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二房杀猪般的嚎叫,更发了狠向她扑来,就要夺她手上的金簪。
怀玉定不会让他如意,同时间,她又将那金簪向他捅去,直接插穿了他的手掌。
而后解下头上的发冠,用力向他抛去,那些她喜欢的金银珠宝,瞬间化为利器,割的那人鲜血横流。
她提着裙子,落荒而逃。
她不能在这里呆了,她要走,她要跟薛谌走!
“快!那娘们跑了!找人给我追!”
嫁娶本为时间乐事之一,前厅还在喝着酒,身为主角的她却在偌大的宅府中慌忙逃窜。
老夫人听了春儿的话,以为这事已成定局,就算薛谌要走,她也没拦着,甚至还给他搞了一份出城文书,她是疼这外孙,但定不能让他再像思思那般,给张氏丢了脸面。
不一会儿,春儿来报,老夫人脸色一沉,吃着酒说:“这事不能让来客知道,刚子诚那小子已经走了,把怀玉抓住,箭在弦上,不成也得成。”
小嫆浑然未知,她只想着自己的□□,觉得今日确实是个良辰,看守不严,她又能翻墙出去。
这不,在翻墙的时候,就碰见了还在逃离追捕中的怀玉。
“你怎么在这!”夜里借着月光,她看怀玉的脸上有什么暗色,发丝凌乱,并未多想,“怎么了,表哥欺负你了?”
“你别说我在这!”怀玉捂了她的嘴,“我不好跟你解释,看在我们这些天的情谊上,我问你,薛谌在哪?”
“唔?”
薛谌,不是在前厅吃酒?
小嫆此时也觉得事态不对起来,但她还未想明白,就听到家仆们点着灯笼说:“四处看看,定不能让她跑了!”
“你别急,”她拉下她的手,“你从这里翻过去,我替你挡着。”
说罢,她转身去与那群家仆周旋。
“大喜之日你们在干什么,抓什么人啊!”
怀玉心里道谢,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她没有爬过墙,但在宫里,她爬过树!
就就着墙边的小乔木,一脚踏了上去,另一只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才将将够到墙沿,前有虎后有狼的,她也只能奋力一蹬,踩的矮树枝叶乱颤。
“什么声音?”为首的家仆眼睛一望。
小嫆:“什么什么声音,这到处都欢喜着呢,哪都有声音。”
“我们在奉命找人,那个叫怀玉的姑娘,逃婚了,驳了张家的面子!”
“你是说怀玉?怎么可能呢?她不是一心想嫁给表哥吗?我刚看见了,去那边了!”小嫆指着后门的方面,假意道:“你们要是抓到她,可要好好替我问问,这么给脸不要脸!”
“多谢小姐,走!”
再说怀玉这边,怀玉拼了命爬上高墙,回头一看,如果她摔下去,死是死不了,腿得断,不禁佩服起小嫆到底是怎么从另一边落地的。
但是她急啊,她不可能就一直坐在上面,等别人来发现她吧。
“虞怀玉?”
这也是赶巧,总会有有心人在对的时辰发现她。
薛谌换了一身墨色的衣裳,从后门牵着驰原,准备出城。
他其实也不是没想到,临行前还是与怀玉说一声,但怀玉也说过,恨不得他拜完堂就走,看她拜堂那个不情愿的样子,算了,何必再一次两看生厌。
可此时,那个女人就把自己架在高墙上,脸上带着血,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哭了。
他看着她血染的面庞,泪水与血珠一齐留下,可怜无助又可爱。
薛谌板着一张脸,瞬间又冲进张府把他们都给砍了的冲动。
他心思活络,一瞬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握紧拳头,拉动缰绳走到墙根,他想,如果怀玉说一句委屈,他就不再忍了。
可怀玉她看到薛谌,先是流泪,倒是什么告状的都说不出来了。
她哭着,又笑着,感觉到了希望,笑比哭还难看。
她只想说:“薛谌,带我走吧!”
她仓皇地解释着:“我不想在这里继续生活,这里不好,这里没有你,我要跟着你走,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去适应的!我是公主,我可以辅佐你,我们挟公主以令诸侯!我们可以东山再起,我们……哎呀我多的也说不出来了,你带我走好不好啊!”
真是疯了,跟他走可不是一个好路子。
但是他也不想拒绝,他也不否认自己从未想过,怀玉会哭着求着他,带她走吧。
他们是旧时代的遗孤,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收留他们。
但是她说,去哪里,干什么都行。
或许,也可以重新回到他们曾经都期待的昨日。
“虞怀玉,磨叽什么呢,你挂墙上了啊,快跳啊!”
“你别催我!我这不是怕高吗?”
