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格外冷,莲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在皇宫琉璃瓦下闪着刺目的光,似随时会落下来的利剑。
宫里宫外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
洛仁和秦梨不日便要入京,再住在梅苑便不像话了。
好在,洛景霖在工部已有志同道合的友人,没通过顾玄琢,也迅速租到一处三进的宅子。
在洛霏霏随洛景霖搬出梅苑,安顿在榆钱巷的第二日,弛星匆匆送来一批古玩字画,并叮嘱她,这两日紧闭门户。
洛霏霏预感到什么,也盯着哥哥,不叫他出门。
果然,隔天将近日暮时,顾玄琢着一袭绯袍而来,当着洛景霖的面,将她拥入怀中。
隔得近,洛霏霏才闻到他身上血腥气。
“发生了何事?”她小心翼翼问。
“皇帝驾崩了。”顾玄琢疲惫得将下颌抵在她肩头,“齐太妃、六皇子一党,尽数伏诛。”
“咳咳。”一阵轻咳,打断洛霏霏想问的话。
洛景霖清清嗓子后,上前扣住顾玄琢肩膀,故作嫌弃道:“一身杀气,别熏着我妹妹。”
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善后,顾玄琢没多留,去外院书房歇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入宫去。
倒是弛星,被他留下来。
问过弛星,洛霏霏方知,这两日发生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皇帝驾崩一日,齐太妃等人却秘不发丧,甚至将知晓事情的太医扣在紫宸宫偏殿。
六皇子从密道入宫,让秉笔太监拟假遗诏,传位于他。
顾玄琢与刘太医早有约定,若过了时辰未传消息,便是情况不好。
是以,他很快洞察阴谋,禀报四皇子,欲入宫清君侧。
禁宫被齐太妃一党把持,幸而顾玄琢安排了沈牧这颗棋子,才免去血流成河的局面。
六皇子大势已去,孙公公才悄悄烧了那份传位给六皇子的诏书,将剩下的一份密诏呈在人前。
洛霏霏没想到,顾玄琢竟连沈牧也算计到了。
会不会,早在何绍梁被贬去赣南之前,他心中便已有谋算?
新旧交替,又赶上年末,京城各衙门都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见顾玄琢,洛霏霏连爹爹也没说上几句话。
洛仁一入京便去太常寺补缺,忙于祭典、陵寝诸事。
待诸事落定,已至小年。
喻捕头半生都在洛大人手底下办差,此番入京,他特意辞去金陵的差事,护送洛大人一家入京。
来年准备找找门路,去顺天府或是刑部大牢谋份差事。
暂时没找到住处,两家便在挤在一个宅子里。
小小的院子,众人说说笑笑,亲自动手做小年饭,温馨又热闹,像是又回到赣南太平的时候。
黑沉沉的天幕上,无数轻盈的雪絮洒下来。
洛霏霏擎一柄油纸伞,踏着薄薄积雪,抄近路往梅花巷去。
苏嬷嬷待她极好,她想接苏嬷嬷一道来过小年。
榆钱巷离梅花巷不远,身上刚走热乎,便到了。
听到她的来意,苏嬷嬷脸上满是欣慰的笑。
回榆钱巷的路上,苏嬷嬷向她打听她们过小年的习俗,也热情地说起京城习俗。
洛霏霏含笑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嘴,多数时候是苏嬷嬷在说。
听到苏嬷嬷说起顾玄琢的旧事,她唇角笑意渐深。
白日里,顾家和侯府都送了节礼来,阿娘也准备了回礼,她则将亲手绣的香囊也藏在回礼中,让人送去侯府。
也不知,顾玄琢会不会看到那香囊,能不能猜着是她绣的?
这会子,他应当是在宫里赴宴。
皇帝新丧,一应宴饮从简,免去丝竹笙乐,只请了亲信之臣入宫。
四皇子为表孝心,特意将登基大典定在来年初一。
隔着屋宇,听不见长街那边的动静,听说往常腊八便开的灯会,改到初一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