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既然你知道你小我一辈,那就给我好好听话,不然,这紫灵山,容易上,可不容易下。”
冷不丁地被提了起来,又毫无预兆地落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叶萦萦浑身懵神,伏在他胸口,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他胸口宽阔,薄薄的衬衣下起伏着山峦般的坚-挺,从宽肩到窄腰,似乎都被平日宽松的白衫遮挡得严严实实。
不是肉,就是欲。
还有温温润润的呼吸,落在发间,惹得蓬头纷麻,意乱情迷。
连紫灵山道观的浑厚深沉之气都遮不住这男人的闷骚感。
就说吧,这还让她怎么好好听话?
这分明就是不让她下山!
静了一会儿,叶萦萦咬着唇角,将脸颊那抹绯红努力地压制下去,然后悄然抬头,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你先抱我的。”
阚冰阳微微愣了一下,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他有所准备,也知道叶萦萦本性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听多了,也淡然了。
可这次不同。叶萦萦不想顺势而为,就只能背道而驰,她想了想,懒洋洋道:“那我能亲你吗?”
知道她直接,却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根本不给他商量的余地,踮起脚就凑了过来。
阚冰阳紧蹙眉头,不轻不重将她推开。
“叶萦萦,这是紫灵山,不是让你胡来的地方。”
他颇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生气。
纵容,可不代表是纵.欲。
这小姑娘,光长岁数了,脑容量倒是一点不变。
叶萦萦鼓着腮,眼观鼻、鼻观心,将他从头到脚逡巡了个遍。
忽地,她拳头紧握,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正巧不远处路过一个去山泉接水的小道士,隔得远,望过来,打了个招呼。
就这么一瞬,两个人都同时看向对方。
目光相触,倏地火花星点燃放,不约而同地,都从相互的视线里读到了一丝“偷情”的味道。
避免尴尬,阚冰阳转向了另一侧,看着脚下山石松柏、漫竹薄雾,低头清了清嗓子,这一幕,恰恰落入叶萦萦的眼中,她有意无意将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挪移在他的喉结,看着他份上下的攒动,憋在心里轻声偷笑。
等他走远,叶萦萦回眸掀起眼皮,歪着头道:“师父?”
薄雾成了浓雾,堙灭不定。
阚冰阳闻言眉头更皱,“我说了,不要再喊我师父了。”
“好啊。”叶萦萦敷衍了事地点点头。
说实话,除了“师父”,她也不知道该喊什么。
阚冰阳?
这名字太冷漠,而且连名带姓,少了点人情味儿。
冰阳?
去姓留名,太过亲密,还有点僭越,她喊不出口。
于是她问:“那你想我喊你什么?”
远处的晚霞映出淡淡浅浅的金粉色,将紫灵山的最高处盖上一层模糊不清的幔纱,青山绿水尽收眼底,却抵不过眼前的良辰美景。
不远处的后厨也燎起了炊烟。
夕阳埋入山涧,周身云雾皆敛了光芒。
阚冰阳淡淡笑笑,朝集糜轩的方向走去,“不急,慢慢来。”
第48章
不知不觉, 已经是两周以后。
云中阁的事情还没开始煽风点火,就被两个老阿婆的视频给一桶水浇灭了。
见叶萦萦和叶氏电商都平安无事,叶明诚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这大把岁数了, 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公司,左手右手都是心头肉, 一个闪失都不能有。
好在阚冰阳有点高招, 一点点蒙太奇的手法,让叶萦萦装模作样在紫灵山待了半个月, 就给大家制造了一种“出家一年”的假象。
还真是不可小觑。
看样子,自己不能再这么看轻这个“私生子”。
其实仔细想来, 阚冰阳除了出身有待争议, 为人还是正正经经,连褚施这种绝情寡义的正一派出家大师都赞不绝口, 所以呢, 但凡他能回沈家,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还是愿意接受的。
没办法,他这人就是这么传统。
老封建, 大清余孽。
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想到这, 叶明诚不觉哑然失笑,他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无奈拿出手机, 犹豫片刻,给沈禾风打了个电话。
“沈老先生,我是叶明诚, 叶萦萦的爸爸……”
-
下山之后, 叶萦萦没有立刻离开紫灵山, 而是寻了一处民宿,在沁江镇住下了。
说来也巧,开民宿的正是晏清的舅舅。
他们一家都是正一派的,耳濡目染,待人接物都颇为有礼有节,见到是叶萦萦,也只是客套一下,并没有把她当成什么特殊人群特殊对待。
叶萦萦反倒自在多了。
沁江镇作为整个江城为数不多的世外桃源之一,不仅远离红尘喧嚣,有是坐落在紫灵山的山脚,家家户户都供着张道陵祖师爷,就算没有特别的信奉,也格外虔诚。
晏清回来,瞧见叶萦萦还没离开,不由有些不解,随即又了然般点头,问道:“侄儿,你这是打算继续避风头?”
