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说谎,这回儿跟着妹妹一起欺骗父母,虽说是好意,但也浑身不自在。
林青玉接过电话,听到那端一叠声的:
“妮儿,衣服穿着还行吧?冬汛渔场旺发了,你娘给你扯了几尺花布做的。大姑娘家的别老穿黑的蓝的,知道不?我让你大明哥给汇了二十块钱过去,收到了吧?你啊也别老想着做家教挣钱。你爷情况也还好,前儿还吃下一碗鱼面。就是挂念你,放暑假就回来吧……”
电话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唉!她心性多坚强一人,什么家长里短的奇葩故事没听过。可自从听到电话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起,也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绪作怪,她就觉得心底酸酸胀胀的。
“你们……”
“嗯?爹在呢,啥事?想你娘了吗,她也在呢,你说,我们都能听见。”
“没,没事。你们放心,我和大哥好着呢。暑假回家。”
“那行,那就这样,电话费贵。妮儿你挂了吧。”
“好,你们也照顾好自己。我挂了。”
合上电话,兄妹两个表情都有些沉默。但不同于林青旸的愧疚,林青玉是后知后觉的高兴。
高兴她如今也有爹娘关心。爹、娘,这两个她人生里陌生的称呼,从这一刻起就有了固定的对象。
她林青玉,来到八十年代,有儿有女有父母爷爷还有兄弟。从此无论灵魂还是身体都有了家,不再像无根的浮萍般在人世间游荡。
所以,一个学期加上暑假,这是她给自己的期限。她要带着钱回去,回去那个梦里山路迢迢的小渔村。
?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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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俩宝宝满月了,新生时被妈妈嫌弃不好看,养了一个月后皮肤白了,肉乎乎的别提多可爱。
“桐桐,今天开心吗?妈妈抱抱。”林青玉刚从早市回来,就从王大娘家把孩子接了回来。
儿子还闭着眼,她抱起瞪着双大凤眼,眼珠儿还滴溜溜转的闺女。
一个月的时间,龙凤胎不仅长漂亮了,更是有了名字。
姐姐林元桐,弟弟林元榕。取自“凤栖梧桐,雀落斛榕”。元是元日。正月初一,是他们降生,也是原主离开的日子。
至于户口,林青玉没着急。孩子上学还要三四年,到时候她有了钱,啥事办不了。
小丫头一向很给妈妈面子,林青玉一抱,不用人逗,她就咧开嘴笑。
林青玉解开衣服给闺女喂奶,看她吸得满足,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
这一个月,她早上和哥哥去摆摊之前就往奶瓶里挤好奶。连人带奶交给王大娘,直到九点多她回来。
他们本来只做早市生意,但是林青旸闲不住,早市结束了他又去北站广场上摆摊。下午天气好的时候林青玉也会推着俩孩子一块过去。
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转眼林青玉就即将开学。她提前一天去学校,到了她们数学系老师的办公室。
林青玉敲门进来后,就径直往最里面走。那位老师就是一直帮助原主,给原主介绍家教工作的数学系马老师。
林青玉没隐瞒,站在桌前微低着头向老师说明情况和走读要求。
“你不找我,明天我也该找你了。这学期你们课业很重,家教那活我都想让你停了。摆摊?不行不行,时间上来不及,再说了,你这小身板也受不住啊,这每天得几点钟起来了。”
林青玉急摆手:“马老师,我答应您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您要是不信,可以给我出考卷。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爷爷还等着钱救命。”
马老师叹口气,看向林青玉的目光很是无奈。
片刻后,林青玉拿着一张字条走出办公室。
“怎么样了,马老师怎么说?”等在楼下的梁满月一看到她出来就围了上去。
林青玉把条子拿给她看。
梁满月高兴了一阵又情绪低落下来,“以后,你就不能陪我了。”
林青玉捏捏她的脸,“不是还一起上课吗?周末你到我那去,那床大得很,加上你也绰绰有余。”
“好!那快走吧,我帮你收拾东西,咱快回去,我今儿就和我大侄女大侄子一块睡。”
马老师回了家翻箱倒柜,回娘家吃饭的闺女,愣了一瞬:“妈,您在干嘛?”
“找几件你穿不了的衣服。”
“啊?”
