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手中,拿着一个虎符。
看来他为了防止被偷,打造了不少赝品。
“你顶替父亲的军功,父亲没有以军法处置你,还为你留了私兵,是他的仁慈和失败。而你却用他的肝胆衷心来讨好现在的周国,是不仁不义。”薛谌的手中的剑转起多个剑花,甩掉剑刃上雨水,“我将会用你的血,来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第40章 相信我
雨越下越大, 没有任何停止的迹象,雨水冲刷着世间所有,天色更阴, 乌衣更深, 人心却像被雨点击开一般,露出了本有的肮脏。
“薛谌, 你这可就误会我了。”魏鸣君笑里藏刀, “这些话不会是从侯爷那里听来的吧?看来,侯爷对我的偏见,真是很大啊……”
“那我问你,父亲在抵御外敌时, 你在做什么?”薛谌缓缓道,纯黑的眸子品不出悲喜:“为何没有拿虎符支援父亲,还要将父亲的钦定的将士换人?”
“你还是太年轻了,薛谌,你以为, 夏国的覆灭,还真是我等小官可以阻止的事情?”魏鸣君抚摸着手中的虎符, 漫不经心地说:“难道我会让侯爷最后的军队全部葬送在绝对会败的战斗上?”
“说的好听!”怀玉都忍不住骂他几句, “那你就可以用他给你的兵权, 兵刃指向他的儿子?!”
“这岂容你一介妇人插嘴!”魏鸣君冷哼一声,“若我没有投降,你知道有多少妻离子散?你懂什么?”
薛谌的长剑立在怀玉身后, 将她保护着, “所以魏大人打算拿我开刀, 反正我薛谌也是寡人一个, 茕茕孑立, 无论死活,都可以拿上加官进爵,哦,我忘了,魏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刺史,如果捉到了我,大概可以连升三级吧?但我可要给你算算,你离我父亲的侯位还有……”
“呸!你算什么东西!”薛谌好似戳中了魏鸣君痛处,他的眉毛都团成了一团,指着薛谌的鼻子就骂:“你也配说我?!你就是个薛承光养废的一个狗东西!薛承光懂什么打仗,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他凭什么加官进爵,我留在这里做刺史?!还可怜我给了我个虎符,糊弄谁呢?”
“我看你还是做我的垫脚石,也算薛承光欠我的,”他手一挥,乌衣兵们向他们冲过来,“给我活捉了他们!”
薛侯爷留下的这只军队,恐怕早就被架空了,就算是薛侯爷的亲生儿子,他们也照捉不误。
但薛谌是有真本领在身上的,他一人或许不能跟几百人相对,但他审时度势,多次对拼下来,一直懂得直击弱点。
他不能和这群人僵持太久,幸好他们包围的是小院子,要从院门口突破进来才能捉到怀玉等人,但薛谌是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他的动作极快,在雨中像一只轻快的飞燕,如闪电般突破到魏鸣君身前,身上不仅带着湿漉漉的雨气,还有染血的腥气,或许是魏鸣君太过轻敌,自己竟然没有带着兵器,被薛谌瞬间反制。
一下子扭转了局势!
“你放开我!”
“我又没病,我放你?”薛谌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这就是想立功劳的魏大人?看来还没有薛侯爷养的狗东西厉害呀!把虎符给我!”
“你以为你拿了虎符,他们就听你的啦?!”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拿虎符的,这虎符,必定是要物归原主的。”薛谌的刀刃逼向魏鸣君的脖子,立刻留下一道血痕,“你给不给?”
“我给我给!”魏鸣君的浑身都在颤抖,在雨中看的不太真切,“你刀别抖!”
薛谌道:“放心,我不杀你。把虎符扔给我夫人,快点!”
“我扔就是了!”虎符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落在怀玉的手中。
“你放了我!”魏鸣君颤声道。
“放我们走,我们的马车,牵到门口去。”薛谌的刀又逼近了一丝,“照我说的做,若是我夫人他们被伤到了分毫,你的脑袋也该掉了。”
“快点照他说的做啊!”魏鸣君指着不敢逼近的士兵们,“快点,都聋了吗?!”
有个看似职位大点的士兵点了头,赶紧将薛谌的马车牵到府门口,薛谌没立刻将魏鸣君放开,而是带着魏鸣君一起上了马车,淙淙坐在前面驾驶,一直到城门口,有看门的士兵将他们拦下来,问:“你们是什么人,已经到宵禁了,不能出城!”
“是我,让他们出城!”薛谌逼着魏鸣君说。
“原来是魏大人,多有得罪,我们立刻开门!”
