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是,过去的她可以喜欢上苏祈,现在可以对他心动,将来同样也会爱上别的人。
他比谁都清楚,他从来不是她唯一的选择。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特别是在尝到了一点甜头后,时隔六年,他想要的东西变得更多了——
要她的爱,也要她的“非他不可”。
前提是,他得给她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同情、怜悯,甚至是愧疚都无所谓,越多越好。
在他真正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之前,他必须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牢牢束缚住她,不然,她就会再一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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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敲门进来,看见温北砚倚靠在窗边,好整以暇地抽着烟。
窗帘拉至两侧,纯白衬衫被日落染成焦黄色,薄蓝色的烟圈丝丝缕缕,吞云吐雾里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懒倦和自我厌弃。
“你把曲懿气走了?”想起曲懿刚才风风火火、恨不得把LK炸成灰的姿态,叶淮不可置信皱了下眉,“人好不容易主动一趟,你不把握机会不说,还把她气走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开了窗,烟雾散尽,他的表情清晰了些。
叶淮觉得他这榆木脑袋没救了,“在她面前,但凡你能拿出对别人一半的虚情假意,你俩没准现在孩子都有了。”
温北砚稍稍抬起头,不言不语。
叶淮被他看得失了底气,语气缓和大半,“也不是让你用假话哄骗她,稍微说点好听、她爱听的话就行。”
温北砚如实说:“我尝试过,做不到。”
在她面前,能收敛住本能传递出的情绪已经不容易,更别提装模作样。
的确是强人所难了,叶淮结束话题,打眼到他衬衫上的血渍,“你肩膀怎么了?”
“让她咬了一口。”温北砚垂眸,将千丝万缕的情绪压制下去。
轻描淡写的口吻为这几个字增添不少杀伤人,叶淮顿了好一会,学着复读机,不确定地问:“你让她咬了一口?你没事让她咬一口做什么?”
衬衫上没有牙印,难不成还是脱了衣服再咬的,吵架都吵到非得见血的地步了?
“之前咬了她,让她咬回来。”受伤的当事人不紧不慢地回。
叶淮彻底懵了,心里有成百上千个问题想问,但又觉得这是温北砚和曲懿的隐私,分寸感让他将好奇心生生逼退,岔开话题,“我记得你这有医药箱,自己处理好,看你这伤口挺深的,别到时候又落了疤。”
温北砚顿了几秒,郑重其事地问:“不处理,就能落疤?”
叶淮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笑骂:“我看你真有病。”
温北砚沉默着接过叶淮的奚落,抚向她在自己肩上留下的牙印,不顾结痂的伤口再度渗出血,一下又一下,逐渐加重力度。
饮鸩止渴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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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今天这一遭,曲懿突然料不准温北砚对自己的态度。
或许叶淮说的对,温北砚在她面前总是心甘情愿地自折傲骨,真正骄傲的那个人是她,曾经她把他当成分走曲乔生宠爱的不速之客,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
重逢后先是装作不经意地试探他是否还记得六年前那荒唐的一晚,心动后又希望对方能给出她满意的回复。
所有的一切必须得顺着她的心情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两个始终处于一种不对等的关系。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可她过于胆小,就算是主动,烙印在骨子里的趋利避害意识让她无法放开了去爱,只能在一点点的相互拉扯中变得更加不自信,尤其是听到今天他的这番话,她没法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曲懿闭了闭眼,将眼里零星的晶莹收了回去,抬眸的瞬间,对上从旋转门里出来的李知好。
情敌面前不能输了气势,曲懿压下跌宕起伏的情绪,挺直了腰,下巴一扬,高跟鞋踩出铿锵有力的节奏。
没有其他人在场,李知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朝她微微点头,刚擦过对方的肩,听见身侧传来一声,“李律师,真巧,又见面了。”
这才停下脚步,从喉咙里逼出一声,“是巧。”
说话的同时,目光飞快划过那张精致的脸,一秒停留都没有,想到什么,呼吸陡然一滞。
曲懿本身气血不足,唇色极淡,平时就算不化妆,也会在唇上抹点口红,她现在的模样和来之前截然不同,枣蜜色口红被蹭到失了颜色,唇角晕开一点残迹,眼尾是红的。
这很难不让人想歪,李知好脸色略显紧绷,“你唇彩掉了。”
曲懿一顿,配合似的笑了,“估计是刚才太大力,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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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上车的动静,大壮百忙之中抬起头问:“懿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曲懿冷哼:“这你得去问185。”
借着车顶灯投射下来的光,大壮看清她泛红的眼,诧异地问:“懿姐,你哭过了?”