“别啊,快过来帮着找找,我记得你以前的那好些个棉袄就放这儿的啊,怎么不见了?”
“不是妈,您找那些干嘛。上次我爸嫌占着位置,我就都拿回去捐给街道办了。”
马老师站起,急了,“你爸这人真是,自己拼命往家搬那没意义的模型,你那些衣服放了几年了都!”
说着她又叹口气说:“我们班有个学生那棉袄上都摞着补丁。这又不是过去那些年了,可她一个大姑娘穿得……唉,她还得在北站早市摆摊卖煎饼。对了,你离那近,以后多去买买,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好认。”
马老师的闺女挺着大肚子,皱了皱眉:“现在学校都有补贴,我看您这个学生心思就不放学习上。”
“不是,她年年考第一。就是家是农村的,爷爷得了肺癌,学校发的补贴每月买药都不够。”
京都北站。
随着火车到站的汽笛声响,车厢里的人早都收拾好随身的行李准备下车。
徐榛年也是刚下火车。前阵子休假,他妈催着他相亲,他奶奶赶他出门让他住老宅。他被烦得不行,干脆收拾了行李就去了东北看哥哥。
他哥徐枫年是东北军区346野战团的政委,嫂子董兰珍和侄女圆圆都随军。
“榛子,这儿!”月台上,陆鸣使劲挥着手。
徐榛年拎着皮包过去。
“走,带你去吃一好吃的!”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林青旸摊位前。
徐榛年看到他,认出了。
林青旸刚忙完中午人最多的那一拨,妹妹今儿去学校收拾东西,估计不会送饭了。他正准备收拾下然后自己煮碗面。见有人来了,他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边舀水洗手,一边招呼客人:
“都吃点儿啥?有鱼面,煎饼,还有饭包。”
徐榛年半眯了下双眸,认真地审视了一眼林青旸,面容颇冷淡,没有笑容。
“老板,四份煎饼,再打一份饭包,还要两碗鱼面。煎饼要那个绿色的饼皮。三样都是全家福,饭包把青菜撕碎。”陆鸣很利索的点单,显然是来惯的。
徐榛年坐在塑料凳上,看着林青旸的背影,有些挑剔。
“哥,吃饭了!”林青玉拎着饭盒从家赶来,怕大哥等急了,她一路都是小跑着过来的,这会子还有些大喘气。
林青旸跑了几步接过饭盒,“跑啥,我还能饿着自己?快坐下喝口水,缓缓。”
“我怕你着急嘛……”她这才看到还有客人,于是转了话音,“哥你先吃饭,我来吧。他们要啥啊?”
林青旸拗不过她只好应了。
林青玉穿上围裙洗手,看了眼面粉桶后,她走到餐桌那。
咦,是那天早上的太岁神!
“面粉不够了,两份煎饼行吗?”
“嗯。”陆鸣正要说完,徐榛年先言简意赅地应了。
在林青玉返回灶前后,他又不住地打量着吃着饭的林青旸。
还有点像,亲兄妹吧?
心里那点儿不舒服消失不见。
他走到林青玉身边,“能洗手吗?”
林青玉正调芥菜汁闻言也没回头,随口道,“你自己打水。”
她还在心里寻思,这人长得像太岁神,还挺讲究。这年代吃饭前特意洗手的人好像不算多。
借着舀水洗手的功夫,徐榛年不经意地打量林青玉。她比上次胖了些,小脸圆润了点。没穿上回那老气的棉袄和屯迷糊的碎花棉鞋,但看着手肘处的一块补丁,他又皱了眉。
她家是有多不好。
早上卖早饭,中午卖午饭,别告诉他,晚上他们还摆摊!
家里其他人呢?这俩看着年纪也不大,男的就算了。她一个大姑娘出来干小贩不嫌丢人?
