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一刻,楚宜修心慌了一下下。
她到底活了两世了,又在漠北与陆云天那狗东西斗智斗勇了几年,而今也是一只小狐狸,这便转移话题,空出的那只手握成拳头,在陆瑾之胸口接连捶打了几下。
“夫君!你又这般!对了,陆小红,你可训好了?”楚宜修嗔道。
陆瑾之回过神。
陆小红……
他猛然想起来,是上次在宫廷马场,靖帝赏赐的那匹烈马。
陆瑾之眸光微眯,喑哑问道:“夫人想骑马?”
楚宜修点点头,模样乖巧纯洁。
陆瑾之却不太赞同,他目光往下,落在了楚宜修的小蛮腰上,就她这副小身板如何能骑马……会颠散架的吧……
此时,陆瑾之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脑子里浮现出数个画面,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放开楚宜修的同时,立刻后退了一步,如同避开蛇蝎般果决。
楚宜修,“……”狗贼,他这是怎么了?又犯病了?
而陆瑾之则立刻转身,“出去!”
楚宜修不甘心。
她的目的性极强。
这一世,但凡她想做的事,统统都做成了,她又是长公主教养长大,满肚子坏水。
楚宜修直接扑过去。
陆瑾之耳力过人,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立刻转身,正要将楚宜修推开时,这小女子栽入了他怀里。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陆瑾之一掌挥下,导致楚宜修往他小/腹/处跌了下去。
下一刻,屋内安静,时空凝固,一切宛若静止。
楚宜修,“……”
陆瑾之,“……”
楚宜修抬起头来,泫然欲泣,面颊涨红,她委屈巴巴站直了身子,又低头看了看陆瑾之那处,千言万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陆瑾之哑然之下,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先发制人。
“夫君,你为何会如此?!”这可真真是窘迫!楚宜修自己都快不好意思了。
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让陆瑾之起疑就糟了。
演完戏,楚宜修提着裙摆,直接跑出了兵器房。
陆瑾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好片刻过后也没能平复气息。
是啊,他为何如此?!
还不都是因为蛊虫!
*
竹里斋。
苍狼先生又被叫过来问话。
毫无疑问,又是事关情/蛊/之事。
事到如今,陆瑾之虽接受了自己身中蛊虫的事实,但有一桩事他甚是费解。
为何只能是楚宜修?
这个时代,不存在男子要守身如玉一说。
倘若旁的女子可行,陆瑾之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会纳妾。
可问题就出在,他只想对楚宜修做尽夫妻间的事。
陆瑾之直言,“先生,本侯记得你此前提及过,中了情/蛊之人,会对下/蛊之人动情。那还有没有其他可能,会让本侯对一个女子痴迷不已?”
什么女子?
当然是侯夫人。
有关“侯夫人三天下不了榻”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了。
苍狼先生如实说,“还有两种情况,这一种便是侯爷的心悦之人,第二种便是天生/媚/骨的女子。”
那必然是后者了。
陆瑾之顿时了然于心,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日后还是需得尽量少见琼华郡主为妙。
她就是个妖精!
*
接下来两日,定远侯府人人都很忙碌。
陆瑾之吩咐心腹暗中寻找宿敌下落。
楚宜修翻阅古籍卷宗,想发设法试图打开锦盒。
陆家众人则一心扑在了对付水鬼的事上。
隔壁的周家恨不能竖起耳朵窥听,这两天,定远侯府倒是不扰民了,可周家人又开始挠心挠肺的好奇——
陆侯要搞事了么?
水鬼抓到没有?
今天侯夫人有没有昏厥不醒?
……
又过了几日。
京城发生一桩事,总算是可以稍稍转移百姓们对水鬼的关切。
突厥太子,阿史那布沽,带着外邦使臣来了本朝国都。
本朝与突厥陆陆续续征战多年,从百年前开始,就不曾真正和平相处过。
阿史那布沽最忌惮之人,就是陆瑾之。
他原本并非是突厥储君,是陆瑾之在几年前砍杀了他的嫡亲兄长,才让他坐上太子之位。
阿史那布沽正处弱冠之年的光景,性情狠辣、为人阴毒、野心勃勃。
他入宫第一日,皇宫设宴,陆家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陆府众人启程之际,陆鸢与陆清一路上都在咒骂阿史那布沽。
“布沽太子此番来朝,必然有诈!”
