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台——一双鲤
时间:2022-08-02 06:50:35

  她也知道听上去有些可笑,含泪点头,“是了,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她也盼着是大梦一场。

  苏星回望了望面前的男人,嗫嚅着低下头,无措地揪扯她那被霜露侵得有些发润的袖子。

  “十九娘。”他在耳边唤着她。

  苏星回抬头想要展颜,两行珠泪却已经夺眶滚在腮边。

  此时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可笑极了,她勉强扯了扯唇,还是忍不住把脸埋入掌心。

  裴彦麟思忖是不是不够委婉,沉了沉嗓子,“鹤年在国子监,下年会去折冲府,裴麒在吴王府私学,念奴在园子里玩耍,你随时可以去看他们,不要胡思乱想。”

  苏星回勉强笑着点头,半晌伸出两根手指来,坠了坠他的窄袖。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她不善于开口,有事相求只管拖住衣袖表明,他自会明白。

  有那么一瞬,裴彦麟几乎认为这也许是她变相的示好。

  好在他早就领教过她的绝情。

  裴彦麟自嘲地牵了牵唇角,还是本能地环过她的肩,把这副愈渐嶙峋的身体揉在怀里。

  他才服过寒食散,身体散发着余热,苏星回能感受到肌肤透过衣衫的温度,却找不回往日让她贪恋又抗拒的暖意。哪怕她已经主动回应这副失而复得的身体,也没法填补十五年的巨大裂隙。

  这一刻她才惊觉一个事实。

  她真的失去了裴彦麟。

  甚至没有办法救他。

  心在这一刻像被火烫出一个巨洞,透不过气,看不见光亮,她把唇瓣咬出了深印子,泪如珠琲,潸然洒落襟前。

  “不要哭了。”

  他在耳边轻哄,带着薄茧的指腹刮蹭着她的肌肤。

  苏星回的泪水反而肆无忌惮,将两人衣襟侵湿了一片,裴彦麟眉心越皱越深,须臾后拦腰将她抱起。

  作者有话说:

  继续用这个文名还是《救良缘》呢?

 

 

4

  “娘子赶夜便要回来,我哪见过这情形,吓得眼皮直跳,后面好言好语劝下来,急急忙忙就请人赁车马,一壁伺候她梳洗穿戴上。”

  张媪跌跌撞撞从马车下来,额头上还晃着大颗大颗的汗滴,又迈着两条酸乏的腿跟裴粤往书房去。

  老人脸上尽是急色,腿脚不大利索,裴粤一壁搀扶着,一壁笑吟吟地劝说:“张妈妈甭着急上火,以娘子的心性,多半想明白了才肯回头,但我瞧这光景,约摸是回心转意了。”

  张媪心头焦火得很,剜他一眼,“只管好话哄我。”

  裴粤倒不生气,仍挂着笑脸,“妈妈哪里话,我进府以来全仰赖您老的教导,就是借我十个胆也断不敢欺到您眼皮底下啊。”

  伴着老人拐过月亮门,直领往里头几进敞阔明净的厢房,稍时,一老一少踩着化开的轻霜寒露,在书房前头的枯枝败绿里冒了身影,适时屋里也传出动静,裴粤收住声,扶掖张媪退到路旁。

  隔门至内推开,罅隙间转出两片衣色,张媪粗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气,夜里梳妆时她给娘子套了条秋香色的窄袖裙襦,色染的正,掩在灰氅下也是别样的鲜妍,裙面荡开正是眼前这幅。

  张媪脸上闪过讶色,目睹阿郎抱着娘子沿廊走了好远,愣是好半晌没回神。

  裴粤倒十分震定,扽着她的袖子,语带戏谑,“妈妈说句话啊。”

  “我几时见过这个。”

  哪想得起说什么,张媪两手绞在一起,被冷风吹醒了神,登时又拉下脸道:“小子才显得几分机灵,现下怎的又犯蠢,我们十九娘出门仓促,不及用上一口热食,腹中早就饥饿难耐了,有现成吃的还不赶紧安排上。”

  裴粤忙笑着接话,“不劳嬷嬷说,庖厨那奴早就安排停当了。妈妈一路也舟车劳顿,奴去煮碗茶来给妈妈暖暖胃,稍事歇息后再用膳,如何?”

  听他安置得当,张媪这才尴尬一笑,赞许地点头,“不算白教你一场。”

  她松了口气,接着道:“我还是去庖厨看看。”

  二人说笑着,又按原路迂回。

  各处的亭阁屋廊,仆婢们正搭起梯子张挂灯笼和彩带,见廊上行来的人,众人惊疑地相觑一阵,停了手里的活见礼。

  庭院里瑟瑟风急,吹落一池枯叶,把池陂上辛苦打捞残叶的一个小姑娘气得粉脸发黑,抬眼乍见阿郎抱着个人,一把摔了网兜子,提着裙子气鼓鼓跑回院子。

  婢女兰楫在院前将人牢牢揪住,“小王莹,娘子回府了,不准你再发癫惹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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