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机会吃？好，那就让他吃个够吧！方解意立即让松香继续烤鱼，她则招呼了刘嬷嬷，又另叫了一个小丫头，三人提上篮子出了门。
门外，一片绿油油。无论房前屋后，还是远一点的田间地头，各式各样的野菜应有尽有。方解意不太认识野菜，更不知道哪些可以食用，便把刘嬷嬷推到前面，由她指导着，告诉她们这个叫灰灰菜，咱们只掐嫩尖；那个叫马蜂菜，整棵都可食。甚至于茎上长满细刺的拉拉秧也能吃，同样是嫩尖嫩叶，不但可食，还是一味药材呢！
就这样，几人好一通忙碌，不大会儿功夫，三个小篮子便满满当当的了。刘嬷嬷道：“好了，这些尽够了，若是觉得味道不错，下次再来摘。”说完，几人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一进门，松香便出来道：“鱼烤好了，现在就上菜吗？”
方解意过来瞧了瞧道：“可以上了。松香你去上，然后叮嘱他们不要吃鱼头。”
“姑娘放心，”松香笑道，“咱们就是不叮嘱，他们也不会吃鱼头，毕竟这鱼那么大个儿，鱼肉都吃不完呢，谁还吃鱼头！”
方解意笑了：“也是！既如此，那你端上去吧。”说完，把篮子放下，和刘嬷嬷一起开始择菜、清洗，忙得不亦乐乎。
不大会儿功夫，松香就打前院上菜回来，笑道：“今儿这条烤鱼可算给咱们挣脸了，就连咱家二公子都夸做得好呢，还说别的菜不用上都行，只这条鱼他们仨就尽够了。”
方解意笑道：“既有客，只一条鱼怎么能行？赶紧地，把另几个菜也上了，再来忙活这些个。”
松香忙答应一声，紧着把备好的另几个菜也上了。
这边刘嬷嬷指挥着几人把野菜清洗干净后，搁滚水里一焯，随后又在凉水里拔了，沥干水份，把提前备好的麻汁拌上蒜泥芝麻搅均，再撒上盐巴，倒点醋，一盘清爽可口的凉拌野菜就此完成了。
盛好盘后，方解意不放心，特地挑了一根尝了尝，嗯，既清爽又脆口，正适合这个季节吃。
这时，小丫头又把两碟沥干水份的菜端了上来，问：“这道菜也是同样的做法吗？”
方解意想了想道：“同样的口味吃多了就没意思了，不如咱们再来盘炸野菜吧！”
刘嬷嬷笑道：“这个吃法倒新鲜，可以试一试。”
方解意笑道：“嬷嬷以前没有试过吗？”
刘嬷嬷啧啧嘴道：“我可是穷苦人家出身，一年也吃不了几斤油，哪里舍得用它炸野菜呢。”
方解意不胜唏嘘，越发坚定了要炸一盘野菜的尝试。于是，主仆几人重新起起锅热油，把野菜裹上面芡，加盐拌均，就开始了吱吱啦啦的炸菜环节。这期间刘氏过来瞅了瞅，笑话她道：“你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总钻进厨房里干这些个，让杨探花知道了不知怎地笑话你。”
方解意笑道：“管他呢，到了这乡下地方，还有他说话的份儿？再说了，他若真敢嫌弃，以后就再不让他登门了，我还乐得清静呢！”
刘氏甩甩袖子，懒得跟她争辩，又回屋纳凉去了。
等到这两盘野菜好容易炸出来，方解意觉得自个儿被火烘得快要融化了。但她仍旧热情高涨，亲自把炸野菜端了过去，并在几人的诧异下，用筷子把鱼头单独夹出来，拿走了。
杨子澄甚为不解，问方解惑道：“她要鱼头做什么？难不成是好菜都让咱们吃了，她们那边根本就没有菜？”
方解惑笑道：“你也太瞧得起她了，她是那样伟大的人吗？放心吧，只要有咱们吃的，肯定少不了她那一份儿，你若不信，只管瞧着。至于这拿走的鱼头嘛，我猜大约是要拿去喂那些个流浪的猫狗。嗯，你知道的，她还算善良……”
原来如此！杨子澄虽然表面上在点头，但内心却有几分不信。要说拿鱼头喂猫狗这倒不稀奇，可不至于如此心急吧？客人还没用完餐呢，就把鱼头夹走去喂狗猫，这不是骂人吗？
一旁的庄绪良却突然笑了。他想了想，对方解惑道：“你们家初来乍到，人口又多，菜蔬粮食恐怕一时供应不及时。兄若不介意，可随时从我家菜园里摘菜，岂不方便？”
方解惑笑道：“那敢情好！只是白拿我们可不好意思，你若真想让我们方便，那就按量收取一定的报酬……”
“收什么报酬呢，方兄这是在寒碜我！”庄绪良笑道，“一来我不是卖菜的；二来我家人口少，也吃不了多少，没的放烂了，不如方便了你们。”
“那不行。你若不收，我们宁可去外面买。”
“方兄真是……”庄绪良无可奈何，只得道，“那咱们两家就以物换物吧。你们若有了新鲜玩意可以给我送来，至于我菜园里的菜，或者我钓上来的鱼，可以无限量供应给你们。这样如何？”
“这样好，这样好！”方解惑哈哈大笑，“这样咱们两家就都能心安理得了！”说完，又和庄绪良相视大笑。
这笑声如此之大，以致于刺痛了杨子澄的耳朵。他伸手揉了揉耳朵，故意道：“真羡慕你们两家，可惜我却没有这样和睦的邻居。”
诸绪良听了，微微一笑道：“杨兄若是愿意，弟这草屋随意欢迎杨兄光临！弟求之不得呢！”
杨子澄听了急忙致谢。方解惑却笑道：“你不是病了吗？依我说，还是安稳在府里养病要紧，不然耽误了六个月的期限，我妹妹可就……”
“你……”杨子澄的脸刷一下红了，但他仍旧嘴硬道，“二兄放心，弟一向体健，这偶尔的一次患病应该不足为道，别说六个月，三个月也尽够了。”说完，伸手挑了一大筷子鱼肉放进了嘴里。
