜起身谢了,接着便十分迅速地融入宴席氛围之中,一边吃喝,一边赏舞,还不忘与席中诸人嬉笑。
薛遥又等了一阵子,见席中众人酒酣,方才以腹痛为由,从席中悄悄出来,跟着一名侍女往外走去。
她还没来得及松下心神,却见不远处走来一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夏轻宜。
她躲得过不认识她的慈镜,却绝对躲不过与她相处近十年的阿姐。
夏轻宜今日穿了身雪青的长裙,裙摆稍长,在砖上拖出一个弯弯的弧度出来。
薛遥垂着首避到一边,放轻了呼吸,生怕被夏轻宜看出来。
雪青的裙摆近至眼前,突然停住。
薛遥不由紧张地咬住了唇,不知道夏轻宜为何偏偏停在眼前。
“哪来的丫头,不讲礼数?”夏轻宜红唇轻启,声音清冷。
领着薛遥的那名丫鬟不知道为何深居简出的夏轻宜突然出来了,往常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伺候的主子多了,便揣摩着她的心思慌忙行了个礼:“奴婢失礼,见过夏姑娘。”
薛遥见状,学着她行了个一样的礼:“见过夏姑娘。”
才说罢,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突然伸到她的眼底,将下巴捏住,强行抬起了她的脸。
“这么畏畏缩缩的,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夏轻宜眸中仍是一片陌生,对薛遥仿佛完全不认识似的。
对视片刻,夏轻宜将那尖尖的下巴猛然撇开,嗤笑一声:“丑丫头,赶紧滚。”
她施施然转身,迎上了从水榭中出来的慈镜,声音娇柔:“师父——”
“今日是什么风,居然把你给吹出来了。”慈镜说着,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捂着下巴的薛遥身上。
夏轻宜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挽上了他的胳膊:“听闻府里来了个姓钟的俊俏小郎君……”
声音渐渐变轻,薛遥转了个弯,身形便消失在了水榭的视线可见范围。
两人走了一阵子,身旁的丫鬟指了一个方向,道:“茅厕就在……”
话还没说完,薛遥利落地抬起手劈向她的后颈之处,将她打晕在了角落里。
她松开捂着下巴的手,掌心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西苑。
这是何大哥所在之处?
薛遥无暇多想,屏息凝神,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府中巡逻的侍卫与往来的其他奴仆,向西到了西苑。
此处侍卫数量显然增多了不少,薛遥避无可避,还是被发现了。
“鬼鬼祟祟,你是何人的丫鬟,怎么会到西苑来?”狭长的卵石道上,那侍卫手握长刀,警惕地问道。
薛遥只好撒谎道:“我是谢大人身边的丫鬟,到这是……”
她袖中匕首悄无声息地向下滑出来,掩在长长的袖子中,没有惹起他的注意。
“她到这是同我一起来送饭的。”
薛遥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眸,便看见许久未见的贺宵雨穿着一身简陋的侍女衣裙,袖子挽起来,手里捧着两个食盒。
贺宵雨平静地走到薛遥身边,将一只食盒递给她,道:“还不快走,小心慈大人怪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