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婶子有人心虚,嘴里嘟囔我又没嚼舌根,把门一关。
李氏这个人也欺软怕硬,而且她能看见阿春袖子里的刀,当即吓得发抖,她也只敢嘴上骂骂,慌得立马冷汗直流,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说这些事。
阿春踢打她,“你去给我娘磕头认错,不然你们李家,一个都跑不了。”
她的目光扫过李家一排人,轻轻吐出几个字,他们便不敢再动。李氏哭喊着爬过去在曹氏的床前使劲磕头,磕到曹氏坐起身来,阿春才把架在她脖子上见血的刀拿下来。
用布随意擦了擦,冷哼道:“滚出去。”
李氏立马屁颠屁颠滚出去,再不敢骂一个字。
对上曹木工和晏桑枝震惊的眼神,阿春站在那里,像是一头狼崽子,浑身上下写满了抵触。
这一日她想了一年多,她早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只想讨个公道。
曹木工从头听到尾,他那时都在后面拎了把斧头,想着鱼死网破,说到底还是他这个爹无用。
晏桑枝想着她之前的模样,只觉得完全被骗了,这比自己当年可要勇猛得多。
倒是对她的胃口。
曹家正乱着,她也不好多待,看曹氏靠在那里愣神,晏桑枝提出告辞,阿春跟在她后面。
“小娘子,多谢。”
“谢我做什么,今日是你自己打到她闭嘴的。”
阿春看着她,摇摇头,“谢你肯为我出头。”
一年多来,她听着那些刺骨的骂声,有很多次都想直接冲到李家砍那个疯婆娘,再自己投井。
就因着李家的儿子调戏她被她打了,李氏就骂,巷子里的妇人也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她。
没有人肯替她出头,连她爹娘都只是理论,说不过就忍气吞声。
可晏桑枝只见了她两面,便告诉她,要撕烂她们的嘴,要她们不敢再说污言秽语。
“你该谢你自己,”晏桑枝道,她的神情并不温柔,“女子活在世并不容易,会遇到很多的不平事。忍,只会让他们越发猖狂。你要像打蛇一般,找准七窍打到他们不敢为止。你今日做得很好。”
“阿春,以后就往前走,别低头,也别回头。”
作者有话说:
把前头说要去拿稻蟹的情节删掉了,感觉发展不合理,之后再安排进去。
本章仅为推动剧情需要,李氏这个人物也不会再出现,她的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如果觉得看得不适很抱歉,水平就这样了>﹏<感谢在2022-05-23 23:21:03~2022-05-25 00: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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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解酒毒
◎绿豆粥◎
阿春沉默,她不可能回头,也没有回头路。
送晏桑枝到巷口,等她转身欲回去后,喊了声,“小娘子。”
晏桑枝回头看她。
“我听我爹说你要在家里开医馆,你日后会招人吗?”
“招人,”晏桑枝低语这两个字,她还未曾想过。现下手里没有银钱可以用来雇人。
于是摇头,“眼下还不招人,不过,你若是在家闲不住,可以到东城巷找我。”
阿春点点头,会去的。
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孙行户坐在串车上,手里拎根鞭子赶着骡子往泥工巷去。
他心里不舒坦,一路走一路念范大,哼口气,“这小子,说好让他今日把瓦给送来,又给酒迷住了,迟早得栽在这上头。”
孙行户越说越来气,挥鞭子的手用了劲,骡子差点没撞墙上,痛得嘶鸣一声。他连忙扑过去看,一路被气性大的骡子折腾得够呛才到了范大家。
他憋着股郁气,上手拍门十分有力,喊道:“范大,范大!你小子在里面没。”
屋里有碗筷碎裂的声响和含糊不清的人声。
孙行户再敲,没声了。
他连忙将眼睛凑到门缝去看,屋子里歪躺着个人,不能动弹。
“坏了,真被我给说中了。呸呸,菩萨呦,我之前都是乱说的。”
孙行户连忙打自己的嘴巴,脚下一点也不含糊,把栓着的门给踢开,被屋子里的酒气给熏得作呕。
“你这范大,是喝了多少酒。昏了?”
范大还有些许意识,他咬着舌头逼迫自己说话,“送我去,去东城巷,巷里的晏家。”
“你烧糊涂了不成,我送你去菩萨桥,再不去人没得救了。”
孙行户扛不动这个大块头,正准备去外面叫人,被范大用了力气拉住,听他用破锣嗓喊:“去东城巷,去晏家!救,救命的。”
拗不过他,跑出去喊了人把他搬到串车上,孙行户赶着车,白了如泥一般的范大一眼,“欠你的,别给我撅过去,这棚子我今年才换。”
到了东城巷,孙行户在那里绕弯了许久,才问道了哪户是晏家,赶紧拍门,心里纳闷,也没听得这里有郎中啊。
屋里晏桑枝才刚回来坐下没多久,一听拍门声,站起来立马往门口走。
她记性还不错,前日刚见了面的。
“不知有何事?”
