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会想起——年倚
时间:2022-08-04 06:31:34

  亮着的车灯下,她看清他微乱的衬衫,眼里闪过的焦急。
  她眼里模糊着,再模糊,然后眼泪夺眶而出,来不及多思考,本能地先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肩,边哭边说,“你怎么才来啊……”
  江序还没来得及看一下她,就被一把抱住,难得的手足无措了几秒,然后感受到肩上被洇湿。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安慰道,“没事,马上回家了。”
  伤心的时候最怕有人安慰,越安慰越想哭,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是演变成了嚎啕大哭,哭累了,还拖着江序蹲了下来。
  江序拧着眉问,“脚疼?先不哭了,上车让我看看你的脚。”
  她仿佛没听见,夜间的田野小路上冷冷清清,只能听见她的哭声在回荡,江序的衬衫被浸透了一大块。
  江序有些严肃地问,“你们领导呢?带过来就不管你安全问题了?”
  梁今月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来这是她自己作的。
  她抱得很紧,江序太久没面对过掉眼泪的梁今月,有些束手无策,只能摸着她的后脑勺,试着哄她,“我不是来了?别哭了。”
  梁今月哭了一会儿,情绪发泄完,自己也哭得没劲儿了,脸被泪水流得紧绷绷的。她没再哭了,只是靠在他怀里抽泣。
  “脚很疼?”
  她的声音瓮瓮的,“特别疼。”
  “先上车,去医院。”
  她抬了点头,“把我的车开走,刚刚有几个人过来说这儿没监控要砸车。”话停了一下,“还是开你的,你的贵一些……”
  江序哭笑不得,“行了,帮你把车开回去就是了。”
  最后开的是那台Mini Cooper,上了车,江序要检查她的伤势。
  她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不用了……待会抹点药就好了。”
  “你不是说很疼?”
  “其实……能忍。”
  他抬眼瞅她,脸上还有泪痕,眼皮还是红的,没强求,“是吗?你刚刚哭那么大声,我以为你腿断了。”
  梁今月:“……我真的太倒霉了,今天犯太岁了。”
  江序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她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过去拍张照,谁知道坡那么难下,害我摔了一跤,手机都摔坏了。”
  江序目光一沉,“不能做的事偏要勉强,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就高兴了?”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说着,她的声音弱了点,“……你在怪我?”
  他凉凉瞥她一眼,“你们领导呢?怎么你的安全都没保障的?”
  “学校安排的车我没有坐,导航把我导偏了,才到这里来的。”
  江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启动了她的车,又问,“你说谁要砸你的车?”
  “三个小混混,想砸了车拿车里的东西,这里没有监控,他们有恃无恐,我在车里快被吓死了。”
  她忿忿地继续说,“他们居然说我这是二奶车,神经病,对车都有刻板印象?我用得着做二奶吗?”
  江序听了这话,睨了她半秒,绷紧的下颌线松了松,“说你缺心眼你还真缺心眼。”
  梁今月头抵在车窗上,被他说得心里乐了下,心头阴霾散了一大半。
  回程的路上她有一半时间在睡觉,因为一天的舟车劳顿,再加上又受了伤,哭了半天,一直提着的心,现在总算放了下来,眼皮也控制不住地耷拉下来了。
  被叫醒的时候,她有几秒的茫然,四处一看,是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她困意上头,不想下车,“真的不用,没有那么严重。”
  他置之不理,熄了火,“说不好就会留疤了,你去不去?”
  梁今月有些无语,“我又没撞到脑子上,你当我傻?崴的是骨头,怎么留疤。”
  “你不傻谁傻?”他淡淡扫她一眼,“手上还有伤口,小心感染。”
  这么一说,梁今月就同意了,点了点头。
  “背你还是抱你?”
  “……你搀我一下,我自己能走。”
  江序没认同,“如果是骨折,你继续自己走路,会有二次伤害的风险。”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认真,表情也很严肃,梁今月脑子混混沌沌,莫名其妙就被他说服了。
  “那……背我吧。”
  他弯腰蹲下去,她攀着他的肩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好了。”
  江序托住她,轻松起了身。
  “我轻吗?”