叶萦萦半躺半靠斜卧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嚼着泡泡糖,那模样跟四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她眼梢轻轻一勾,冷嗤一声:“我这人会怕闲言碎语吗?”
她当然不怕。
晏清也是知道。
所以二人相视一眼,目光交汇之间,没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了。
到底在躲谁,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晏清笑笑,摸了摸头顶,说道:“叶小姐,你是富家小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沁江镇就这么点大……”
“我知道啊。”叶萦萦满不在乎地努努嘴,吹了个粉色的泡泡,懒洋洋地刷着手机,“所以呢,我要在我爸把我找出来之前,生米煮成熟饭……”
她说了一半,戛然止住,瞧见晏清那副愕然尴尬的样子,不由紧抿着双唇,眼皮一掀,好整以暇地往前倾了倾,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盯久了,她“噗嗤”一笑,嘻嘻哈哈地将手机一丢,然后抱着手臂说道:“把我那高风亮节的师父给好好煮煮。”
这下,晏清这种六根早就清清净净的大脑还怎么受得住。
“煮……煮师父?”
他怔了半晌,待反应过来这车速越来越快之后,赶紧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夺路而逃。
算了,
爱住就住吧,别当他面说这些就好。
可叶萦萦虽是在沁江镇住下了,但左等右等没等到阚冰阳,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深夜浓雾。
月光皎洁落在树梢枝头,在一间酒吧门口映出清澈的影子。
叶萦萦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在吧台边,看着驻唱歌声浓情蜜意地沙哑低唱,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
她没去花间冢,因为太熟。
正酒意酣醉,倏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点打电话的,估计对她的作息时间也算是了如指掌。
叶萦萦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喂?”
“叶萦萦?”
“叶大小姐?”
“别来无恙?”
起初,她听声音以为又是哪个记不清名字的小导演或者化妆师,毕竟她也没什么咖位,又是个无拘无束的性格,这些人她混得最熟。
最后,听到那声轻浮的笑声,她才愕然道:“我靠,吴炫?”
也不知道这男人最近走了什么捷径,自己开了一家直播公司,招揽了一水儿的美女主播直播打游戏,光是喊“哥哥”就收入不菲,更别提一些打赏和广告效益了。
“哎,叫哥哥。”
叶萦萦嗤了一声,“叫你个头啊?你最近几年高调得很啊,出门买个菜都要直升机接送,国家要对你限高了吧?”
“害,瞧你这话说的。”吴炫啧啧喟叹,鼻息轻嗤,吊儿郎当地咳了两声,“我可是国家认证的积极向上好青年,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交税,一毛钱都不差,干嘛限我?”
叶萦萦靠在椅背上,将脚架起来,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意,问他:“找我什么事?”
吴炫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他一直在笑,似乎有什么事相求,又不好言说。
听他一个劲地笑,叶萦萦不耐烦,嚷嚷让他快说。
既然瞒不过,吴炫只好说道:“我不是在新闻里看见你在紫灵山吗?都说你出家了,传得有鼻子有眼,我就打电话来问问……”
闻言,叶萦萦稍稍愣了一下,但她旋即反应过来,漫不经心地勾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似琴弦般紧绷。
“嗤……”她放宽心态,回问:“那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抛弃一切看破红尘选择出家的人吗?”
