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故将她拥在怀中,只当她是睡着了,不断地在她耳边说话:“阿香,我想喝你酿的雪虞了,不知怎么地,就现在,特别地馋,要是喝不到,我怕是会不好过了。”
身后有一场阴影正在拢近,无数儡人黑了眸子,步子踉跄,嘴角歪斜,渗出令人作呕的腥血。
这便是宿易送给疏香的“礼物”,要她被痛苦折磨,却不了断她的性命。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胸口处聚了千万的创口,疼得她喘不过气来,身子没了力气,嘴角挂着微淡的笑。
“就是你,是你把我们害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数百儡人中,一人为首,指着音故的后背,撕着破裂的嗓子,厉声质问。
她低下头,胸口涌出一股巨大的闷气:“天虞阁从来只救人,不害人。”
“笑话,你敢不敢回头看看,我们这些当初被你亲手救治的人,如今,还有哪里像个人样!”
是了,这些人,都是当初她在临幽谭一一医治的人。
他们本感谢她为他们医治顽疾,却没想到,所有被她、天虞阁主所医治过的地方,竟然逐渐溃烂了,时间一长,溃烂蔓延至全身。
他们本来不知道,天虞阁主是何般样貌的。
只因当初在敕平城外的客栈,她起了懒病,便让一向热情好客的疏香,替她去打发那些前来拜访道谢的人们。
还不小心让疏香的容颜泄露了出去,天虞阁在世间传说众多,一传十,十至百,百至千。
她以为这对一向喜欢热闹的疏香来说,是一桩顶好的事,没想,如今成了捣烂她的容颜,砍断她双腿的刽子手。
她真的敢看吗?她不敢,若不是她,众人即使依旧拥有顽疾,也不会太难过,以至于威胁性命,疏香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可是她要看,她要将今日的一切都牢牢的记在心底,她要永远记得,永远不忘。
双臂将昏睡的疏香抱紧,她缓慢转过上半身,从众人的脚踝慢慢向上移动目光。
“阿音。”沙尘风杨的天,杨起一阵清爽,南澈慕一袭白衣挡在她的身上,阻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眼前的仙风道骨的明华上仙,和记忆中黄衫,整日嬉皮笑脸的少年,身形一致,样貌相同。
不过当初的黄衫少年唤她“娘子”,而眼前的白衣上仙唤她“啊音”
眸子被刺得生疼,她敛了目光,不动声色地低了头:“有劳尊上了,先把啊香带走吧。”
南澈慕一动未动,若不是清峻的脸上挂着一双红彻的双眸,他大抵会与一颗将根深深扎在地底的树毫无差别。
他蹲在她的身旁,指骨靠近她肩膀的距离:“阿音,跟我走吧。”
这千年来,他做惯了无欲无求之人,是因为他心有所求之人不在世上。
音故将手指插进疏香杂乱的发丝里,简单地梳理着:“阿香爱美,音故希望仙上能寻得方法,让她恢复当初的模样。”
“好。”澈慕混了两番干涩的喉咙,吐出浑浊的苦涩。
她再度点头,冷漠疏离:“有劳尊上。”
转身看向众人,他们皮肤溃烂,身形摇晃,眸子直愣地瞪着。
想必,是恨惨了将他们变成如今模样的音故了。
“既是我害你们遭此大劫,这天下的法子很多,以命抵命,无疑是最蠢的。”
“那你想做什么?到了如今,你还觉得是你做什么能够弥补得了吗!”
“我所能做的不多,只是能让你们恢复最初面貌而已。”浅淡的嗓音,透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众人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软了声气:“你有什么办法?”
音故向后看了一眼,澈慕正望着她的背影,眸中溢满了痛楚:“随我来吧。”
众人围聚茅草屋外,等待医治的药贴。
屋内,还是澈慕与音故两人,像是回到了千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她左手挽气衣袖,右手执起匕首,众人之所以全身溃烂,是因虞血决粘了宿易的气息,相互排斥所至,她的血肉与魔骨相处百年,自然是能让他们恢复如初的良药。
但她身体虚弱,此番以血肉救治众人,她的性命也将难保。
“阿音!”澈慕低喝,扼住她的手腕,又突然低了嗓音:“让我来吧。”
他来救治众人,不过损失几百年的仙法。
“不必劳烦尊上,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她神情依旧疏离,试图将手腕从他的指骨中挣脱出来。
她要和他撇清一切的关系,就算失了性命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