  “还好。”
  “……不轻?”
  江序没理她,梁今月没有在意,趴在他背上,他的背坚硬有力,她把头搁在他肩上,清淡的木质香,恍然让她有种踏实感。
  “你的车怎么办?”
  “等会找人开回来。”
  “万一那几个人又回来,砸了你的车怎么办?”
  这么多怎么办。
  他没答话,警告了她一下,“你别乱动了,小心摔下去。”
  梁今月“哦”了一声。
  上楼先挂了骨科的号,坐诊医生让梁今月脱了鞋给他触诊,左脚踝已经肿得老高。
  医生问:“崴脚后剧烈运动了?”
  “走了一段路。”
  “脚伤了后就不要再移动了,最好立刻冰敷,悬空休息。”医生开了张单子递过来,“一楼缴费,去拍个片拿过来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江序又带着她去照片子,从放射科把片子取出来,再拿回门诊给医生。
  医生一看,和梁今月说,“还好啊,骨头没问题,单纯的踝关节扭伤,今晚回家冰敷,把伤脚抬高,睡觉时底下垫个枕头也行,48小时内避免伤脚下地,给你开点药,后续看恢复情况,这个家属不用我多说了吧?”他笑了下,又说,“你家属不错,一开始看你被背着进来,我还以为有多严重呢。”
  梁今月抿唇微笑了一下,没好意思看江序的表情。
  医生小小地调侃了一句,看到梁今月擦伤的那只手,“手上待会儿让护士给你清创消炎,伤口太小了,不用包扎,涂点碘伏就行。”
  “……哦。”
  车再从医院开出来时,已至深夜,月色如霜。
  这一片车流量不多,一路畅通无阻,却是和回家的方向正相反,开去了城西,有一家苹果直营店开在那儿。
  梁今月疑惑问:“去哪儿?”
  “买手机。”
  “这个点门店都关门了,明天再买吧。”
  “已经买好了。”
  “什么时候?”
  他看过来一眼,“你睡觉的时候。”
  车开进一条辅路,江序打了右转向灯,停车,马路牙子边真有一个年轻男人在等着。
  车窗降下来,年轻男人神情探究地往里瞅了一眼,然后笑出一口大白牙,“嫂子好。”
  他把一个长方体的小盒子递进来,“手机。”
  梁今月接了,说:“谢谢你,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不麻烦,我家离店近,江总另给我算加班费的。再说了,这活儿我愿意干,大家伙儿都想见见您,今儿就是赶巧让我先见着了,嫂子您没事吧?”
  梁今月尴尬了几秒,低下头说了句没事。
  旁边人开了口,“辛苦你了,我们先回,调休单你拿给肖文批。”
  “得嘞,不打扰了,下回带嫂子来和我们吃饭啊。”
  车一开走,梁今月从储物箱里找出一面小镜子,借着路灯的光照了照,她今天没化眼妆,哭过之后脸还算干净,松了口气,说,“你这个同事挺活泼。”
  “肖文的助理,去年刚毕业。”
  梁今月顺着问了句,“他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江序回忆了一下,说了国内一个本科,虽不是top校,但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学校。
  梁今月轻轻哦了一声,“这学校我考不上。”
  江序打着方向盘,表情没变,她说这话没想要他回应。
  谁知他偏了点头,路灯的光斜斜打在他脸上,投出阴影,“不一定,你是没参加理综考试。”
 
 
第29章 
  梁今月好半天没说话, 隔了一会儿才说,“你知道啊?”