“有我接着你呢,你在怕个什么劲啊?”
“真跳了啊!你准备接好我,千万别松手!”
一身华服的少女跳入他的怀抱,他的胸膛紧实,安全感十足,她不知道为何就想,好吧就这样吧,她已经只能选择他了。
“等等,”薛谌从驰原的身上的口袋中,拿出火药和火折子,点上扔进墙那头,“敢动我们大名鼎鼎的包子公主这不是驳了我薛小侯爷的面子么!”
火药与冲天的礼花噼里啪啦,告知世人今日有一对不一样的新人。
第31章 离扬州
举行婚礼时, 宵禁可以稍微放宽一点点,但礼花过后,宵禁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张氏十分注重名节, 十分怕自家仆人被武侯逮住, 失了脸面,而且问起原因, 更是丢人现眼。
要是武侯抓到怀玉, 那岂不是颜面无存?
老夫人一边命人在宅府中寻找怀玉的身影,一边又祈祷怀玉不要跑到外面去被武侯逮住,一来二去天亮鸡鸣,张府都给翻遍了, 老夫人只能承认,虞怀玉已经跑到外面去了,她半截脚都要入土了,居然没拿捏到一个小姑娘,当时就该直接捆了她, 谁让她执意要嫁给她外孙呢?
这件事,他们不仅赔了银子, 还赔了人, 纯属吃了哑巴亏。
“老夫人。”春儿面色沉重, 步伐飞快,来不及行礼,覆手在老太太耳边说。
“什么?秦大人、秦大人现在在扬州?来我们府上作甚?”但她心里明白, 手抖了抖, 才说:“扶我起来, 大房外出, 二房还在养伤, 家里出了这种事,一个个都不中用……”
她刚走到游廊中,她们口中秦大人走到了正堂门口,他一袭玄色胡服,面色微冷,其中一只眼是灰蒙蒙的一片,他的目光一移,让人不寒而栗。
“有失远迎啊,秦大人,我真是老了,还不知道您现在在扬州。”老夫人笑呵呵地问:“不知道今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按理说,这位秦大人也算是从前朝留下人的狠厉人,跟张氏一样,都有一层前朝的迷雾在那盖着,谁都不说罢了。
但老夫人十分怕这位秦大人,他品阶倒不高,也就五品,但他就像一条被养熟的狗,从夏朝到周朝,只为自己那个神秘莫测的主子服务,背地里什么藏事都做过,而那位主子,阴晴不定,就连张氏的老太太都不知道他是谁。
最恐怖的就是在这里了,你不知道他和那位主子,到底是在哪个队伍里的,你周围的人,又是否在他们的队伍里排着,说错一句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儿举着茶壶,给这位姓秦的大人斟上。
瞎了一只眼的男人并未理会那茶,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老夫人,缓缓道:“安振候,我想您不应该忘记。”
“我哪敢忘。”
完了,这是来找薛谌的。
不过老太太一听,也心里有底了。
“现今,本应诛了薛氏九族,但看在薛氏一家满门忠烈,前朝皇帝的脑袋挂在长安城的时候,薛府上下几百余人,三尺白绫自我了断,陛下心善,才没牵扯到其他,怎么,我记得当时你们扬州的张氏,并没有出来和薛氏齐心,现在胆子大了又顾及血脉亲情了?”
“秦大人,这是万万不敢的!”老夫人手心都是汗,“您在这,过您的耳朵的也只有真话,”扬州张氏为四大士族之一,老夫人还能为自己辩解几句,做点小猫腻,她早就想到了这手,悄悄让人在薛谌的户籍上做了手脚,现在的薛谌,既不属于张氏,也不属于薛氏,是个五服之外的表亲。
薛氏又是随着白丁虞氏起家的庶族勋贵,白纸黑字物证在,就算是秦大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只要秦大人只是为这件事来的,这豁出去掉脑袋的事,为了外孙,就算没白做。
“想的挺好,老夫人。”秦大人确实在这件事上无可奈何,不过他本就不是来追查这个逃跑的薛家子的,只是捉拿前朝罪人的大理寺卿昨日提了一嘴,薛侯爷家唯一活下来的嫡子还在外逃窜,他没理由地想到了虞怀玉,毕竟二人曾有过婚约。
前阵子,他也见到了和楚灵公主十分相似的人。
不免就将二人联系到了一起。
想到此,他又问:“近日,可还有什么可疑之人?”
