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他把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以他现在的能力斗不过陈家,看到的也只是表面而已。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恨她的吧,恨她把自己唯一的妹妹带入虎口,再也没有出来。
那是他的亲妹妹,可她也是他这辈子认定的人。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凡胎的凡人,没办法做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的心脏猛然抽搐,一股腥甜涌上喉口,溢出嘴角,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安之若一直跑,一直跑,摔了又爬起来,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栋令人窒息的楼房。
终于再也看不到了,蹲在大街上,捂着胸口号啕大哭,“啊………”
她不知道许郅是什么反应,她也不想再知道了,她看到许郅第一眼的时候,她真的真的好想好想回到他身边。
现在她知道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她的头好痛好痛,痛到不能呼吸,她很清楚,她已经活不长了,现在她也不想活了。
安之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不再强撑,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安之若啊安之若,你这一生活得可真失败啊,所有人都不要你,都抛弃你了。
你还要厚颜无止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你真以为他们会永远爱你吗,真可笑啊……
眼泪流出眼眶滑过鼻梁,算了,妈妈,若若来找你了,别再丢下若若了,若若害怕……
也许是她太渴望有人爱她了,最后安之若竟然看见了有人不顾一切冲向她……
—
陈白年看着脸色苍白,疼得嘴唇都咬破了的安之若被推进手术室,飞快地抓住一旁的护士,手止不住的颤抖,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心慌。
“把……医院最好的医生过来!一定要救她,一定要!!”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
他的左脚膝盖处西装裤已经被什么东西擦破了,伤口还在流淌着血,看着触目惊心。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陈白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腿,放开护士的手。
陈白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片刻间,他恢复了冷静,在护士的带领下去处理伤口。
同一所医院里,仅一墙之隔,两台手术,手术台上,一男一女。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陈白年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伤口不深,只是在关节处肿起来有些吓人。
他拒绝了进一步的检查,反正都这样了还差这一点伤吗?
陈白年走回手术室门口,这里很冷清什么人都没有,爱她的人都被他赶走了,怎么会有人在这呢?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陈白年轻轻闭上眼睛掩饰住忧郁的眼眸,背后靠着墙,似乎这样就找到了依托,也庆幸这面墙扶起他的脆弱与颓废。
原本崭新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服,变得到处都是血渍,看着并不吓人,只是由原来的黑色变为暗红,两者融为一体。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是晚晚死后?
还是从父亲卑微的乞求自己答应他所谓的信仰的时候就变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陈白年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空荡荡的走廊里,嘟嘟的忙音格外突兀。
他看着手机屏幕许久,继续拨打,机械的女声被沙哑低沉的男声代替,“陈白年”
陈白年没有立刻答应,他仰着头,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凄然与愧疚。
“符,你还……好吗?”
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想起我了吗?”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陈白年攥紧拳头又松开,“我想去看她。”
声音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无论内心多么难过,他依旧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一丝。
—
青路园的墓地上,陈白年换了有血渍的西服。
此时的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站在江雯晚的墓碑前。
此地又多了一块墓碑,照片上的女孩子温柔恬静。
是江微柔。
是那个躲在他身后弱弱的喊着哥哥的小姑娘。
—
“哥哥,哥哥,他……他们欺负我……说我只会站在哥哥姐姐的背后,每次都只会叫哥哥姐姐帮忙。”
小时候江微柔比同龄人的个子小好多,整个人像个胖娃娃。
当时江家还没有那么厉害,于是她经常被欺负,被说是小胖子。
每次都会带彩回来向他诉苦,当时唐符被家里人管得严,江雯晚一个女孩子又不会欺负人,保护她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每次都会带着江微柔一起,他打架打完之后抱着她任由她踢他们,她还傻傻地问他。
“哥哥,为什么我不用手打他们,唐符说要……要……哦对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嘿嘿”
他当时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说,“他们不配!”
“动手是哥哥该做的,哥哥保护妹妹。”
小姑娘在他的眼前明媚地笑了。
“那说好,哥哥要保护妹妹,一辈子的哦,不过,你以后娶了姐姐,也要保护姐姐,哦不对,现在也要,我们都是小公举,都需要保护,对不对,哥哥?”
他拍了拍她落在鞋子上的灰尘,温柔地说“对,哥哥会一辈子保护你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小公举们。”
小姑娘伸出小拇指对着他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说好了,拉勾,变了是老巫婆。”
“好,变了是丑丑的老巫婆”
—
年少时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贯穿耳膜。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一个都没有保护好,还亲手把她们推向了地狱。
真可笑啊。
如今人都下葬了他才知道。
今天他送完安之若去见许郅之后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在等她出来,看着她狼狈的跑出来。
他一直开着车跟着,就在这途中,他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下属支支吾吾的说江微柔死了,前天夜里死的,没有任何征兆,跟她姐姐的死法一模一样。
是他逼死她的。
逼死了她的姐姐。
现在又逼死了她。
一直在说为她们报仇,现在又跟在仇人后面担心仇人出事。
多么的讽刺?
