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身——姜厌辞
时间:2022-08-05 07:07:11

  “金屋藏娇?”尾音拖得很长,意味深长的。
  曲懿又想起了温北砚回给大壮的最后一条消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程以牧微滞后笑起来,没再继续聊下去,偏头游刃有余地同别人开起玩笑话。
  第二天早上,曲懿拍完自己的两场戏,和导演请了半天假,直接回了云澜水岸。
  电梯数字不断增加,她的心变得沉甸甸的,无形中的压迫感挤得她心肺有些难受,金属壁面里的脸扭曲得不成样。
  持续了一整夜的预感最终成了真。
  刚走出电梯,她远远看见温北砚坐在她家门口,后脑勺抵在门上,头发有些乱,大半张脸拢进半明半暗的光影里,长腿曲着,衬衫被压出凹凸不平的褶皱,
  像被拔光了利齿的兽,野性尽失,狼狈又脆弱。
  他眼里红血丝明显,眼神是空的,两秒后才缓慢聚焦到一处,紧绷的神色有了些许松和,完全不见兴师问罪的架势。
  曲懿脚步突地一顿,心脏重重打了下鼓,龟速朝他走进,“你在这等了多久?”
  怕他看出自己心虚的端倪,她率先别开了眼。
  温北砚没有说话,单手撑地,踉跄着起身,血液循环不畅通,两腿早就发麻,踉跄着往前倒去。
  曲懿动作比脑袋反应快很多,在做出基本判断前,已经上前扶住了他,对方消瘦的下巴不设防地磕在她肩上,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没事?”耳边响起的嗓音低低沉沉。
  猝不及防的一声,曲懿大脑卡壳一霎,痛觉骤然消失,绷着脸闷闷地应了声。
  温北砚站直身子,低垂着眉眼甩下意味不明的两个字:“挺好。”
  “我不是让你别等?”
  “曲懿,我不是傻子。”温北砚自嘲地勾起唇,声线压得有点低。
  言下之意:我知道你在骗我。
  有些话的杀伤力只有在不说破的情况下才是最大的,足以让对方抓心挠肝。
  正如现在,仿佛有根针,精准地刺向曲懿的心脏。
  从小到大,她总是自负地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享受着众星拱月般带来的光环,将别人的艳羡和讨好,甚至是真诚的善意都视作习以为常的事,直到在苏祈那栽了跟头。
  重新拾回骄傲后,依旧的目中无人,依旧喜欢将那些真正对自己好、在意自己的人耍得团团转。
  曲懿收敛神色,目光与他短暂接触后,变得晦涩,“你先去休息,晚点我再跟你——”
  她已经没法再像个骗子一样,心安理得地对他说出“解释”两个字,“谈谈,我们谈谈。”
  温北砚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会,抬起脚,步伐僵硬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曲懿目光狠狠绞了绞,难言的酸涩感在心里蔓延开。
  温北砚这人过分偏执,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该拿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应付他。
  “温北砚。”她叫住他,“来我家,我们现在谈谈。”
  -
  “我是骗了你,我压根没生病,只是想找个借口——”
  曲懿抿了抿唇,双手捧着水杯,不敢看身旁两个身位之隔的人,热气在杯壁凝成一圈水雾,连同晦暗的神色被氤氲得更加低沉。
  话刚刚起了个头,她已经没有勇气说下去,嘴唇被咬到发白,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好半会才找回自己声音。
  “还有,我得承认,当时和你发生关系,确实是为了报复苏祈,”对上他阴沉沉的眸子,斟酌好的措辞乱了顺序,手脚也不知道往哪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细胞是自在的,“但有一点错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苏祈,我也从来不是非他不可,比起喜欢他这个人,更喜欢的是跟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那种恣意洒脱的生活,就算脱离苏祈,她也能带给自己,盲目依附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所以呢?”
  又是这直戳人心的三个字,曲懿都快听出了阴影,屏了屏呼吸,轻声说:“我对你不是一时兴起的。”
  温北砚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垂在两膝之间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攥成了拳头,崩起的青筋被腕表隔断,盖住他身上不安分的躁动。
  “去LK找你前,我想了很久,说实话我也怕对你的感觉只是临时起意,”话音顿了几秒,“想来想起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是不一样的,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
  空气安静了足足两分钟。
  温北砚问:“你今天的话我可以当真吗?”
