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琢左手握一盏茶, 却迟迟未饮。
目光透过屏风, 凝着那道轻颤的身影,下意识捻了捻指腹。
扪雪挼玉, 指染余香。
“侯爷怎的还不走?”洛霏霏坐在屏风里头,明晃晃赶人。
天还没黑呢, 她是没法子见人了。
袄裙上每一粒珠扣都已规规矩矩扣好, 洛霏霏面颊上热意却难消减, 心跳更是不受控。
最让她羞耻的,不是顾玄琢大胆的举动。
而是,她竟然不讨厌他这样轻狂。
一时间, 她难以接受这般陌生的自己。
话音落下, 她将耳尖贴上屏风, 细细听外头的动静。
却只听到一声低笑,茶盏放在小几上, 轻轻一声响,随即便是他轻缓从容的脚步声。
不是往门扇方向去, 而是朝她这边来。
刚欲开口叫他别进来,便听到顾玄琢道:“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须得问问霏霏。”
闻言,那赶人的话到嘴边, 又被洛霏霏咽回去。
想到什么, 她匆匆回身去藏东西,故作镇定问:“什么重要的事?”
说话间, 顾玄琢已行至她身后,躬身握住她手腕,将她未来得及放下的东西抽出来。
她纤白玉指间攥着的,正是去金陵前,被她扣下的玄铁扇。
“霏霏一直将它放在枕畔?”顾玄琢扣住她腰肢,将玄铁扇抢在手中,志得意满转了转,“日日睹物思人,却不肯承认,口是心非的小娘子。”
被他拆穿,洛霏霏登时后悔不跌。
早知瞒不过他,她藏什么?大大方方还给他不好么?
她也不知,自己方才怎的昏了头。
伏在顾玄琢身前,竭力平复着心绪,她索性环住他,将娇艳欲滴的芙蓉面,埋在他襟前。
不接他话茬,也不抬眸望他。
避开他视线,柔声问:“什么重要的事,这会子才想起来?”
顾玄琢抚了抚她微乱的发髻,斟酌着措辞,故意作出轻松随意的口吻应:“只是好奇,若你生父尚在人世,霏霏想不想认他?”
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重要的事,会是这个。
洛霏霏身形微僵,沉默未语,心间旖旎赧然顷刻消散。
即便他语气再轻松,洛霏霏也猜到,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
除非,他已查到一些眉目。
“侯爷此行查到了什么?”洛霏霏柔荑攥着他衣襟,眼神泄露一丝紧张。
“只是碰巧听到一些事,与你的身世有关,不算好,也不算坏。”顾玄琢捏捏她侧脸,浅浅弯唇宽慰,“别担心,一切有我,你若想见他,我便去安排,若不想,便权当不知。”
听起来,她的生父应当不是无名小卒。
阿娘说她生父死在战场,会不会是骗她的?只是不想她去找?
细细想想,这些年,每当她问起生父,阿娘总会说一些她不太能听懂的话。
当时不解其意,此刻想起来,洛霏霏想到一种可能。
阿娘知道她生父尚在人世,可阿娘有意与过去断绝,才没向她提起任何关于生父或是外祖家的事。
“不必见了。”洛霏霏轻轻摇头,“我有阿娘便好。”
生父在人世,阿娘却不愿回头,必是生父待她阿娘不好。
这样的生父,她情愿不知道他的存在。
“好。”顾玄琢将她拥入怀中,掌心轻轻拍着她背心,笨拙地哄,“我们不见。”
皇帝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差,齐太妃一党势力却渐盛。
凡事投靠她的萧虎党羽,皆被她以为皇帝祈福之名赦免,连反贼沈牧也向其投诚,“侥幸”逃脱一死。
这一日,皇帝趁短暂清醒之时,提笔拟下两份遗诏,交给最亲信的总管太监孙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