吴炫一听,长呼一口气,似是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安定不少。
“也是,你要是出家,人家也不要啊,正一派出家的都是大师级别,屈指可数,你这种……啧……”
他痞气笑笑,憋着笑意。
叶萦萦冷眼听着,知道他话中有话,继续追问:“所以呢?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
对面遽然沉默。
怎么也想不到,一向直来直去的吴炫,也会有难以开口的一天。
磨磨蹭蹭许久,吴炫也知道叶萦萦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怏怏说道:“咱俩毕竟在紫灵山变过形,怎么的也算是患难之交吧?”
“然后?”
叶萦萦问。
吴炫迟疑一会儿,问她:“找个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
闻言,叶萦萦这才仔细想了想,这样看来也有三四年的时间没见了,再约上阿正和林灿,叙叙旧,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说道:“行啊,你还有林灿姐他们的联系方式吗?一起喊出来。”
吴炫愣了愣,赶紧道:“不是,你喊他们干什么?”
“人多热闹呗。”叶萦萦漫无目的地轻声道:“爱喊不喊,随你。”
她说完,困乏地挂断了电话。
眼前,烛光摇曳,火苗的倒影映蹿在红酒杯的杯壁上,与眼中的火光遥相辉映。
其实呢,她也没打算直接挂电话,但没办法,她遥远瞥见一个人,便没什么心思再应付吴炫了。
“师父……”
叶萦萦放下手机,抬起一条胳膊,朝门口的人挥了挥手。
阚冰阳走过来,虽然脸上表情淡然,眼底却依然带着几分焦急。
他在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叶萦萦那张酒酣迷离的脸,问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叶萦萦噘着嘴,满不在乎道:“喝酒呗,怎么?这两天你好像特别忙,都没来沁江镇啊。”
大概是夏天炎热,酒吧里充斥着一种燥热的情绪,混杂五湖四海的口音和驻唱的沙哑歌喉,难以挥发出来。
阚冰阳眉宇微蹙,声色沉稳,“嗯,是比较忙。”他稍稍一顿,踌躇了半秒,沉声道:“抱歉。”
叶萦萦轻嗤一笑,软筋筋地摊了摊手,“你跟我抱什么歉?你可是我师父,做什么都是对的,要不然怎么为人师表?”
她有理有据,还一套儿一套儿的,根本没法反驳。
阚冰阳竟不知怎么去接她的话。
他凝噎片刻,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之后,缓缓挪移到吧台上那杯印着半扇鲜红唇印的红酒上。
“刚才在打电话?”
其实呢,他一进来就瞧见了。
面色红润惊讶,有说有笑,明显对面是久未逢面的故人。
叶萦萦本来就没心没肺,根本听不出来男人的意思,她点点头,挺直了腰板,好整以暇地说道:“对啊,是吴炫。”
阚冰阳一听,微微错住。
吴炫这个名字,似乎很久没有听到了。
也不知道是本能的抵触还是突如其来的醋意,他敛声问道:“找你干什么?”
叶萦萦继续道:“他打算约我们百日剧组的人吃饭,应该是叙叙旧什么的吧,大家也那么久没见了,出来撸个串儿也不错。”
她添油加醋一气,反正别人也不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阚冰阳一听,就知道“约剧组”是个幌子,不管谁约,明里暗里都会让吴炫和叶萦萦见面。
叙旧叙旧,稍不留神就会变成叙情。
双方都静默了一会儿,叶萦萦不觉后脖颈一阵寒凉,待余光瞥见阚冰阳眼底的疏远寒凉,她将酒杯里的酒喝完,又端起醒酒瓶倒了两杯,推过来,小心翼翼问:“师父……你吃醋呀?”
话音将落,审问般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撩拨。
她凑得近,口中那股淡淡的酒气,款款席来……
人,未饮先醉。
阚冰阳淡然看着她像条花面的蛇在眼前晃悠,难忍压下心中的那丝悸动,起身说道:“是,太晚了,走吧,回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10章完结吧,这几天再修改修改。
第49章
从酒吧回到民宿的时候, 这栋江南的小宅已经上了锁。
围了铁栏杆的木门被锁了好几道,连条缝儿都没留。
叶萦萦仔细看了一圈,除了一个小得连脸都塞不满的窗户, 根本没有别的什么门了。
“不会吧,我还没回来呢, 直接锁门了……?”
她嘟嘟囔囔, 然后拿出手机。
刚想打电话,阚冰阳忽地挡住她的屏幕, 耳边沉吟:“叶萦萦,你看看现在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