  他开着车,目视前方, 淡声道,“很多人都知道。”
  梁今月点了点下巴,一班有人缺考了理综,想也知道会轰动全校,好在她在高考结束后, 就跟着薛凝去了巴黎, 切断了和国内的联系。缺席了这些讨论。
  她不想多说, 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那个时候考试状态不好, 再加上我爸妈准备让我出国, 就没去考了。”
  江序看过去一眼,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今天不舒服,别想了。”
  她点点头, 没有过多地回忆,单纯在想, 其实他也记得很多事。
  车开进自家小区的车库。
  江序先下了车, 绕到她的那一边, 替她拉开车门,梁今月做好了爬他背上去的准备。
  谁知他好像嫌麻烦似的, 直接从车里把她打横抱起,梁今月慌了下, 赶快搂住他的脖颈, “……你别摔了我。”
  他低低说了句, “摔不了。”
  从车库上了电梯,梁今月的脸贴在他胸膛前,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很平稳。
  全然不似她的。
  到家时已过十二点,还有很多事要做,最重要的是,从冰箱里找出备用冰袋敷在脚踝上。
  梁今月动不了,这一切都由江序代劳。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提醒,“脚悬空。”
  她乖乖照做,奇异般地觉得心里很柔软,如果没有他,今天她一个人也能解决这个突发情况,打电话给宋姿求助,再不济报警或者打119,总有办法。
  但也没人能借个肩膀给她靠着哭,回家后还要自己面对黑漆漆的屋子。
  江序拿了一个冰袋过来,脱掉她的袜子,梁今月脚趾下意识蜷缩了下,划在他的手心,她的脚很小,很白,牛仔裤的裤脚被推上去一些,纤细的小腿线条可见端倪。
  “我自己拿着吧。”
  他抬眼看她,“你行吗?”
  敷个冰块而已,怎么不行了?
  他没答应,坐上沙发,把她的脚踝搭在他的大腿上,她脚后跟下是坚硬的触感,顷刻间觉得脚在发烫,旁边冰块挨着,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她的脚趾无意识地动着,江序低眸看了眼她大红色的指甲盖,过了几秒,“等会洗澡小心。”
  “嗯。”
  他教育起她来,“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尝试危险动作了。”
  “噢。”她乖巧点头,玩笑着说,“我可能小脑不太好,老是出这种事故。”
  他清淡地笑了声,说:“你只有小脑不太好吗?”
  梁今月瞪大眼睛。
  她自己说自己是开玩笑,他也跟着说那就是讽刺了。
  她不满地晃了晃脚。
  江序捉住她的脚掌心,带来轻微的痒意,警告她,“别乱动。”
  这个澡梁今月洗得十分小心,出来时江序已经换上了睡衣,手里拿着吹风机,“过来,给你吹头发。”
  她看着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情变好了,她单脚跳过去,坐在沙发上,吹风机接上电,江序拾起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吹。
  温热的风吹在头皮上,耳边轰隆隆的一片,她的心格外安宁。她觉得,江序现在对她真的挺好的,挺关心她的。而且,今天被她闹得这么晚,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和她说话还很有耐心,会配合着她开玩笑,甚至会逗她一下。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江序的手从她的头发上离开,她转过头,打了个哈欠,有生理性的泪水含在眼里,朦胧之中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
  “上完药再睡。”
  “好。”
  他蹲着,手托着她的左脚,朝肿高的地方喷了医院开的喷雾,又拿了棉签给她抹药膏。
  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周身,此刻好像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梁今月不知道,有些心乱,没话找话说:“我最近进了两次医院了,还感冒过,各种不顺,是不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
  江序抬眼,漆黑的眸和她对上,他眼里稍许无奈,“改天你可以去你们学校旁听马原课。”
  “……”梁今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笑出来,“你是党员吗?”
  宣传唯物主义那么认真……
  “不是。”他唇角似乎也弯了点弧度,把她的脚悬空放在沙发上,棉签扔进垃圾桶,“快去睡觉。”
  “哦。”
  话音未落,她又被打横抱起,她轻轻“啊”了一声,“这么一点路,我可以自己走。”
  “单脚跳?怕你再跳倒了。”
  梁今月被抱进卧室,放在床沿,江序的手还没完全从她身上放开,她今天换了一件长袖睡衣,他抱她的时候手放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传来热意。
  放下她的时候,他稍稍弯了点腰,眼睛和她平视着,梁今月的手还搭在他肩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梁今月感到自己心跳稍快,屏了屏呼吸,轻声道,“今天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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