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生活日志——川不辞盈
时间:2022-08-02 06:55:47

  洗了脸后,林青玉就开始调面糊,趁着旁边的林青旸在擀薄脆皮的时候,她先架上了铁锅,拎起豆油吨吨吨往里倒了半锅,然后又从里面的案板上端着个搪瓷盆过来。
  “妹儿,怎么还掺猪油?”
  林青玉挖猪油的手都没停,理所当然地道,“猪肉便宜,豆油多贵啊。”她又没用地沟油!
  可林青旸还是一脸纠结的样子,就像自家要做啥黑心买卖一样。
  “哥,人家也这样。这猪油也是咱们自己练的,干净着呢。”还有就是这个年代的人都瘦,吃荤油没问题,没后世那么多三高的人。
  林青玉边倒还边让林青旸记比例,豆油炸出来的才金黄,所以猪油不能多。
  “哥,这薄脆先炸一笊篱,这些卖的时候你再复炸一下,我特意没炸够时间的。要不还是我和你一块去吧?”
  “不用了,这风大的,你在家看着孩子。其实现在都不该让你出来的。”林青旸说到这儿还有些懊恼。
  “这有啥,那还有人生了第二天就下地干活呢。”
  林青旸说不过妹妹,最后的坚持就是不准她跟去摆摊。即使他已经给龙凤胎做好了摇篮。
  是的,摇篮。为了以后出去带着孩子方便,林青玉特意让林青旸给做的。
  说来也是巧,昨儿林青旸去废品收购站找铁皮油桶代替大煤炉,结果油桶没找到,却看中了几块木头。他以前跟师傅学过木工,算不上精通,但常见的家具都会。
  在收购站花了十块钱买了木头和废车轮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到家后他自己就拼了板车出来。
  摊饼的锅是在铁铺找到的,林青玉心心念念的油桶这儿也有。就是贵,讨价还价以后两样还花了三十八。
  兄妹俩身上所有钱加起来不到一百块。准备了家伙什,又买了面粉鸡蛋等食材,最后身上就只剩了二十块的过河钱。
  林青旸到早市的时候,天将将亮了,摆摊的人还不算多。
  这里每个人都很忙,没人注意到新来的他。
  他略有些紧张,深呼吸后,才开始卸家伙什。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直突突站在那儿的林青旸显得很突兀。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胡同的转角。
  林青玉头戴雷锋帽,围巾包了大半张脸,穿着极不合身,长度到小腿肚的酱色棉袄,脸上蹬了一双她娘做的碎花棉鞋。
  她看着林青旸几次尴尬张嘴想叫卖,但都以挠头脸红告终。记忆里这个哥哥的性格就是这样,脸皮薄、不善言辞。
  林青玉叹口气,正准备从转角走过去。一转身却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地道歉。
  “没事。”很清冽的男声。
  林青玉做主播以来,什么声音没听过?但这把声音却还是吸引着她抬头,想要看看主人长得什么样。
  这男人长得也特别好看。她心里蓦然就浮现那句: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他的好看和这个年代最受欢迎的国字脸不同,是更加符合林青玉审美的好看。
  轮廓线条流畅,下巴很平,鼻梁挺立,薄嘴唇紧抿着,左边还有一个若有若无的酒窝。
  眼睛略狭长,瞳孔之中仿佛有一点幽蓝,看人很专注,很容易叫被注视的人误会。在后世,这样的眼睛叫做看棵树都深情的桃花眼。
  林青玉回过神,对着他粲然一笑,然后就跑到林青旸的摊子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那张秀气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她站在锅前,拿着木勺,笑盈盈地喊:
  “尝一尝看一看啊,现摊的煎饼果子嘞,有蛋有菜有薄脆,干净卫生!”
  喊完脸不红气不喘,对着围在锅前的几个人道,“大娘买几张不?有甜酱有辣酱,大人孩子都爱吃!”
  “大哥,我们家可都是精面粉和的面,鸡蛋也是从乡下收的土鸡蛋!”
  “给我来两张!都要辣酱!这是多钱的?”
  “有三毛,还有五毛。五毛是啥都有,三毛的没鸡蛋和薄脆。你要哪个?”
  林青玉这句话问得就很巧妙了,她不问“要不要”,而是问“要哪个”,果然,那大哥就被她带着走了,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五毛的。
  跟着又问了句,“啥叫薄脆?”
