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忙了好些日子,才等到徐榛年有空。
这天一大早,两人就去了劳改采石场。
田丽从公安局转移到这儿已经有段日子了,她家里也就她妈妈还没放弃她。可自从她教妈妈趁着开学前去学校求林青玉后,她妈妈再也没来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结果了。
她被判了十年。
她发狂过,辩解过,毕竟林青玉没事不是吗?可没有一个人听她的,从她进来但现在她已经要受不了了,如果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十年,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田丽,过来。有人来看你了。”看守人员拿着木棍朝她喊了一声。
田丽顿时从地上站前,眼里也带了希望的光芒……
接待徐榛年和林青玉的是一位中年的女同志。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徐榛年和林青玉就落座了。
“两位同志,请喝水。”
林青玉赶紧道谢。
那位中年大姐先朝徐榛年微笑点头,然后才扭头问林青玉,“林同志,你之前对田丽所做的事清楚吗?”
林青玉摇头又点头,“一开始我没往她那里想,后来才意识到的。因为她平时就有些针对我。”她之前去招待所问过,如果说不知道这就说不过去了。
“那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意识到的呢?”对方又问道。
林青玉看了眼徐榛年,然后才继续说道,“是上学期开学不久,我发现只要我们班长和我说话,她就会表情很难看。也会做一些针对我的事,然后我就想到那天也是她极力想让我跟着聚餐。所以我就自己去招待所打听了。但我只知道她堂哥在那里上班,别的就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到公安局报案?”对方皱眉道。
林青玉摇头道:“我没证据都是我瞎猜的。况且,我也害怕,我这一报案,这事闹大了怎么办?”
徐榛年就接话道:“我是后来查的,中间涉及到以前的保密任务,其他经过你们局里都有记录。”
对方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了。
“林同志,田丽自食恶果,被判了十年。”
林青玉赶紧点头,又道:“谢谢。我想见她一面。”
对方把这些情况都记录在册,随后放下笔起身向林青玉伸手道:“可以,我带你们过去。”
林青玉也站起身伸手,跟对方轻轻一握,“真是太感谢了。”
“为人民服务嘛。”这位大姐还是很客气的。
这年代的会见室就是一个不大的办公室,等他们进去的时候,田丽已经在里面坐着了。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当田丽看到林青玉进来,要起来的时候,就被被后面的公安一下又给摁了下去,“老实点。”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田丽仇恨地看着林青玉。
“你还没那么重要。我来是想告诉你,别白费力气了,也不用让你母亲去学校闹。”
田丽脸色一白,看着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的林青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田丽刚才的蛮横不见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你现在又没事,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看在咱们是同学又是室友的关系上放过我吧。同志,同志,你们放过我吧?”田丽又对着徐榛年说。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装模做样,好像就你清高,就你努力!明明你什么班级活动都不参加,我们学习的时候你也不在,可凭什么你还能拿奖学金,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就连赵卓然也……、对不起林青玉,我知道错了,反正你又没有事,你放过我吧……”说到最后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没事?原主的人生全被她毁了,要不是她来,原主都已经死了。
她哥哥就算把孩子带回老家,可爹娘爷爷怎么接受得了原主的死讯?爷爷受了刺激会不会……还有她爹娘,他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中年丧女他们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再加上林家又欠了一屁股债,在那种环境下,一家人要怎么还债?俩孩子无父无母又要怎么长大?
想到这,林青玉面色更冷了。
“你当初有想过放过我吗?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的。别再叫你母亲去学校闹了,你也不想你们一家因为你四分五裂吧?”
田丽的哭声停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青玉。
他们家四分五裂,这是要让她爸妈离婚吗?那她还有的好吗?