  “是真的。”迟来的酒精作祟,脑袋晕晕乎乎的,呼出的气息带着微弱的酒味,熏得眼睛有些干涩。
  她脸上热腾腾的,声音哑而模糊,“你再信我一次。”
  就像她在微信里联合别人骗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经不起推敲的谎话,可他还是想试着去相信。
  也知道应该减少对她盲目的期待与信任,潜意识却逼迫他不受控制地应了声,很轻的一下。
  他没有正面给出“想不想同她在一起”的回应,但至少不再那般抗拒,曲懿松了口气,迷迷糊糊的视线里,是他沉沉不见底的眸子。
  “你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我去煮点东西。”
  走进厨房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只会煮泡面。
  算了,先凑合一顿。
  温北砚松开拳头,掌心有明显的凹痕,感觉不到痛意,收回目光的下一秒,看见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一个叫周挽的人发来的。
  【你和程以牧怎么回事?】
  程以牧?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来回碾压三遍后,他才有了印象,她新剧的男主角。
  他很清楚不该在这时毫无节制地窥探她的隐私,本能驱使下,他还是忍不住往屏幕看去,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刚才的愉悦一扫而空,郁气和躁意几乎兜不住了,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你俩昨晚被狗仔拍到了。】
  【你在背着我跟他谈?】
  【曲懿,别给我装死。】
  电话打过来,调成静音,听不见任何动静,只有屏幕亮着。
  温北砚喉结用力滚动了下,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将他临近崩溃边缘的思绪拉扯回来,点开微博。
  #曲懿程以牧恋情疑似曝光#
  底下还有几张证据。
  大脑一抽一抽地疼,失去了基本的冷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牵动着他那颗岌岌可危的心脏。
  温北砚抬头,视线和曲懿在半空短短相交。
  “程以牧,你昨晚跟他在一起?”现在的他没有立场问她,可失去理智的人什么都问的出来。
  曲懿愣了下,然后点头,正要说什么,被打断:“曲懿,我收回之前的话。”
  琥珀色的眼睛结着薄薄的一层霜,气氛是急转直下的冰冷。
  “我不是你的垃圾,我大概只是你的玩具。”
  她随口一提的事,毫无逻辑可言,但他还是信了,也可能不是相信,而是为了亲自排除那剩下最为荒唐的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戏耍了他,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因为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却插进去了第三个人。
  曲懿没听明白,一个天旋地转,她被压在沙发上,他的两腿支在她身侧,牢牢桎梏住她。
  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脖子,慢慢拢进,到不了致命的程度,只让她呼吸节奏变得迟缓了些。
  曲懿本能地抬起手,忽然想起了他说的“我不会伤害你”,顿住,没什么力道地搭在他手腕上。
  卷翘浓密的睫毛沾上水光,看得温北砚心脏一缩,他松开手,俯身,呼吸深深浅浅地喷在她颈侧。
  呢喃自语般的,“算了,玩具也行。”
  不是她太会循循善诱,而是他在她面前,总是心甘情愿地沦为没有思想和判断能力的猎物。
  欲望能暂时压制,但他控制不住不去想她。
  仿佛进入一个死循环,一想,情|欲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滋长着。
  这一周,他总会想起那天在LK的对峙场面,他后悔了,他那会不该把她逼走的。
  现在他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和自制力,继续培植她种在她心里的愧疚和怜悯,让这些成为束缚她的枷锁,也不想再让自己折服于没日没夜的臆想中,更不想被第二个苏祈钻了空子。
  所以——
  “你要是想玩我,”他的嗓音也被醇烈的烟酒熏得低哑晦涩,“玩吧。”
  作者有话说:
  曲小懿:还有这种好事?这就来了!
  感觉写得很烂,调整一下状态,明天不一定更(抱歉:)
 
 
第28章 
  ◎你心跳也很快◎
  他这是什么意思?
  曲懿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犯了糊涂, 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他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锅里的水沸腾了近五分钟,她收起胡思乱想,关了火, 到客厅坐下。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味, 神经又一次高度绷紧, 想起他刚才的掐住她脖子时阴郁的眼神,嗓子像被劈了一般,嘶哑得不成调。
  指腹触上手机屏幕,微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 曲懿整个人怔了下, 想不通的问题在脑海里噼里啪啦地连接上了。
  回剧组当天,曲懿找到程以牧, “狗仔是你特地安排的?”