这还是徐榛年不知道她还是个大学生,要是他知道,他指定会在心里接着骂她。
不怪他有这种想法。
要知道,这个年代虽然改革开放了几年,但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小商贩还是不体面的。即便有的小商贩赚得也不少,但社会地位还是比不过那些拿着五六十工资的工人。
回到桌前,他换了个位置,正好对着林青玉。陆鸣就对着他挤眉弄眼。他没搭理,翘起二郎腿,看着她熟练的动作。
心里又不舒服了。
“怎么样?好吃吧。这鱼肉做的面条比普通面条筋道,还有股子鲜味,我从知道这儿后,就没再去过食堂。”陆鸣端起碗,最后一口,汤汁都喝完了。
徐榛年眼风还是望着林青玉,看她坐着边洗碗边不知道和哥哥说了什么,脸上全是笑意。
陆鸣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清,含糊应了一声当做回答。
“结账!”陆鸣朝着林青玉兄妹喊。
“来了来了。”林青旸过去。
“走了。”陆鸣拍拍徐榛年的肩膀。
他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步行回到老宅后,陆鸣瘫在沙发上。
“你和那煎饼姑娘有啥故事,一直盯着别人看。”
徐榛年沉默。
刚才靠近她的时候,那股子熟悉又奇妙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他摩挲了一把脸,从兜里掏出烟。
扔了一根给陆鸣。
“老鹰他们定罪了?”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定了,过阵子处决。”刚说完,鼓楼的钟声响了。他看了眼手表,猛地起身,“四点了,我得去接我苗苗下班了!”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徐榛年也没多呆,没一会儿就锁了门准备回大院。
结果在大院门口又碰上了林青玉。
她还是刚才那打扮,正和他家后面的陈婶儿说着话。
等她走了,他才走上去叫了声婶子。又装作不在意地问了句,“婶儿,刚才那谁啊,以前没见过。”
陈婶笑笑道,“她啊,那是你心心妹子的家教老师。在我们家干一年了,来和我说以后做不了了。唉,这姑娘讲得挺好的,人也认真。她这不干,我还不知道上哪找老师去呢。”
“她,家教老师?”徐榛年很意外。
“是啊,师范大学的学生,还是他们老师给推荐的呢。”
林青玉。
徐榛年躺在大床上,在心里默念着名字的同时,那张小脸也浮现在他心头。
做家教,当小贩,她很缺钱吗?
一大学生,也不怕别人笑话?
不当家教了,是因为发现当小贩赚得更多了?
小镇姑娘有些不知轻重了!
大学生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单位,她现在是着哪辈子急?这时间都花在别的地方,学习成绩能好吗?而且看她也不少挣,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买点好衣服。
想到这,徐榛年自己愣神,他从来不关注姑娘家穿什么,不是,他就不爱关注姑娘家。怎么到了那钱串子这里,他这么爱瞅她?
还有——
他不是挺欣赏那种家境贫寒能自食其力,靠着勤劳反哺家庭的人吗?
他明明觉得能拉下脸做小生意的人,比那些光知道等分配的人强百套,怎么偏偏对她就这么挑剔?
最重要的是,他到底因为点啥,才对她有那种熟悉又奇妙的感觉?
为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章
林青玉开了学。
生活对她来说更加忙碌了,小食摊、喂孩子、上课、准备食材……一天24小时,她觉得现在的自己都一个小时都没有浪费。
让林青玉感到欣慰的是,她的两个宝宝真的很听话,很少会哭。只有在尿了饿了的情况才会哼唧两声,而且俩孩子都不认人,并不会因为白天林青玉不在就哭闹不休。
所以她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问题其实是睡眠不足。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从前学习不差。从上大学就开始在辅导班兼职,直到她经济自由。
原主的记忆她都有,这时候的教育也没后世发达。她不说不学习就能保持第一,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会画重点,她有那个自信,总不至于让成绩太难看。
所以林青玉很放心地没有去第一排,而是每次都坐在最后一排。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拿书挡着睡一会。
这可能是一天中她最放松的时候,因为有梁满月帮她看老师。
是的,这小妞从林青玉第一天坐到后排以后也跟着从第一排坐了过来。
她知道小鱼很忙,开学不过一个月,她寒假里养的那些肉又瘦了回去。
唉!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帮她做什么。
下课后,同学们都没走。因为下一节课就在半小时后,他们聚在一块讨论刚才课上的题目。七嘴八舌的,很有青春气息。
而最后排,林青玉还保持着刚才那个上课睡觉的姿势。教室里这么吵都没让她醒来,可想而知她有多困。
他们讨论的是一道级数的收敛性判断。
班长赵卓然出声道,“我只能算出方程的两个实数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