曲懿朝他扯开一个笑容,“哭什么,我不会哭的。”
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虽然她现在确实挺想哭的。
后来那一周,曲懿都睡得不安稳,入睡前辗转反侧,入睡后梦魇缠身。
拍戏也总不在状态,NG次数比平时要多,跟她搭戏的演员叫苦不迭,牢骚声也多了起来。
“就这业务能力,网上居然这么多人吹她演技好、敬业,我看要不是这张脸,她连花瓶都没得当。”
有了第一个人起头,七嘴八舌的附和紧随而上。
“该不会是之前遇袭的阴影还没消吧?我看了警方通报,好像是挺严重的。”
“严重什么?一点伤都没受?作秀装柔弱倒是挺在行的。”
这些话宋吟转述给了曲懿,都是些陈词滥调,曲懿完全没放在心上,继续看剧本,磨台词。
第二天晚上有场落水戏,好巧不巧,早上生理期刚来。
大壮:“懿姐,你就说你上辈子是不是和水有仇?怎么每次要拍下水戏,都能赶上生理期。”
“等会。”曲懿眼睛都亮了,“你说我拍完这场戏后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发高烧?”
“你就这么希望生病啊?”
曲懿勾了勾唇,语气却生硬,“希望生病?我是疯了吗?平白诅咒自己做什么?”
她确实有点疯了,身体也是,不该强健的时候反倒刀枪不入的,明明这次下水拍完整场戏,她还特地在水里待了会,结果别说发烧,连一点感冒的迹象都没有。
曲懿躺在躺椅上,神情恹恹,宋吟送来红糖姜茶,她接过浅浅喝了几口,手指敲了几下搪瓷杯壁,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壮壮,用你的微信账号,替我发条朋友圈。”
这姑奶奶阴人前,语气总是柔和得不像话。
大壮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朋友圈?”
“你就说我生了病,”曲懿思考了下,补充道,“把我说得越惨越好,最好是卧病在床动都没法动的。”
大壮斟酌措辞:“懿姐,你现在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大脑吗?”
说完以为会被怼,哪知道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我发烧烧坏脑子,也不是不行。”
“……”
大壮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条朋友圈你是打算发给砚哥看的吧?砚哥又不是傻子,哪会信?”
曲懿当然清楚,这种幼稚又荒唐的小把戏,根本骗不了温北砚,可她一时又想不到别的办法给自己制造机遇。
“懿姐,你为什么非得执着要给自己找台阶呢?”大壮直来直去惯了,不太理解她的扭捏,“你要是想见砚哥了,直接发消息给他,何必弯弯绕绕找到这么多借口。”
曲懿眼睛斜过去,像在说:你哪来这么多话?
大壮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按照她说的一板一眼地复制到微信上,但没有发朋友圈,而是以私聊模式单独发给温北砚。
大壮:【砚哥,你上次做给懿姐的皮蛋瘦肉粥有什么秘诀吗?懿姐生病了,现在身体虚着,我想给她做点清淡的,如果方便的的话,你能告诉我你的粥是怎么熬出来的吗?】
唱完独角戏,盯着屏幕看了会,还是毫无动静,隔了快半小时,对面才回:【她生了什么病?】
能生什么病?
还不是撒谎后的长鼻子病。
大壮:【拍了场落水戏,发烧了。】
大壮:【你不知道,懿姐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还做了手术,身体没养好就跑去赶通告了,导致怎么调理都回不到生病前的状态。】
大壮:【叹气.jpg】
温北砚:【她在哪?】
大壮抬起头:“懿姐,砚哥问你在哪?”
曲懿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瞪大眼睛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砚哥问你现在在哪?”