  大张挞伐般的直切主题, 一点要和他寒暄的意思都没有。
  到这地步, 程以牧没必要再跟她装傻充愣, 坦然地点了点头,觑见她微拧的眉心,意识到这是她生气的反应。
  他懒懒散散地抬了下眉,后背靠在栏杆上,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等工作人员离开才压低嗓音说:“是我安排的,但你也不吃亏,何况你的团队到现在都没出澄清声明,这就意味着他们默许了这种炒作行为。”
  在这部戏之前, 他们共合作过两次, 积攒下不少cp粉, 绯闻一出,超话指数瞬间攀升几位,广场一片“有生之年”、“普天同庆”的叫好声,对他们个人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我听懂了,你这是在骂我不识好歹。”
  沉吟片刻,曲懿问:“但你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炒作吧。”
  最近几周,程以牧在她面前就跟个发情的孔雀一样,逮到机会就发骚。
  程以牧还是点头,曲懿面无表情地后退两步,音量不增不减,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棍般的刺耳,“在我面前,收收你那随时随地发情的状态。”
  如此直白的挤兑,程以牧脸色瞬间难看,“你要是对我没意思,我俩合作第一部 戏的时候,你就不会特意挑在休息时间找我陪你对戏。” 
  话音刚落,曲懿想起之前陈凡那变态的所作所为,生生被气笑,“但凡他能有你们这种普信男一半的自信,也就不会——”
  “他?”程以牧精准地捕捉到关键。
  曲懿没答,把话题拐了回去,“我当时会找你对戏,单纯是因为你是我那场戏的搭档,想着在正式拍摄前和你磨一磨默契度,到时候一条过的几率会变大很多。”
  她很少会打无准备的仗,每次开拍前,都会将剧本反复仔细地研读几遍,再找到同类型的优质片学习前辈是如何演绎的,以便让自己进入到与角色最适配的状态。
  但这些努力,她从来不会对别人说,演艺圈新人层出不穷,在这个圈子里,从不乏天早起的鸟,天才却是稀缺的,比起被人夸奖努力,她更希望得到类似于天赋异禀的称赞。
  曲懿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掏出兜里的手机,屏幕对准他,屏幕显示手机正处于录音状态。
  “要么你现在发条微博澄清我俩的关系,要么我把刚才那段录音发给营销号,让他们添油加醋自由发挥。”
  客客气气的腔调,看似将主导权丢了过去,实际上这几句话本身就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警告意味。
  程以牧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发。”
  “还有,除了工作,私底下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了,本来想把你拉黑的,但被我经纪人知道,估计又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曲懿扬了扬手机,轻言慢笑,“所以给你个机会,把我删了。”
  威胁奏效,程以牧效率极高地发了条微博,声称自己和曲懿只是同事关系。
  划清界限的态度清晰明了,周挽看到热搜后,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程以牧那边是怎么回事?先是拿你炒作,现在又不打一声招呼就发这种澄清说明,真当在溜狗呢?”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拐着弯骂我。”曲懿把录音发给她,迎来对面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这姓程的有女朋友,”曲懿慢悠悠地补充,“圈外的,在一起应该超过五年了。”
  周挽默默消化完这个信息,冷嗤:“有女朋友了,还想着到处勾搭,这是想让你被小三?”
  曲懿纠正她的话,“说女朋友不太准确,他可能只是想要一个临时炮友。”
  约莫五秒的沉寂后,周挽岔开话题,“你这录音是不打算用了?”
  “你们看着办吧。”
  反正她也只承诺不会发给营销号,别人她可管不着。
  孺子可教,周挽笑盈盈地夸奖:“曲懿,这世界有你可真了不起。”
  曲懿还她一波商业互吹:“能带我这样的艺人,你更了不起。”
  挂断电话,曲懿登上小号,把怼程以牧的评论全都点了遍赞,然后打开微信,对着温北砚的头像发呆。
  沉哑冷冽的嗓音回荡在耳边——
  你要是想玩我,玩吧。
  她敛了敛神,盯着屏幕,忽然头也不抬地来了句,“有人邀请你玩弄他是什么意思?”
  这就算在一起了?
  大壮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望着她头顶的发旋,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片刻想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疑惑变成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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