第26章
厨房内，方解意端着夹回来的鱼头乐颠颠地回来了。刘嬷嬷看见了，笑道：“你还真把鱼头拿回来了！我倒要瞧瞧，你能用这鱼头做出什么花样来！”
方解意笑道：“嬷嬷只管瞧好吧，我这种做法，可是独门绝技！”说着，便把鱼头放下，从豆腐盘里切了一块豆腐出来，迅速洗净之后，切成方块，又把葱姜蒜等配料切好，这才重新起锅，把鱼头煎了煎，随后倒上清水，把豆腐倒了进去。
“这就行了？”刘嬷嬷问，“鱼头炖豆腐？这能好吃吗？怪腥的！”
方解意道：“腥味肯定是有点，但他们既能吃鱼，自然能忍受得了这种腥味。等到豆腐入了味，这腥味就能淡了。”说着话，又往汤里加了点白酒，刘嬷嬷看得越发目瞪口呆。
方解意嘿嘿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如何，咱们先让他们帮咱尝尝，若是好吃呢，下次自个儿做来吃；若是不好吃，下次就不做了。”
刘嬷嬷听了哭笑不得。
这边松香又往灶里添了几块干木柴，木柴着了火立即窜起火苗，锅里的豆腐汤迅速热了起来。方解意等到汤滚开了之后，往里倒了点醋，又加了盐巴，之后又小火慢炖了一段时间，待豆腐膨胀了，方撒上蒜沫和葱碎开始出锅了。
松香离得锅最近，忍不住吸着鼻子道：“味道好香。”
方解意随手夹了一块豆腐塞到松香嘴里，问：“再尝尝口感如何？”
松香被烫得直吐舌头，好容易嚼了咽下去，直冲方解意伸大拇指：“姑娘，您是大厨了！”
方解意得意得哈哈大笑，急忙吩咐道：“那就赶紧去上菜吧，咱们也要开饭了！”说完，把剩下的豆腐汤一并盛在汤盆里，便招呼刘嬷嬷端到内宅，待她把其余的凉菜又打点好之后，这才去了内宅，陪母亲一起用饭。
内宅内，刘氏正对着一桌子野味发呆。一见方解意进来，先是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问：“听说这些菜大部分是你做的？”
“是呀。”方解意得意道，“母亲觉得如何？”
“好……自然是好。就是……太意外了！”她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从来不去厨房的，更别说烧菜了，因为你闻不了油烟味……”
方解意的笑登时凝固在了嘴角。但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没心没肺地笑道，“真没想到，母亲居然还记得这一点。不过，母亲也别忘了，人是会变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我落水后，许多事情都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比如我这拢不住的性子，比如我这不容人的火爆脾气，还有……我居然不讨厌油烟味了，而且还很喜欢。母亲您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这……的确很奇怪！”刘氏怔了一下之后，也忍不住感叹道，“所以我也经常同人说，你越来越不像我的女儿了。我每每细思，也觉得惶恐。可每每看到你，又觉得活蹦乱跳的，哪里又像是假的呢！所以，我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方解意笑道：“不单单您，连我自个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可现实就是如此，我变了，但变得越来越快乐了，这样不更好吗？所以，您就接受吧！”
刘氏苦笑道：“不接受又能怎样！但有一点你说得很对。你变了，变得越来越快乐了。单就这一点，我也必须得接受，而且很乐意去接受。既如此，那我就可着你的心意折腾吧，只要你快乐就行……”说完，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流出来的泪。
方解意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但她又实在无能为力，所以只得强装出笑脸，招呼道：“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用饭要紧。——来，尝尝我亲手做的鱼头豆腐汤，鲜美着呢！还有这道凉拌野菜，母亲尝尝味儿即可，不宜多用。至于这道炸菜，是我最爱吃的，咸香可口，简直好吃得停不下来……”
刘氏笑了，也不得不收起复杂的心情，开始认认真真地用起饭来。
这顿饭用得热火朝天，又百感交集。好容易等撤下了饭，刘氏便催促道：“咱们来两天了，该回府了，不然你父亲回来找不到人，不知怎地大发雷霆呢。”
方解意听了，大为失望。本来，她是想亲眼看着菜苗缓过苗来，新播的菜种发了芽，红薯移栽之后再回去的。可见刘氏态度坚决，且心有顾虑，只得依了她。但她依旧不放心，便把松香留下了，叮嘱她一定好好照顾这些菜啊苗啊，等过几天她有时间了一定再回来。
