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祸国实录——乌鞘
时间:2022-08-02 06:40:09

  “那我们就还是按兵不动?”萧恪显然已经被说服了,但仍然有气,“太便宜那些人了。”
  “有什么好便宜的,皇上仁德,又是照拂原本该论罪的废太子后裔,已是仁至义尽,最好皇上想办法撺掇他们再说再闹,到时候看看朝野舆论怎么说?”尹崇月胸有成竹地笑了,“他们最看重的不就是自己的清名吗?要是你生气了,他们更有底气说自己是直诤之臣不惜冒犯天颜冒死进谏,可你越稳如泰山,越显得他们跳梁小丑了。更何况,我觉得,搭到一半的建筑不能让旁人拆了,更不能自毁。皇上已经在之前忍于心多次,积压宿怨至此,要是半途而废,那才叫得不偿失。”
  尹崇月的话总是很有效,她希望自己对眼前这个小女孩说话和对自己男人说话一样好使。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尹崇月希望自己的语气足够平静,“你是否有听过自己曾祖父废太子的事情?”
  萧海珠顿时警觉,这个话题实在太危险,可她看向尹贵妃,却看不出阴险和恶意,仿佛真是想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有此一问。于是她想,既然是有求于人,就算自己落了话柄,也更好让尹贵妃放心,若是贵妃没有这个意思,她又有什么不可坦然相告的呢?想清楚后,她便落落大方地实话实说:“听过许多,从前身边的……人都夸曾祖仁厚亲和。”
  “你也是开过蒙读过书的,你觉得仁厚亲和与做皇帝关系大不大?”尹崇月又问。
  “我知道曾祖不适合做皇帝。”萧海珠黯然说道,“但……也罪不至此。”
  尹崇月很喜欢她此时说话的坦率和真挚,便也放缓声音,循循善诱道:“不止你我知道他罪不至此,先皇知道,皇上也知道,其实光宗更是知道。但他们为了皇位,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与皇上斗,并不是与他本人你来我往斗法,而是在与权力和权势相搏,试问古往今来太平王朝里,谁又敢保证自己真的能赢过这二者?霍光伊尹之事想效仿的人如此多,可便是这两人的身后都诸多非议。你的弟弟还是个小孩子,被人拿来这样当做靶子朝皇权挑衅,和让他去死没有什么区别。皇上计较,但也不计较,他计较的是自己的天命所授,不计较的是你与你弟弟两人终究是无辜的。”
  从没有人这样同萧海珠讲过话,她愣愣听着,瞪大眼睛,只觉每个字都值得去再去咀嚼。
  “所以,你不必太紧张,皇上是不会对你们做太过分的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做一些事回馈皇上的这份安心忍让,比如好好读书?”尹崇月说着很严肃的事,却忽然笑了。
  萧海珠见过尹崇月华服庄容的明艳,但与她率真的这一笑比,什么身外之物都黯然失色。可她也仍然有不明白的事情,于是问道:“那让我去读书……又是何意?”
  “当然是有朝一日能像我一样,劝人时头头是道,说得人心服口服。还有就是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毕竟这些话,是大人永远不会告诉你的。”尹崇月想到大理寺的密室,想到师父的欲言又止,肃容后一字一顿说道,“你必须学会,还要带着你弟弟一起学,你们一定要学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49章 
  ◎萧恪啊萧恪,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男人,他真的太会了!◎
  尹崇月的伤势逐渐好转, 太医院的大夫们也终于觉得可以放心:自己的脑袋是不会掉了。
  尹崇月曾问过师父,到底历史上的妖妃是什么样呢?
  师父一反惯常的慈爱随和,很严肃的教育她:那些利用自己对帝王的影响力, 以此作恶累及苍生的便是妖妃。而那些明明帝王作恶却累及內围的则不算。
  尹崇月如今仔细思量,要是自己真一个意外没了, 说不定萧恪发飙干些很不人道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妖妃这件事还值得商榷。不过经此一役, 她的名声倒是水涨船高, 要不是卢雪隐从中作梗,八成皇后都已经当上了。
  责任过于重大, 这个皇后还是不当为妙。
  再说当了皇后哪还有机会往外跑?