“他就是一小人!只恨当初我没能砍了他!”
“四哥,你说,他不会是来提亲联姻的吧?我可不想嫁给他!”
“……”
陆家几人纷纷望了过来。
这老六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太自信了也不是一桩好事呢。
就算是联姻,阿史那布沽也会娶公主啊。
陆瑾之已经骑上马背,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楚宜修迈出府门时,提前一步踢了马腹,不多看楚宜修一眼。
总之,在没有找到压制他体内/情/蛊/的方法之前,远离诱惑就是最好的法子。
家主先一步离开,陆家众人也不再拖延,陆陆续续启程入宫。
这京城到处繁华,唯一叫人头疼之事,那便是隔三差五就有雅集、宴会、酒馈,真真是烦不胜烦。
陆鸢与陆绵绵一坐上马车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丰腴了!
她二人又看向楚宜修,为何大家都是女子,这腰肢却长得格外不同。
瞧瞧楚宜修,再瞧瞧自己,陆鸢与陆绵绵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忧心忡忡。
楚宜修依靠着侧壁,单手托腮,明媚的小脸上荡着笑意,“一看见两位妹妹,我的心情就大好,宛若看见了盛放的花儿。”
陆鸢与陆绵绵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明知这些都是敷衍话,可听多了也叫人心中舒坦呢。
*
半个时辰后,皇宫,御花园。
突厥太子与使臣们早已落座。
虽说,本朝与突厥是世代交战,但本朝乃礼仪之邦,此番突厥太子携朝贡而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靖帝只能命人设宴洗尘。
今日入宫赴宴的朝臣们,至少表面上也略带笑意。
可陆瑾之一到场,走出了“老子谁也不搭理”的步伐,他自带煞气,面色阴沉,俊颜毫无温度,把孤冷演绎到了极致。
无人知道,陆瑾之此刻正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眼下,突厥太子身在异国他乡,为人也老实了,主动起身抱拳,“陆侯爷,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陆瑾之眉心紧拧,心事重重,并没有听见,他在宫人的引领之下,兀自落座。
阿史那布沽,以及突厥使臣的脸色都僵了。
怎么?
不欢迎?
靖帝都摆宴席洗尘了,你一个陆瑾之又算什么?!
且忍!
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
群臣很快就能理解陆瑾之。陆家数代镇守边陲,在突厥人手中流了多少血,自然不会给突厥人好脸色。
靖帝眸中闪过异色,随即笑了笑,“哈哈!陆卿是性情中人呐!”
阿史那布沽不服气,他举杯,对向陆瑾之,“侯爷,你与我也算是故人了,我敬你一杯。”
陆瑾之终于抬眸正眼看了他一下。
此人,当真聒噪!
酒……
陆瑾之低头看了一眼案上酒水,他此刻内心火烧火燎,御花园的日头甚烈,虽说头顶有绿荫,但根本不起作用。
而这时,阿史那布沽再一度拔高音调,“侯爷,你这是何意?突厥这次主动示好,难道侯爷不愿意看到日后的和睦盛世?”
靖帝,以及众人都看了过来。
此刻,陆瑾之不能喝也得喝了。
蓄意挑起战事,可不是一桩小事。
陆家人见他端起酒杯,纷纷抽气。
该不会在宫宴上就当场发酒疯吧?!
陆瑾之几乎没有酒量,且后劲上来的极快。
一杯下腹之后,他冷峻无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忽然悠悠一笑,“呵……”
陆家众人,“……”
楚宜修,“……”
第三十五章
陆家所有人的心, 都提到了嗓子眼。
外人只知陆家军禁酒,却不知定远侯毫无酒力。
也无人知道陆瑾之上次究竟饮了多少,才导致醉酒失控。
而此刻, 陆瑾之一杯下腹之后,神色明显较之方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家众人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盯视着陆瑾之。
万分紧张。
无人知道陆瑾之此刻在寻思着什么。
许是因着上次醉酒经验, 他今日已懂得循序渐进,一杯下腹, 直接就让情/蛊消停大半,他此刻无疑是畅快的,内腹火辣辣的灼烫感,反而让他浑身放松。
酒, 是好东西。
但需得控制。
陆瑾之哪怕已熏熏然,但仍旧记得一桩事:醉酒会误事。
想起自己荒唐的新婚之夜, 他看向楚宜修,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楚宜修挑了挑剑眉, 微微上扬的唇角更是笑得浪/荡。
他不笑则以, 这一笑真真宛若是天神下凡, 坠入漫漫红尘。
楚宜修,“……”陆狗贼这是何意?