当城门落下之时,马车又行了几里,薛谌才将他的剑从魏鸣君的脖子上放下,“我不杀你,不是现在。”
薛谌看着满天的大雨,抓住他胸前的衣料说:“总有一天,我会回到曲州,取你的项上人头,如果害怕,就快点逃吧。”
看薛谌有撒有的迹象,怀玉立马恶人上身,跑过来借力抬脚就把魏鸣君从马车上踢了下去,只见他在飞驰的马车上滚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应该是磕掉了牙齿,满嘴是血。
怀玉拍了拍手,一脸骄傲地想听薛谌的表扬,只见男人弯下身来,带着血的气息一下子贴近了他,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辜负了你,我们没有兵权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呢。”怀玉回抱着他,他们现在都湿漉漉的,都能感受到彼此滚烫的体温,“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一向做的很好,不是吗?”
“嗯,还有机会。”薛谌深吸了一口气,略有颓废地坐在地上,怀玉懂他,毕竟他之前是喜欢魏鸣君的,没想到他也是个依附权势的人,是真的背叛了侯爷投靠了周朝。
但不重要了,怀玉想,他们还活着,有很多机会重新开始。
“复国的路,不一定在境内。”薛谌喃喃道,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打算,“这次我定不会负你,会更谨慎地考虑,请你全心全意相信我吧,公主。”
怀玉将手中的虎符交到薛谌手上,“你父亲的东西。”
薛谌看了几眼,将虎符护在胸前,似是在虔诚地祈祷着,复而将其扬在空中,拿出削骨小刀一横,虎符应声落地——
就是还是完整的。
怀玉蹲下来,看着试图毁掉虎符的男人,噗嗤一声笑出来,“看来不削铁如泥啊。”
薛谌头一歪,赖皮一样地躺在她怀里,嚷嚷道:“随便吧,扔了。”
“哈哈,你好丢人哦!”
“有什么好笑的?真无聊……”
怀玉的笑声又从喉中溢出来,看着薛谌略微染上红晕的耳尖,她想,什么嘛,平时也没见着他害羞啊。
第41章 初见时
出了城, 但不代表出了曲州。
魏鸣君应是被手下的人搭救,就紧急展开了对怀玉他们的追捕计划。
在赶路的途中,他们听闻了不少城中的刺史大人被贼人所伤, 派出一支精良的军队四处围捕的消息。
祸不单行, 因为那场大雨的原因,怀玉身体发热, 整个人软绵无力, 晕沉万分。
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除她之外,其他人的都好好的,脸色红润的样子, 好似不是淋雨,是泡了个热水澡……
反观自己,她无力的躺在马车中,发汗发了两次,只是将将把体温降下来, 全身有些粘腻,只能等到去河边打些水烧来擦身。
“阿姐, 你说什么?”她身边的小鹿儿低下头, 仔细辨别着怀玉口中的呢喃。
他越听越疑惑, 对淙淙说:“好像在说什么鹿啊猪啊牛的听不懂……”
“哦,夫人这是打猎呢?”淙淙瞬间解读出来。
“不是……”怀玉掀起沉重的眼皮,精神勉强好了一些, “我是说我要自己转移注意力, 小鹿儿, 你是不是没有正式的名字?”
“阿姐要给我取名吗?”小鹿儿现在的头型不再是乱糟糟的, 在怀玉身边, 他被照顾的不错,减掉了之前如同稻草一般的乱发,面前能扎起一个小髻。
他觉着,能让楚灵公主给他赐名,是天大的福气,不由得眼睛发亮,看着容光焕发。
“你的小名伴随着过去种种苦难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当我们重新遇见就是新的开始。”怀玉说话间,她都觉得喉咙中带着一股热气,不过她也睡不着,多说一些倒觉得身体轻松了几分,“不如就叫烈,怎么样?不如将那鹿猎了去,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猎这个字感觉杀戮感太重,就用烈字,如何?”
“阿姐怎么起都是好的,就算你叫我阿猫阿狗,我也是喜欢的。”说话间,马车已经靠着一条不知名的溪流停了下来,撩起一车帘,指挥着刚刚获得新名字的,虞烈。
“虞阿狗别在这谄媚了,快去给你阿姐打水去。”
薛谌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心眼多,有自己的主意,难控制的很。
主要他不清楚,他为什么能对素未谋面,亲情淡薄的虞怀玉如此亲昵。
虞烈心里啧了一下,抱着陶土罐,从薛谌身边路过时,故意翻了个白眼。
“啊,我去帮着烧水,公子,夫人就拜托你了。”淙淙识趣地退了出去。
“可还难受?”薛谌坐在她身边,问。
“难受,但心里更难受。”怀玉病恹恹地说。
“怎么?”薛谌以为她又患上了其他病,用冰凉的帕子擦掉了她额间的汗珠,“心里为何难受?”