  萧恪即使仍然在为之前尹崇月当着他的面思念情郎的事生气, 这事儿实在有损他天下之主至威至尊的尊严,于是原本想让尹崇月好些回玄极观祈禳祝祷顺路见见父母的事便搁置下来, 萧恪表示, 以尹崇月如此水性杨花的毛病, 是必然要借此机会和卢雪隐偷情的。
  尹崇月则很真挚的表示,如果我提前汇报给你我会去偷情, 那就算不得偷。
  萧恪认为这是要诛九族的歪理, 不予置评。
  两人打打闹闹好几天, 尹崇月回玄极观的行程才算定下。
  其实尹崇月知道, 萧恪并不在意这个, 他只是担心自己伤势还没好就舟车劳顿, 路途虽然近, 但万一像去邰州那次又遇到什么风险, 也是很麻烦的。自己男人的关心固然温暖, 然而她也确实很想出去走走, 关在宫中养伤比伤势本身还算折磨。
  尹贵妃轻装简行, 只带充足的殿前司禁军护卫,并且不宜宣扬以免太多人知晓于安全无益,所以知道这次行程的人并不多。裴雁棠也是与礼部从前同榜的好友见面才知道的,于是他紧张又焦虑地在大朝散朝后就跑回家,官袍也没脱,夹着官帽一溜烟冲进屋里。
  “干嘛?怎么没去大理寺?”珠娘正在屋内缝补旧衣,见自己相公火急火燎回来不知为何。
  “尹贵妃她……”裴雁棠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说顺,“她要去玄极观啦!”
  “然后呢?”珠娘没明白。
  “她,她是一个人去!”裴雁棠说完大喝一口水,其实他已经顺气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冒烟,十分不安。
  “皇上日理万机,总不能祈禳也跟着凑热闹。”珠娘比他淡定得多,“不去就不去呗,你急什么?”
  “问题是皇帝不去,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裴雁棠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在搓手。
  珠娘觉得好笑,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相公要去和尹崇月偷情,说道:“你想告诉卢贤弟?”
  裴雁棠眼睛愈发闪光明亮,盯着善解人意的妻子点头不止。
  珠娘忍住笑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其实之前宫里来旨意,说让我以诰命身份陪着贵妃同去。”
  这次裴雁棠愣住了:“你早就知道贵妃要去玄极观祈禳?”
  “知道啊,比你早了两三天呢。”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裴雁棠忽然觉得夫妻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珠娘顽心大起,凑近他道:“不是你说得么?以后还是少让卢贤弟和尹贵妃见面。这次皇帝这般在意贵妃,而我探出的口风里,贵妃也不似那么钟情咱们家贤弟,所以干脆还是别让他们过多接触,尽量避一避嫌,免得贤弟备受相思煎熬道德拷问又求而不得,自我折磨,万一再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先师?嗯?我说相公,这是不是你当时的原话来着?”
  裴雁棠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才挺胸昂然说道:“是我说的!”然而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挺起的胸膛便又瘪了回去,脸上表情也蔫了下来,语气满是沮丧更兼忧愁,“可是你没见贤弟,这些天,他又瘦了。”
  “惦记皇上的女人,不提心吊胆难道还心宽体胖不成?”珠娘叉腰训斥,“活该!他要是没这点心意,我也不让贵妃见他了。”
  裴雁棠知道夫人是对的,又心中担心,他在大理寺秉公严明断案无数,哪知到了自己家人头上,别说持正身心,就连果敢立断都做不到。
  玩够的珠娘,终于拉着垂头丧气的相公坐在自己身边,放缓声音说道:“我看你就不该想那么多,拿定一个主意,一条道走到黑便是了!要是觉得他们终究有碍伦常,那就狠下心,再不许他们往来,从中看好,威逼利诱就是了,反正你们做官的不是最擅长这个?可若是真的心疼贤弟,又觉得二人有错但人非草木,那咱们就偷偷摸摸也不去多想别的,干脆干一票大的,让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这种事肯定算不上什么佳话,我们良心也未必能安,但终究是成全了一段缘分。更何况,你还没有问过贤弟自己的意思,他如果愿意飞蛾扑火,以他的心智与个性,你怎么拦得住?不如尽量兜住,也算不愧对先师了。”
  裴雁棠之前诸多摇摆,时长觉得要么就管好贤弟省得东窗事发夜长梦多,可又常常觉得不若就成全贤弟的心事,替他完成一次心愿。这二者也都是替卢雪隐考虑,但确实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思,不过以他对自己好贤弟的了解,问了也未必会说。于是便想将尹贵妃出行玄极观的事告知,看看他会不会去,也会多少知道个中真情真意到底几何,卢雪隐又会豁出去为尹贵妃做怎么样的事来。
  裴雁棠将自己主意告知妻子,又道:“那你随着尹贵妃去,便做个内应好了。”
  “可是见不见得看贵妃自己的意思,我不敢打包票的。”珠娘笑道。
  裴雁棠见过多次尹崇月回护卢雪隐的情形,知道贵妃对贤弟绝非无情无义,是必然会见的,只是他还得去告诉贤弟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于是也顾不上用饭,又马上离府去找卢雪隐了。
  于是到了出宫祈禳当日,尹崇月见了父母,又在观中祝祷完毕,正准备小睡一觉休息片刻,反正要在玄极观待上三日才能完成仪式,萧恪说就当这三日是给她的休沐,随便安排,她想着算了还是一个人待着比较好,少给萧恪惹些麻烦,便也没打算告诉卢雪隐。
  谁知,珠娘却突然悄悄对她说,卢雪隐在等她。
  尹崇月立刻紧绷到结痂的伤口都开始痛了。
  “那我……要去看看?”她询问珠娘,不知如何是好,去了她又能和卢雪隐说什么呢?