孙行户没想到出来的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娘子,他楞住,又转手指后面的串车,“小娘子,你爹娘在吗?他酒喝多了,死活要来这里看大夫。”
“我就是大夫。”
“啊,”孙行户下意识出声,女大夫在江淮不是没有,只是大多年岁都较大,他还未曾见过没出嫁的小娘子行医。
晏桑枝任他打量,自己迈步朝串车走去,听闻酒她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范大满脸通红,热气上涌,蜷缩在串车上。
晏桑枝这样不好给他把脉,她让麦冬跑去叫曹木工出来。
曹木工还没从自家女儿做的事回过神来,又见了范大这般,怕他死了,连忙凑到范大耳旁去叫他的名字。
最后这人还是被曹木工和孙行户抬出来,仅仅到门口就累得不成,晏桑枝让他们别忙活了,正好范大露出了胳膊,她蹲下来把脉。
边上围得几人俱屏气凝神,生怕出声扰了她,麦芽对行医不敢兴趣,倒是麦冬看得很仔细,时而露出沉思。
知晓范大的发病暂且无性命之忧,晏桑枝也不着急了,至少得让吃个苦头才好把这酒给戒了。她心念一起,让麦冬上前摸摸脉,小孩惊讶。不过也学着她的模样将手三指悬放在手腕上,感受到脉的时候,麦冬的眼睛瞪得稍大了点。
等将手指移下来时,他捏捏手指头,麦芽过来问他,“好玩吗?”
“好玩的。”
晏桑枝听了发笑,以后正经学起来就不会觉得好玩了。底下的范大痛苦地□□,只恨自己这张嘴,他到现下才明白别惹女子。
门口躺着个大活人,边上路过的大娘手里端着篮菜,刚从地里回来,吓了一跳,“阿栀,这是怎么了?”
“喝醉酒了。”
她轻巧地回道,从屋里端出一碗冷水和一小盐,还让麦冬去拿泔水桶。在众目睽睽之下,晏桑枝把盐倒进范大的嘴里。
那粗盐又苦又咸,刚进了嘴在舌尖上化开,苦得范大被烧酒麻痹的舌头都活过来,他鼻尖冒出热汗,嘴里不停哈着气,原本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扑腾着坐起。
盐粒四溅,他的眼泪不自觉流出来,干呕着扑到潲水桶边上,闻到嗖味,一下吐了出来,黄汤酸气熏得大家连忙后退,几欲作呕。
孙行户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喝了多少酒。”
吐到胃里空空,范大才好受许多,打了个响嗝,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他声音粗哑得跟坏掉的风箱似的,没了之前的傲气,低眉垂目问,“小娘子,之前是我没认出“菩萨”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次,我范大必然感激不尽。”
胃绞痛到快晕死过去的痛感,他不想再来第二遍。
“两贯,不议价。”
晏桑枝也很实诚,范大这病难医在饮酒过盛,不止一处的毛病,还得分开慢慢医治。
旁人听了咂舌,范大很是心痛,他这钱原本攒着是买酒的,如今要一气掏出小半个家底,跟刀割肉似的摸遍全身只有半吊铜板。
“先付这么多,回去再拿。”
晏桑枝接过,将这串抛给麦冬让他数一数,自己说道:“让你吃盐,是咸能润下,刚好解酒性。吐出来好受些,但你这病可没那么快好,痰多、口干、胃已经败坏了,你这几日吃些荤腥立马会疼到打滚。”
“今日先吃绿豆汤,绿豆性寒,寒刚好能制热。只是你胃不成,不宜多吃。”
范大掏掏耳朵,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吃什么?不是喝方药吗?”