“她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唐符的脸显得瘦削而苍白,脸颊上没有血色,浓眉下一双暗色的眼眸,黑白而分明,却没有丝毫生机。
“对不起,我从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情感的话语。
唐符转头看向陈白年,他垂眸并没有看自己,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冰冷至极。
自从江雯晚死后,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一副冷漠麻木的鬼样子。
第6章
唐符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砰”唐符抡起拳头给了陈白年一拳。
陈白年左腿受了伤,本来就一直强撑着。
唐符的一拳直接让他倒在地上,唐符看着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当初的模样,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
“陈白年!!”
“你满意了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当初二选一是你自己的选择,现在你说对不起,怎么?后悔了?”
“我告诉你”
“都晚了!!!”
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陈白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身子微微僵硬。
他都知道了?
也对,迟早会知道的。
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肯定更加瞧不起他了吧。
唐符没有漏掉陈白年的反应,他讽刺地冷笑了一声,“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吗?”
唐符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哽咽,“说来也讽刺,当年逼迫江家的,唐家也有参与,真是所谓两面插刀的好兄弟啊”
当年江雯晚父母出车祸死亡,江家大小姐江雯晚躺在医院里。
江家二小姐江微柔性子单纯,从未进入鱼龙混杂的商业界。
位于商业界第三的江家,成为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
商业界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瓜分热潮。
陈家、唐家两家曾是江家的至交。
可在江家出事后,陈家老爷子也就是陈白年的父亲,竟然第一个出来想要一口气吃下江家。
在医院逼迫江家大小姐交出股份,而唐家没有帮助江家,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
做为江雯晚的朋友,唐符为了保住江微柔,放弃掉了自己唐家二少的身份,被移出家谱。
他以为陈白年会护住江雯晚,可惜他错了。
陈白年在二选一时选了他父亲的产业,而江雯晚也在那段时间里选择跳楼自杀。
以前令人无比羡煞的江家,顷刻间分崩离析。
唐符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一句对不起。
他要的只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所有人都在的从前。
恨吗?
怎么能不恨呢?
可是恨又能怎么办呢?
生在了光鲜亮丽的地方又如何?
还不是身不由己?
他之前也相信陈白年是有苦衷的,可为什么他这么不信任他,什么都瞒着他们?
唐符上前抓住陈白年的衣领迫使他看着自己。
“你说话!!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也逼死吗?”
陈白年复杂的看了一眼接近疯狂的唐符,用力推开他,逃避唐符的眼神。
唐符毫无防备的被推开了,他看着不敢看他的陈白年。
渐渐的,唐符的双手开始颤抖了起来,侧身斜视着陈白年,复杂的眼神里,痛苦、愤怒和无奈不断的交织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唐符咬紧牙关,嘶叫一声,将强硬的拳头用力的击向一旁的树木。
那皱着的树皮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苦。
他开始咆哮了起来,以此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陈白年用手肘撑着地面,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嘴唇颤抖,依旧说不出一句话来。
解释么?
但又解释什么呢?
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本来一切都是因为他。
唐符知道的只是表面而已,商业圈多的是肮脏的事情。
就比如他的父亲,大名鼎鼎的陈老爷子。
从小到大,他最景仰的就是他的父亲。他是一个很厉害、很骄傲、很严厉的男人。
可这样一个人在那天里,舍弃了所有骄傲用尽力气从病床上下来跪在了他的面前,乞求他的儿子。
“年年啊,爸爸这一生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今天爸爸求你一定一定要保住公司,无论用尽什么办法千万不要让公司落在那群老家伙手里,这是爸爸一生的心血啊!”
“江家丫头不是还没醒吗?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把江家收购的,这样的话……”
“够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白年打断了。
“江叔叔刚走,没了公司,你要她们怎么活?”
老爷子看着他,突然面部狰狞,“呵……要不是他们发现了我走私贩卖×品,我会被人抓到把柄吗?还自作聪明帮我走回正道……”
陈白年不可置信盯着,自己爱了敬了二十几年的父亲,突然他觉得无比的陌生。
他全身发冷,声音颤抖地问,“是……不是你……害……害死……死了……”
“对,是我,谁叫他们要报警,我只不过是在他们的车上动了一点手脚而已,哈哈……”
“那可是和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忘了当初江叔叔为我们做的一切了吗?”
“那又怎样,这对我对他都好。”
“你个疯子!!”
陈白年扒开他的手怒吼,他转身就要离开,老爷子就开始威胁他,“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让江家彻底覆灭,让江雯晚……”
“闭嘴!”
陈白年转过身怒视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老爷子看见他停下了脚步得意地笑了,果然对待冰冷的儿子就只能威胁。
“很简单,我只要你继承我的产业,收购□□,继续做我做的事而已”
陈白年冷笑一声,“你做梦!!”
老爷子并不把他的反抗当一回事,“那你试试!”
陈白年身子微微僵硬,眼底充满不可遏制的怒火,手指都已经在掌心刺出了血滴。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不能再拿她们的命做赌注,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可是后来,她们还是走了,都走了,就连老爷子也走了。
当时他是想过放弃去自首的,可当他发现晚晚生前遭受地一切,他就改变主意了。
于是他把所以的愤怒都报复在了许爱的身上,以及和她有关系的所有人。
他开始策划着一切,让他们生不如死,让他们也体会一下他当初的感受。
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受。
这些他都不会跟唐符说,他接管了陈氏集团表面做纨绔公子哥,暗地里做着贩卖非法的勾当,还牵扯到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