  林青玉指了指油锅复炸到金黄鼓小泡的脆片,“就这,也是用面粉炸的。”
  她熟练地舀了一勺面糊到锅上,然后就用小木棍摊开画圆。没一会儿面粉糊就开始凝固,这时候的面粉都是能闻到小麦清香味的。
  趁面糊没全熟她赶紧打了鸡蛋下去,不等刷酱,小麦和鸡蛋的清香就已经传了出去。
  林青玉用着铲子翻面刷酱,然后又从咸菜盆里,没种咸菜都舀了点,最后放了片白菜叶子,加上薄脆就开始卷。
  这两个煎饼林青玉是特意放慢动作的,就是为了叫这一圈人看了个够。最后装进油纸包里,递给人家。
  “小心,烫!”
  那大哥带着白色的劳保手套,但还是感觉到手心的热量。他早就等不急了,一接过来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咋样?好吃吗?”
  旁边看着的都等着他的“测评”,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煎饼。
  “好吃!”那大哥不知道是不是被围观,表情有点浮夸。他此时就像后世那些美食博主一般,边吃边介绍,“第一口咬下去,滚烫的口感里头有麦香味,有咸菜的爽口,还有白菜芯脆嫩清甜,最后这个,不愧叫薄脆,果然又酥又脆。妹子,你再给我做俩不辣的,我家孩子肯定也喜欢这口味!”
  “好嘞!”
  林青玉面上笑意更浓,手下熟练地摊饼,还问了句,“还有没有人要?三毛的五毛的,要哪种?热乎乎香喷喷,拿着就能吃哈!”
  “我要两个三毛的!”
  “我也要一个五毛的!”
  “还能加蛋不?”
  转眼间他们的小摊子就热闹了起来,
  林青旸都还有些愣神,他本想问你来了,孩子呢?
  但随着林青玉一声——
  “哥收钱!”
  还是刚才的胡同转角,被林青玉夸好看的男人一直注视他们,准确地说是注视林青玉。
  那村妞撞上他的时候。没错,林青玉给他的第一印象,村妞。
  那村妞撞上他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有些奇妙。可还来不及深思,她就走了。
  然后,他看着她拉下围巾,露出小脸。熟悉的感觉更深了。然而下一秒,他看到她和一男人表现亲密。
  他半眯了下双眸,面容颇冷淡,眉眼间也没了笑容。
  摊子前骤然多了许多人挡住他的视线,他没再停留。
  正好错过林青玉那声“哥”。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网上八十年代物价回忆录
 
 
第4章 
  “去这么久,又被哪个蜜果缠上了?”陆鸣叼着根烟趿拉着拖鞋从屋里出来,脸上净是打趣的笑。
  徐榛年眼皮都没抬,唰地就把一袋子焦圈儿烧饼的往他面门扔。
  陆鸣眼疾手快抓住,脸上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嗬,一大早火气这么大?到底让你碰着什么了,说说呗!”他的语气欠欠儿的。
  碰着什么?
  蓦地,刚才那张小脸在他心头浮现。
  熟悉、奇妙。
  “到底啥事啊,你自己偷着乐啥呢?”陆鸣吃着烧饼配焦圈儿睨了他一眼。
  徐榛年终于看了发小一眼。
  “我刚才碰着一女同志。”
  “卧槽,咱奶奶找的大师真这么准?说你住到老宅姻缘自来,这才第二天你就遇上了?!不行不行,不吃了,回大院,我也要找大师算算……嘿嘿,我就说笑,说笑。”
  陆鸣在徐榛年威胁的目光下,又坐了回去。三两口吃完后,他一副洗耳恭听,您展开说说的表情。
  “老鹰他们的事现在什么进展了?”徐榛年却没接着刚才的话题,反倒问了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陆鸣变了表情,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沉默了一会才道,“肯说了。其他党羽都在计划抓捕中。”
  知道他想问什么,陆鸣接着道,“他还是之前那个说法,只说给你下药是为了拍照威胁。但你自个儿跑了,他们没找到你。要我说,会不会是你搞错了,那间房间根本没有登记信息。你别不是把梦境当做现实了吧?”
  徐榛年白了他一眼道,“估计老鹰也不知道,你走吧,阿嚏——!”