曲懿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铃声响了。
大壮想也没想直接接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寒暄卡在嗓子眼,随即将手机拿远些,指着屏幕无声地说:“砚哥打来的。”
他的注意力瞬间被曲懿慌里慌张的神色吸引走,然后从她的嘴形里读出了“家”这个字,于是对着听筒说:“都病成这样了,那肯定是在家休息啊。”
曲懿满意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凑近他耳边,听筒里的男嗓沉郁低磁,咬字却格外清晰,撞进她耳膜。
她整个人呆住,直到大壮挂断电话,才回过神,“他刚才说什么?”
“砚哥说,他现在就在你家门口。”大壮笑嘻嘻地说。
“……?”
作者有话说:
曲小懿:垂死病中惊坐起!
第27章
◎你要是想玩我,玩吧◎
一个谎言诞生后, 得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大壮晃晃手机:“懿姐,现在怎么办?”
曲懿还处于发懵状态,胸腔里有东西在狂跳, 思绪百转千回间, 忽然有点理解温北砚的不安全感。
她在他面前制造了太多个“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的谎话,一时兴起的撩拨,一时兴起的逃避,以至于他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她对他的感情也仅仅局限于一时兴起。
大壮提高音量重复了声, 曲懿飘散的意识慢慢回笼。
她知道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 自己应该乖乖和他坦白,主动戳破这一时兴起的谎言, 可不知道为什么, 到嘴边就变成了第二个谎言:“你让他回去, 别管我, 我休息一会就行。”
大壮想说什么忍住了,音转文发送给温北砚。
片刻曲懿问:“他回了什么?”
“还没回我。”
过了十几分钟,手机还是毫无反应,曲懿让大壮直接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
心里的那口气高高提到嗓子眼, 一面矛盾地进行着自圆其说:“那估计是已经回去睡了,总不可能一直在那等着。”
“如果是砚哥的话——”曲懿眼睛扫过去,大壮及时闭上了嘴。
五分钟后,有人忽然打破沉默, “我明天早上的戏几点开拍?”
“七点。”大壮看穿她的意图, “别想了, 你请不了假的,就算请的了,你现在赶回云澜水岸,也已经是半夜了,砚哥总不可能等你一夜。”
这段插曲严重扰乱了曲懿的注意力,导致后来那场感情戏迟迟进入不了状态,连着NG七次,最后被导演狠狠骂了一通。
把私底下的情绪带入拍戏中,确实是她的不专业,曲懿经过一番自我反省后,趁休息时间磨了会剧本,才以稳定的发挥顺利过完整场戏。
一天的拍摄结束,几个主演商量着出去放松一下,曲懿本想着拒绝,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就算回酒店,估计也静不下心好好休息,只能找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这部剧的拍摄地点在A大,附近就是美食城,这个点最热闹,公众人物的身份摆在那,没法明目张胆地到处逛逛吃吃,就找了一家有独立包间的私房菜餐厅。
刚入座不久,有人开始旁敲侧击:“曲懿姐,之前那警方通报说的都是真的吗?”
对方语焉不详,曲懿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顶着一张高级厌世脸,冷声回了一句:“那不然?警察闲着没事跟你开玩笑?”
一句话把天聊死,这人悻悻然终止话题,转头和别人聊了起来。
包厢里的空调开得有点低,曲懿穿了短袖短裤,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冷风正好对着她吹,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肩膀上传来重量,一件纯黑的男士夹克衫,裹挟着淡淡的香水味。
曲懿扭头,视线和男一号程以牧对上。
这会他身上只穿了件纯色T恤,不是宽松的版型,骨骼被衬得走向分明,肌肉线条匀实健硕。
曲懿道了声谢,肩背一挺,不解风情地把外套还了回去,走到空调机旁,温度被调高两度。
被拒绝,程以牧也不气恼,大大方方地笑了下,“好不容易被我揪到英雄救美的机会,你倒好,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
曲懿和程以牧之前合作过几次,两个人的关系要比同剧组其他演员热络,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成分,她扬了扬下巴,用同样揶揄的语气,“你对面有个光着膀子的,你可以去英雄救男。”
不给对方回击的时间,曲懿切入正题:“你明天上午有戏吗?”
程以牧摇头,吊着眉梢笑得没个正经,“怎么,你想约我?”
曲懿手指搭在酒杯上,轻轻叩了两下,“我记得明天下午我们有场对手戏,我想让导演把它提上来。”
一本正经的神色,程以牧收起开玩笑时的不着调,“你明天下午有事?”
曲懿唔了声,“我得回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