众人,“……”大庭广众之下, 眉来眼去, 成何体统?!
皇太后一直以为陆家不喜这桩婚事,可此刻看来, 定远侯的视线是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粘在楚宜修身上啊。
靖帝眸光晦暗不明, 似在思量什么。
长公主红唇微扬, 静静地看着她的乘龙快婿。
阿史那布沽身为突厥太子,也与陆瑾之交手过几次,但无一次胜过。
醉酒微熏,陆瑾之的五觉被放大,他还剩一半理智,寻常不苟言笑,可一旦沾酒,话就格外多。
陆瑾之唇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动作,弧度恰到好处,并不夸张,是那种风流一笑。
他声线磁性,低醇好听,如雨打青瓷,“阿史那布沽,你一介手下败将,此番怎有脸面来我朝?”
轰!
定远侯,你在说甚么?!
是三十万大军给了你勇气么?
突厥使臣们,“……”他们家太子不要面子的?
阿史那布沽,“……”这个定远侯,几时这般猖狂?!这里是宫廷,他是要撕破脸皮?
众人,“……”
陆家人面面相觑的同时,依旧万分紧张。
当然了,也就只有楚宜修知道,陆瑾之醉酒后会变成话痨。他不会说漏嘴,将秘密都捅出来吧?
若是今晚灌醉他,能套问出锦盒钥匙的下落么?
楚宜修暗暗的算计着。
靖帝的手持着杯盏,饶有兴趣的看着陆瑾之。
阿史那布沽只好再度举杯,“陆侯,此前是我败给了你,我认输。”他一饮而尽,装作大度。
既然是敬酒,陆瑾之也得继续饮。
眼睁睁看着陆瑾之再度斟酒,陆家众人暗暗心惊。
毕竟,谁也不知道,大婚当天傍晚,他到底饮了多少。更是不知他能够承受的极限是几杯?
老太君活到这把岁数了,竟然再度体验了一下何为心惊肉跳。
陆瑾之少了/情/蛊/的困扰,整个人看上去风流无度,右边唇角上扬,饮酒姿态豪爽,仰面直接灌了下去。
随即,陆瑾之再度嘲讽突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区区突厥一土邦,岂敢与我华夏抗衡,那就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酒馈上,一阵诡谲的安静。
这下,陆瑾之是彻彻底底打了突厥的脸了。
接下来是想开战么?
定远侯,你过分嚣张了呢!
靖帝眸光微眯,他忌惮陆家,可听了陆瑾之这番话,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陆瑾之这厮,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突厥使臣们坐不住了。
阿史那布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长公主美眸眯了眯,也喝了口酒。嗯……这女婿是个直性呢。
然而,这还远没有结束。
此时,陆瑾之从席位上站起身,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握着酒杯,还翘起了修长的兰花指,他唇角又扬了扬,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这一刻,他宛若诗仙附体,一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模样。
“呵呵,尔等怎的不说话了?怕我了?”
“本侯自是知道你们突厥此番来朝的目的,想要联姻?是打算求娶哪一位公主?”
“笑话!有我陆瑾之在,本朝公主俱不联姻!”
“尔等乃粗鄙蛮夷,屡次滋扰本朝边境,若非我心怀黎民百姓,早就一把战火烧了突厥!”
“阿史那布沽,实不相瞒,你那套流星拳,使得着实低劣,不堪入眼!”
陆瑾之一边骂,一边饮酒。
他甚是豪爽,一口一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定远侯,此时此刻的口才,就连两位御史大人也不敢企及。
靖帝脸上神情精彩。
后宫贵人们对这位年轻的定远侯有了新的看法,看着他的神色,都在发光。
朝臣们还能说什么呢?敢情这定远侯还是个性情中人。
嗯……酒量也甚是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