想到这田丽目光一缩,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抬眼一瞧就见平时看着软糯,话也不多的林青玉,此刻眼睛里的寒意就像利剑一般射了过来。
但如果光是她,田丽其实不太相信她能做什么。可她身旁这个穿着军装把她送进来的男人,从进来后一句话都没说,却始终以保护的姿态在林青玉身旁。他看她的眼神让她真的心惊了。
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这是让她傍上男人了。
徐榛年收回看田丽的目光,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他微侧身对着林青玉,嘴角还带着笑意,“走吧。”
离开采石场看守所的时候,林青玉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她知道这是原主最后残留的情绪。指甲抠进手心,她闭上了眼。
林青玉看到了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儿,带着全村凑的路费,瘦弱的肩膀背着简陋的行囊,攀过大山离开小渔村。
当她揣着录取通知书站在京都的土地上,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大。
大学三年,她吃不饱穿不暖。别人在学习在玩乐的时候,她在洗盘子在做家教。繁重的课业和打不完的工,压得这个花季少女喘不过气。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保持了入学时的好名次。只因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那句离家前亲人嘱托的“要出息啊。”
林青玉忽然哭出了声,她感觉到小鱼这回是真的要彻底离开了!
“怎么了这是?”徐榛年把人揽进怀里。
清透的泪眼望向他,“你知不知道,我难产大出血被送进过太平间。”
徐榛年瞬间浑身僵硬。
就在他想是不是判得太轻的时候,林青玉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你打结婚报告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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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崇文门华国第一家法餐厅,开业后上过新闻联播的马克西姆。
皇冠车跟着门前穿着红色制服的服务员在停车场停稳。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打着领带穿着衬衫西裤的徐榛年走到另一边帮林青玉开门。
林青玉今儿也难得打扮了,她高跟鞋配白色的连衣裙,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
徐榛年微笑着看着林青玉,两人并肩在服务员引领下走进餐厅。
昏暗的欧式壁灯,精致的仿罗浮宫壁画,天花板上奢华璀璨的水晶吊灯和墙上镶嵌着的鎏金滕图案的彩色玻璃都氛围感十足。
长条桌上铺了深沉而内敛的蓝色桌布,座椅上罩了质感很好的红丝绒布套。桌上面摆着复古的银烛台,娇艳的鲜花,精致的刀叉和酒杯。
沙龙前方的舞台上放着一台造型古朴的古铜色留声机,旁边还摆了一台钢琴。从他们进来那一刻,浪漫缠绵的法语歌就响起了。
林青玉看着餐厅一个人都没有,有些纳闷。她小声问了句,“怎么都没人?”
带路的服务员听见了,就回了句,“今天这位先生为您包场了。”
林青玉心口一跳。
以前的她,觉得这种行为除了炫富浪费根本没有一点意义。可现在身处其中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控制不住地从心底蔓延开甜甜蜜蜜的粉色气泡。
她不得不承认,是人就会有虚荣心。适当时候和对的人这样做,不仅会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更是能让她少女心爆棚觉得梦幻。
徐榛年也在此时扭头,他那双眸子和林青玉对视时,瞬间染满笑意,唇边的酒窝又若隐若现。
直到两人坐下后,彼此的眼神都在空中胶着。仿佛都能在彼此明亮的瞳仁里看到对方的影子。
随着他们的落座,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先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林青玉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托盘里是个精致漂亮的花盆,里头装的是一株仙人球。
服务员礼貌问询,放下花盆就离开了。
林青玉疑惑地瞅着徐榛年。这人总不会在下面埋了东西吧?他一八十年代的“土老帽”能做到这就够浪漫的了。
徐榛年嘴角带笑注视着她,顺着昏黄的灯光用眼神临摹林青玉的轮廓。
“这是我送你的花。”
林青玉顿时一噎。
啥年代都没有用仙人球表达爱意的吧?
“你管这玩意叫花,它能答应吗?”
徐榛年被她逗笑了,但很快又解释:“这可是我在花鸟市场挑的最漂亮的一颗,我觉得你很像它。”
林青玉白了他一眼:“哼,你才像它呢,浑身是刺。”
“是你们都有顽强的生命力。不管多恶劣的环境你们都能生存。还有仙人球的内心其实是柔嫩脆弱的,外面的刺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林青玉听得笑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徐榛年的同时探身向前一副要跟他说悄悄话的模样。
徐榛年凑近,一脸期待。
“我可不是顽强吗,你就浇一回水,我就让你有儿女双全这一天。”林青玉说完,自个儿先一愣,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她本来是想说她要是不顽强,哪有他们相认这天。可话一说出口,怎么就往那个方向了?她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装正经啊?