“做药膳吃,你这胃两剂方药下去,有你受的。”
晏桑枝耐着好气跟他解释,转头跟边上看热闹的大娘拿银钱买了一斤的绿豆。
范大还想再问,被曹木工拉住,又说了一通才明白,孙行户摸着下巴倒是全听了进去。
从外面转到里头,晏桑枝往盘里倒了一堆的绿豆,颗颗小巧又圆滚滚的,色翠,是官绿。
挑拣一些,倒进粗瓷碗里倒上水,捞起浮起的空壳。拿了些碎木屑烧火,浓烟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逐渐飘远,留下的烟气熏得人流泪。
晏桑枝先把冷水烧沸,再放绿豆,刚一进了锅便被滚滚冒气的细泡给吞没,煮大概半刻钟,她掀起盖子,淡绿的壳浮起,全部给捞出来,再煮半刻钟。
白瓷大碗里放些许糖,热烫的绿豆汤倾倒在碗里,顺带出一股香气,淡淡的清香。
范大看过去,浅绿的汤,豆子煮得软,却不烂糊,粒粒开花分明。他的耳朵里传来自己吞咽口水的声响,也顾不得烫,忙端了过来。
明明绿豆汤他喝过许多次,暑热时一日得喝上两大碗才成,已经有些厌烦这个味道。今日再闻起来,只觉得哪哪都对胃口。
忙不迭捞起一勺进嘴,囫囵咽下,根本就不用嚼,那豆子抿一抿化得酥软,汤进了肚,前头早就空得不成的肚子总算填补了些东西。
范大到后来,抛了勺子,直接一只手端起那小碗绿豆汤,凑到嘴边大口吞下,消的汗又冒了出来。
他这吃相弄得孙行户嘴馋不已,走南闯北什么好物件没见过,便是煨得极烂的羊腿肉都尝过,今日倒是被一碗绿豆汤给馋的。
范大放了碗,一抹嘴,下一句话便是,“我还能再吃三碗,要是靠吃就能治病,再花两贯也使得。”
脱口而出后他赶紧闭嘴,再多花些日子也过不下去。没人应他,他后面又说:“小娘子,之后吃什么?”
“明日你来再说。”
晏桑枝屋里空空,想做什么总不能每次都跟旁人换,实属麻烦。
所以之后送走范大后,她便领着麦芽和麦冬去街上逛逛。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太忙了,不到点没有灵感,更新不会稳定。
里面关于酒和绿豆的知识来自《本草纲目》。感谢在2022-05-25 00:12:44~2022-05-26 01:0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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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芫荽蛤蜊
◎厌食◎
在江淮一打出了巷子,便有了人气。巷子口有大娘摊张布卖鞋袜的,也有老汉挑筐菘菜蹲在路边只待人买走,更多的是接踵而至的渔船,鲜鱼乱蹦。
迎面走来肩挎小篮,卖皂儿膏的小贩,晏桑枝尚且能忍住,可麦芽直咽口水,眼巴巴地瞧着,知晓家里银钱不多便忍着不说。
晏桑枝看见后,叫住小贩摸出三文钱买了三块,她递给麦芽和麦冬,边出声,“以后想要吃什么跟阿姐说,阿姐给你们买。就算现下吃不起,以后也能吃到。”
总不能叫他们老是艳羡别人。
“嗯。”
麦芽欢喜地眯起眼睛,高声应下。
她说完咬了口皂儿膏,很有弹劲,又软又糯。麦冬不贪食,他只掰了一半,剩下的给了麦芽。
晏桑枝眉色舒展,从每个小摊上扫过去,稍后问麦冬,“陈嫂子说哪家铺席的东西便宜?”
她有些忘了。
麦冬把嘴里的咽下,不假思索道:“柳湖边上的孙家铺席。”
孙家铺席离春湾有些路,晏桑枝完全认不得,逮住好些人问路,才在将近晌午的边上到了这家铺席。
铺席还算大,窗户开着屋里透亮,左一个高架柜,右一个大方桌,摆的俱是柴米油盐,或是绿豆、赤豆等寻常人家需要的粮食物件。
晏桑枝四处打量,这里有不少她要买的东西。在一袋敞开的花椒面前停下,她低头看了眼,色黑亮,皮厚,味道大得呛人,是蜀椒不错。
没有抬头唤了声,“店家,这蜀椒怎么卖?”
立马有椅子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起,脚步声紧随其后,再是熟悉的声音,“蜀椒略贵,蜀地来的每斤近七十文,边上的便宜些,江淮本地产的,二十文一斤。”
晏桑枝闻声望去,听着就觉得耳熟,果然是个熟人,今早刚见过面的孙行户。
孙行户也惊了一下,只觉得巧得不行,这铺席是他家的,靠自己走南闯北才置办出来。
他今日被晏桑枝看病的游刃有余折服,也想请她帮忙看看。便准备卖个人情与她,当即指着那蜀椒道:“刚才没认出来,既是熟人,这蜀椒便按江淮的价卖与小娘子。”
“不用,照价就好。”
晏桑枝不喜欢占这种便宜,谁知道后面他有求于什么。
果不其然,孙行户扯出笑来,“我与小娘子才见过一面,有点戒心也是应当的。只是我今早观小娘子瞧病,不吃方药只食药膳,我觉得有些新奇。”
晏桑枝静待他的后话,他立马接下去问道:“不知这药膳对吃不下饭可有用?”
他家有个女儿,才五岁,也不知道是真的受到冷气还是何故。这几日饭竟一点也吃不下,吃下不出三口必吐出来,苦汤药更甭说,闻到味便一副要昏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