松香得了重托，自然不敢怠慢，拍着胸脯打了保证，说人在苗在，方解意这才恋恋不舍地开始收拾东西。
另一边，刚刚散席的方解惑也得了消息，急忙赶到后院挽留。他指着尚未完全收拾停当的院落哭丧着脸道：“母亲怎么就狠心走了呢？我这院里还有许多活要干。再说了，您要走就走吧，怎么也得把我妹妹留下吧？她若不在，我这院子怎么修整？”
刘氏气道：“这是你的院子，你想怎么修整就怎么修整，何苦拖累着她？再说你们这里人来人往，她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跟我回去最为妥当。”
“可妹妹回去后就胸闷气短，老想往外面跑，岂不更麻烦？”方解惑理直气壮道，“所以还是让她留下来吧，等她呆腻了，我自然送她回去。”
“不成！”刘氏斩钉截铁道，“不管怎样，她一个姑娘家，若没有我在，她私自留在这里就是不妥。除非……”说到这里，刘氏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前院的方向。
偏方解惑没听明白，忙问：“除非什么？”
刘氏看了方解意一眼，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除非她嫁了人！到那时，她就是婆家的人了，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去，我也管不着了。”说完，赌气背过身去红了眼圈。
方解惑听了，不服道：“不就是嫁个人吗，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去跟杨子澄说，让他赶紧预备起来，日子一到，立马迎娶！”
“方解惑！”一直被当成了空气的方解意终于忍无可忍，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把婚期往后拖了拖，你可好，帮起倒忙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
“我……”方解惑被问得张口结舌，一口气登时泄到了底。
方解意最终还是跟刘氏上了回府的车。等到车子出了门拐到了大路上，方解意才突然发现，杨子澄也正骑马候在前方。哦，看来，他这是吃饱喝足了，也准备回去了。也好，路上做个伴不寂寞。方解意如此想。
可刘氏却看得她紧，根本不许她接近杨子澄一步。只在马车里一遍遍地疑惑道：“这杨探花前几日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又生龙活虎了？难道真如你父亲所料，他纯粹是装病？是为了推迟婚期耍的计谋？”
说到这里，忽然转头死死盯住方解意问：“难不成，他装病推迟婚期是你的主意？”
“啊？啊……”方解意没想到母亲能突然转过这个弯来，登时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后，她高举双手作投降状，求饶道：“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此事的确是我的主谋。是我求你们不成，才找的杨公子，让他装病来推迟一下婚期。当然，我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你！！要死了！！哎哟，气死我了！”刘氏火冒三丈，终于忍不住伸手狠狠拍了她几巴掌，恨道，“该死的丫头，你怎么如此任性。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没体谅为人父母的难处？你就不怕折腾来折腾去，杨探花会不堪忍受，执意退婚？你就……”
“好了，好了，别说了。”方解意坚决摆手制止道，“他若真想退婚，那就随他好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打算成婚，除非章小将军回来……哎哟……”没等她说完，大腿上早挨了刘氏一记拧。
刘氏拧完犹未消气，低声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提章小将军。你这纯粹是逼我和你父亲动粗啊？你若再这样，别说六个月，十天我们都等不了，立时就要硬把你从刘家扫地出门！”
呵，又来了！看来，“章松年”这个人在他们家，是真的不能再提了！
第27章
夏日的午后，烈日当头。方解意与刘氏因坐在车内并不觉得日头有多晒，直到车子到了府门口，杨子澄来至马车前向两人告辞，方解意这才发现，杨子澄前胸后背皆是一片濡湿。偏他还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只与刘氏说些路上照顾不周的客套话，让方解意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几分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