“咳咳咳……”徐榛年当即不停咳嗽,林青玉也顾不上害羞,到他那边帮他拍后背。
徐榛年缓过来后,笑的格外荡漾,不顾可能还在观察他们服务员,双手搭上林青玉的肩,微驮着背,脸和她的脸靠得很近,呼出的热气都能浇彼此一脸。
徐榛年压低声音笑道:
“媳妇,咱床上那点儿事儿,就别拿出来说了成吗?”最惨的是,他压根记不起啥滋味了。
脸色再次通红一片的林青玉,浑身都僵了。感受着徐榛年冲她直喷的热气,恼羞成怒了,双手一齐推开他,用狠狠瞪他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
“你看吧,我就说你像仙人球。瞧着多厉害似的,其实那颗心比谁都软乎。”要不然怎么会生下孩子,怎么会说翻篇就翻篇,怎么会那么记别人的好……
林青玉低头装作专心吃牛排。
然而她的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那天她问了徐榛年那个问题后,他就跟傻子一样抱着她转圈。后来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就在她以为直接等着领证的时候,徐榛年突然出现。然后他们就来了这里。
徐榛年唇角翘了翘,“你记得之前我和你说,我有事要告诉你吗?”
林青玉点头。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刚从老家回京都,从招待所回租房时下起了暴雨。她在雨中奔跑的时候,他开着车出现。在路人都发愣的时候,叫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她那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好像对他有别的感情。
也是那天晚上,他让她第二天等她。
可他却没出现。
“那天本来就想带你来这儿的,可发生了太多事。我们一直到现在才坐在这儿。”
林青玉放下刀叉,用方巾擦了擦嘴,静等他敞开话匣子。
“说实话,我从前觉得嫁给我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幸运儿。因为我了解自己,我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我和她结婚,那她必定是我此生最爱的,要相处一辈子,会永远对她的好的人。当然,这也包括家世原因。”
“结果我看上你了,你因为我遭遇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先是你的人生因为那一晚被搞得一团糟,接着被我母亲误会,在我没找到你的时候,你……”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林青玉打断他,却不想放在桌上的手突然被他握住。
徐榛年对上那一对翦水秋瞳。
“有意义,我不能忘了这些让你吃苦的日子。以后……”后面的字句林青玉听得模模糊糊的,因为徐榛年说着就坐到了他身边。两人再次凑得极近,说话间鼻息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她浑身僵硬着,呼吸也乱了。
“那一晚,我们都没有留下记忆。可再见,我还一眼就看中你了。咱们还没开始,就差点儿错过了。所以我想,我才是幸运儿。
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错过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我想告诉你:
我徐榛年对你林青玉,有感情、有牵绊,我想跟你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组成一个有你,有孩子们,有我的家。”
徐榛年微低着头和林青玉对望,林青玉都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徐榛年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主席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林青玉同志,我向你保证,就算以后我们的感情在时间里沉淀了,没有这么多情情爱爱了,就算我们在婚后面对诱惑了,但我以主席的名义起誓,我对你都会一生不变。”
这是她的求婚吗?
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一生不变,连每天的月亮都不一样呢,谁都保证一生?他不能,她也不能。但有句话他说对了,珍惜当下。
“一生不变,是不是听起来挺虚无缥缈的?我也知道没人能保证一生,可我此刻想要全心全意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能保证的是在未来这条路上,我们相互扶持。谁脚步快了就提醒提醒对方跟上。谁倒退了,也要回过头去拉一把。要记得咱俩是同路人。
我们要一起养育儿女,我们像其他人一样,带着期待结为夫妻,好不好?”
“我从来不相信永远这种词,因为我们谁都保证不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愿意相信你,所以——徐榛年同志,我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