“气的难受,”怀玉生病了,她变得更加依赖薛谌,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请个车夫,让薛谌在车里跟她呆在一起,但如果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她怎好意思,只能弯弯绕绕地说些别的,“那个魏鸣君,简直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薛谌自嘲地笑了笑,“放心,我定不会让他活。我要让他同我父亲一样,看着我攻入城中,将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怀玉瑟缩了一下,脑海里那些猩红画面不止地出现,忽而,她的脸颊一凉——薛谌的指尖碰到他,一瞬间仿佛降低了她的体温,让她不自觉地向他依靠。
然后她就被他掐了一下脸。
怀玉:“你干嘛呀?”
薛谌笑笑:“没有,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公主。”
十分有公主毛病的怀玉,拖着病体,也要奋力嚎叫褚一声,“我怎么不是真的公主了?虽然现在落魄了些,咱第一次见的时候,难道跟我现在不同?花楼里踢你的,难道不是我?”
第一次见面啊,那可不是个美好的回忆。
怀玉记得,当时,父皇刚刚赐婚,她甚至都没有见过薛谌,就被划定好了未来。
心中自是有好奇,也有不悦。
她在自己的寝宫闷闷不乐,和前来的皇兄诉苦,“要是那个驸马是个坏人,通房一堆,还纳小妾,欺负我怎么办?”
她像天底下所有的小女儿一样,对婚姻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那薛家的嫡子,是什么样的人,也没人与我说……”
“既然如此,皇妹何不自己亲眼去瞧瞧,好歹对薛公子有个印象,”他的皇兄,就坐在她的塌旁,仔细听她说,又有一种温润的态度,回复了她。
“可我没出过宫。”
她撒谎了,她之前趁着中元节,出过宫,但对皇兄,明面上说,又是另一回事。
“皇妹,想出宫皇兄自然有法子,你是夏国公主,必须要选好驸马,这样也让皇兄安心不是吗?”他低头把玩着她的发梢,眼瞳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之色,“楚灵,你觉得怎样?”
怀玉当然觉得好,还觉得皇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兄长,他这么关心她,一定希望她得到幸福。
怀玉就跟着她的贴身侍女,经过虞司瑾的安排,“偷偷摸摸”地出了宫。
宫外的风景不再是红墙绿瓦,人们也不再恪守陈规,长安烟火气息繁重,往来都是怀玉没见过的景。
她连佛寺都很少去,她早就听闻长安一处寺庙求姻缘是最灵验的,出宫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在长安城,皇兄告诉她的薛谌经常去的地方找他的身影,而是跑到寺庙里求了一卦。
结果不是很好,怀玉心里不太爽利。
“公……小姐,您别往心里去,人们都说心诚则灵,这人还没见到呢,怎么听那些比丘瞎说?”她的贴身侍女安慰道。
“那要是他真是个不好的人怎么办,我求父亲收回成命,这可能吗?”怀玉心里不免担忧,这不太好的下签,突然变成了一根刺,插入了她的心头。
她都没什么心情去找那个薛家的嫡子了,因为父亲是那样的人,她真心不愿意她未来的夫君,跟他一样桃花如此旺盛。
但自古总有一套安慰自己的方法,来都来了,还是要去见识一下。
皇兄说,薛谌这人朋友多,经常和他的朋友去长安最大的那家酒楼,跨月楼最贵的那个雅间。
她想,她让小厮安排个旁的位置,如果是用屏风安排的隔间,让她瞧瞧他的做人做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位小姐,”小厮是个明眼人,看怀玉的打扮和长相就知道这是哪个名门望族的贵女千金,眼睛都不干往她脸上瞄,生怕小姐说他孟浪,一会拉出去挨板子。
可楼上雅间那位的薛氏,他也得罪不起,“顶上两个雅间都被贵客定下了,今日是再也不能招待人了,不如我再给您安排一个西边的,风景也一样好,能看到楼下长安的车水马龙。”
“我们小姐听那些干甚,不够吵人的。”这种问题,不同她作答,她的侍女也会帮她回复。
“可……”小厮正在为难中,楼上就传来一阵骚动。
“子诚,你别喝醉了,一会还要去玩呢!你这喝醉了怎么玩啊!”
怀玉抬头看去,正巧看到身材修长的男人正低着头,捂着自己的额头,喃喃道:“……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