“秦大人这是在怀疑我们张氏?您可以随便查,如果太晚了,倒可以留下来吃顿饭。”见秦大人语气缓和了,老太太的笑容也终于浮现在了脸上。
“不用了。”秦大人扬了扬手,转身欲走,“我还有别的事。”
“还有,上面让我过来带句话,别以为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能鼓捣出什么名堂,省省吧。”
虞怀玉跟着薛谌躲着武侯,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带上帷帽,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在张府将近躲了一个月,却把她的懒病馋病金贵病全都勾回来了,她跟薛谌喊了一晚上疼啊累啊辛苦啊,而薛谌的处事态度则为通通无视。
怀玉只能继续无病呻吟,甚至使上了小伎俩,伸出指尖悄悄地戳他,“我指甲长长了。”
说罢,就看到一把剔骨小刀放在她手心中,合着这是让她自己来了。
不过,怀玉心里就怪了他一小会,就喜滋滋地自己修剪指甲了。
等到她磨完了洋功,终于用小刀磨出了满意的杰作,便将五指伸到他眼前,歪着头给他展示。
“快来看看我的杰作!”
她的目光是怯中带些羞的,她在期待着什么,或许只是一句简单的好话。
这时,以前她总认为薛谌凶巴巴,不解风情,瞎说话的时光都荡然无存了,在她的眼里,薛谌好像变成了一个亮闪闪,连发丝都在发光的观世音菩萨。
少女的指尖还是细嫩的,她没有经受过多少苦,从今以后,她可能还会如此,也可能会被蹉跎的人生磨灭生灰。
薛谌看着她圆润无比的指腹,忽然想到他们相遇的破败的寺庙之前,更久之前,他们也曾同时站在佛堂中,在少女并不知道的那段隐秘的时段,他也看到她这般有点甜蜜又有些期待的表情,双手合十,在和菩萨祈祷着什么。
“你是不是在张家吃胖了?”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拈起一根她的手指摇晃,“你这手指都粗了一圈。”
“我胖?我哪里胖!”
什么菩萨,什么发光,一瞬间都在她脑海中破裂了,薛谌就是天生一张臭脸和一张永远说不出好话的山猪嘴罢了。
呵,她为什么要哄着他啊。
她可是高贵的楚灵公主,太蠢了!她刚刚都在想什么啊,薛谌哪里有什么高大的形象,他只不过是碰巧又一次救了她,而已!
“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有多苦吗,我好不容易在张家吃点好东西,可那张家人面兽心,差点把我害惨了!”怀玉瞪着她,把手抽了回去,心想,而且张家的种也不好,你看你就不行!
“曾经我想吃什么没有,现在我想都吃都吃不出来肚腩!”怀玉扭过头,再次发誓这辈子,不,一个时辰内别想让她跟他说任何话了。
“真的?”可她一下子感受到了背后男人的气息一下子侵染了她,男人的下颚置在她的肩膀上,硌着她不舒服。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戏谑道:“我都抱过你多少次了,我倒觉得没有。”
怀玉红着脸,立马破了功:“滚你的,下流胚!真不要脸,登徒子!”
此时二人已经骑马走到了城门下,守门的士兵拦下二人,目光不移:“麻烦出示一下出城文书。”
薛谌拿出两张如出一辙的文书,“请过目。”
那守门的士兵仔细瞧着文书,到没看出有什么差别,“什么关系?”
“大人,您这没看出来?她这刚刚还与我闹别扭呢。”薛谌扬起个小脸,潋滟生辉,指着生闷气的怀玉,解释道:“家里的小十八,惯会作妖的。”
怀玉身子都直了,生怕这守卫看出什么不同来,要是她能侥幸过了门,定会用刚磨好的爪子撕烂他的嘴,让他承认他们可是正经的拜了堂的关系!
第32章 叶子戏
离开扬州城之后, 二人本想继续走水路,不料到近日正值盐运司贸易频繁,唯恐暴露, 则放弃了素来发达的水路, 从扬州陆路直下。
二人在客栈休息了一晚,换了身低调的胡袍, 世道不稳, 单身男女单独上路是在目标太大,于是给了同在这客栈整修的胡商一些银两,用屡试不爽的投靠亲戚的借口,跟着这队商贾南下了。
怀玉是土生土长的长安女子, 在扬州时,只因为在张府,到处都规整的好,除了多雨的气候,倒没有抱怨潮湿。
现在坐在胡商的马车里, 越往南边,不仅颠簸, 还觉得潮湿。
不过,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 她每时每刻都在安慰自己,是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她自己要跟着薛谌的。
有时候, 自己宽慰着自己, 都不禁会失笑。
曾经的楚灵公主, 到哪里不都是香饽饽, 现在想留下她的, 无非也是看中了她现在唯有的利用价值。
那薛谌呢,他现今又为了什么呢?
怀玉后知后觉的,迷糊的,将视线转移到了跟她一同乘车的薛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