  “得,哥儿们也该回局里了。”
  陆鸣回公安局上班后,偌大的四合院就只剩下了徐榛年自己。
  他靠在椅背,闭着眼。
  脑海中是关于那晚的朦胧记忆。
  他是京都军区作战部一名参谋,军衔是营长。一年前接到一个特殊任务,代替新调到国营钢厂的厂长。原因是国安调查钢厂内有特务,并且将会有大动作。这位新厂长曾有苏国留学经验,俄语和英语都特别溜。
  满足这个要求又合适的人本就不多,在徐榛年父亲徐志清的推举下,这任务就落他头上。他没有暴露身份,可因为在厂里没有站队,那伙人就打算给他下药拍下不雅照片,借着严打的东风来威胁他。
  他虽中了药,但人也跑了,不过额头受了伤。第二天在招待所醒来,床上只有一滩斑驳的血迹。
  他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那姑娘的面容,事后他拿到了当天的旅客登记表。也暗中见过那间房间的登记人,可他知道,不是,都不是。
  “阿嚏、阿嚏——”
  连打两个喷嚏,徐榛年蹙着眉宇捏了捏突然发痒的鼻子。
  刚才那张围巾包裹着的小脸再一次浮现在他心头。
  同一时间,相隔不到一里路的小仓房内。
  林青旸也知道了妹妹怀孕的经过。
  “室友生日我们都喝醉了,回不了宿舍去了招待所。头痛一沾床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没看到她,反而睡了个男人。我吓坏了,不敢吵醒他……那个室友说她家里有事后来回去了……就是这样。”
  原主一小姑娘好糊弄,可林青玉却从她的记忆里发现,那个叫田丽的室友和这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呢?
  因为她很紧张,还很笃定原主一定出事了。不过,这种笃定在她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变了。
  林青旸犹如发泄一般猛踹着墙壁,他明白了,他妹妹这是稀里糊涂就怀孕了,连人长啥样都没有看到。
  “哥,哥,你别这样。”林青玉上前拉住他。
  他又能怎么样?连那瘪犊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该去哪找人?他妹妹,他妹妹啊……
  他本来以为妹妹处对象了,舍不得才留下孩子。可现在,以后她又要怎么办?
  林青旸满脸带着愁容,心里的火没处撒,看着妹妹的脸,着急又无可奈何,只觉得腮帮子那的牙根处都火烧火燎。
  “哥,我上回和你说自己养孩子不是瞎说的。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知道咱们早上赚多少吗?十八块二!这才第一天!
  咱们材料买得多,这礼拜的量都够,可买那些才花多少钱?你别回去了,就留在京都摆摊。
  等我开学了孩子也两个月了,花钱请房东大娘接着照看。对了,快收拾东西,早上我托王大娘照看孩子,听到里面有房空出来。五块钱一个月,我补了3块钱,她就让我们搬了。”
  林青旸在她冷静的声音里也平静了些,不平静也不行。
  他努力消化完妹妹的话,心里惊讶一个早上竟然能赚这么多?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他留下来继续摆摊,明显比在家赚得多。
  他下定决心道,“我留下来倒是可以,可爹娘那怎么说。他们要是知道你的情况,一准儿让咱都回去。”
  “先不和他们说,就说你在京都找到活干。等,等咱们宽裕了再回去了。”关于摆摊,在林青玉心里这只是第一步,是为了最快改善目前的情况。
  等她攒到钱,她要干笔大的。
  八十年代遍地黄金,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穿越而来的林青玉无疑是知道那些风口的。她早想好了,她给自己,给林家找到了一条最快改命的捷径——和苏国人做生意。
  这话怎么说呢?
  她曾经听经济频道的同事在广播里说过,八十年代,苏国工业高速发展的同时手工业却凋零得很。因此他们国内人民生活得不算好,毕竟缺衣少粮的。但由此,作为邻国,顺势诞生了一批批带着日用品去淘金的“倒爷”、“倒奶奶”。
  这些人中,有没名没姓淹没在历史的,也有后世很有名的商业大佬。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莫过于“用罐头换飞机”的华国90年代首富了。
  他的经历带着些命定般的巧合,很多因素缺一不可。林青玉虽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复制他的传奇,但却认为这是目前最适合她的一条路。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此刻,兄妹俩正忙着从逼仄的仓房往四合院里搬东西。
  这是个好多家杂居的院子,他们这会要搬进的是西边的一间。
  这屋子不算小,四五十平的样子,分里外间。里面一张靠墙的双人床,床头放着一个床头柜,还收着一张行军床摆在角落里。床对面有个上面带着镜子的那种老式双开门衣柜。除此之外常见的家具都有。
  不过外面的东西就少了些。一进门,一侧是空书架,一侧是放置洗脸盆的架子。中间摆着张桌子,配着四条凳子。
  他们把东西都搬了过来,林青玉归置,林青旸把行军床铺在了外间。都收拾好以后,林青玉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觉得也算有点家的样子了。
  邮局。
  “嗯呐,小鱼同学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给我介绍了工作。啥单位?说是食品厂的,没编制,就临时工。但一个月钱也不少,就是没那些福利。我知道,会好好干的。下个月发了工钱就寄回去,爹,爷爷情况怎么样?在,就是身边呢。”林青旸把电话递给林青玉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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