  还不是之前那些话,他们之间也很难再说出什么逾越身份的说辞了,自己拿定注意必须为了萧恪留在宫中起,她便知道在真正自由之前,和卢雪隐是没有可能的。
  然而她的自由似乎还有点远。
  “你不想他吗?”珠娘见尹崇月神色犹豫,便快人快语问道。
  “想是挺想的……但是想就能见,他又不是我丈夫,哪那么容易。”尹崇月幽幽道,“我俩能说的也不多了。”
  “那就在一块坐着,什么也不说。”珠娘是过来人,虽然不是红杏出墙的过来人,但也确实曾经和裴大人花前月下过,深知其中关壳,“即便没有结果,也让自己好受一点。”
  尹崇月确实很想见卢雪隐,于是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当在曾经二人见面的山麓之上再度重逢之时,卢雪隐见到的尹崇月仿佛当日踏苍苔拂雨雾而来的满满,一身宫女装束,娇俏又大方,施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景色人影犹似昨日,可二人的心境到底不同了。
  尹崇月见卢雪隐瘦了许多,想开口关怀,但又收住声,只静静的一言不发。
  想都知道他为了什么,自己干嘛故意这样说,惹人伤怀。
  倒是卢雪隐,在短暂的怔忪后坦然一笑,说道:“满满,你来了。”
  尹崇月眼眶发红,忽然便没了心中的忧郁,伸开手臂,抱住了他。
  松枝滴落晨露,鸟鸣啁啾,远处山泉因夜雨而湍急,夏末秋初,蝉也在为最后的时光奋力叫嚷,四周声响包围而来,可是两个人的怀抱中却只有心跳声,再无其他冗杂。
  尹崇月想,真好啊,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太好了。
  许久,卢雪隐才开口说道:“皇上……派我去卫州和金州去扫平流寇与篡逆。”
  意料之中,一方面此事是应做之举,尹崇月知道萧恪也是以此表示对卢雪隐彻底不再怀疑,便让他在自己哥哥的案子结了后不久,依旧官复原职领兵出征。
  “你什么时候动身?”
  “五日之后。”
  “那要去多久?”
  “少则月余,多则要等到中秋之后才能回来。”
  “那我等你。”
  “嗯。”
  “你不怪我这个身份却还大言不惭么?”
  “不怪你,我们都有错,这样说来,我的错更大一些。”
  “胡说!出墙和偷【】情还能分个高下?”
  “自然是不能的,但你这样问我代表于心有愧,可我听你这样说却只有满心怀喜。”
  尹崇月忍不住又搂住他,心想萧恪啊萧恪,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男人,他真的太会了!
 
 
第50章 
  ◎啊对对对,您就是天授之子万物的始源人世的真理万民的偶像。◎
  萧恪最近很愤懑。
  他的老婆、后宫里唯一的贵妃、天天和他睡在一个被窝的女人, 每天都在想另一个男人。
  自从卢雪隐拔军出发,尹崇月便摆出一副日日思君不见君的闺怨模样,晚上对窗发呆, 白天看到什么都能跟他蹦出一段关于思妇的典故,偏偏她读书还多, 说了多少天都没说完肚子里的墨水。
  “我真的后悔了。”
  萧恪坐在尹崇月的寝殿, 看她盯着窗外差一块满的月亮一个时辰后终于忍不住说道。
  “朝里也派不出更好的人了。”尹崇月连声音都是哀婉缠绵的, 无奈又哀怨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正牌男人, “皇上做得是对的,我可以忍。”
  “我是后悔怎么没把你俩一起诛九族了!”萧恪怒道。
  然而诛九族已经对尹崇月失去威慑力, 她也只是悻悻表示一下自己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自古以来喜欢的人远征,家里的女人是都要哀怨一下的, 她不过是应景之为, 非常有古意, 是一种传统表达方式。
  萧恪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这辈子不可能说过尹崇月了, 只是感谢国师没让自己弟子女扮男装入朝当个御史台或者中书令, 天天扯他袖子讲道理。
  “我昨天就已经告诉你了, 那边的流匪没有什么气候, 不过是散兵游勇, 姓卢的已经传回军报, 说是中秋节后几日便能班师回朝, 你马上就能见到情郎, 幽怨个什么劲儿?”萧恪坐到尹崇月望月的卧榻边, , “赶紧想想正经事才要紧!”
  “我不是都想过了嘛……”尹崇月显得很无辜很冤枉, “中秋家宴就咱们三家,我爹陪着娘去青州娘家了,回不来,你家里人能来的也就那么几个,加上两个孩子,剩下就是太后和他们徐家人。真好,咱家亲戚关系真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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