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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国的使臣觐见选在了八月十六这天。
周国群臣分为两列站在大殿两侧,而大殿最上首坐着的正是周国国君。
祁璟眼睛雾沉沉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正垂眸看着跪在大殿正中的林蒙,以及他手中捧着的木盒。
这次来宫里的只有林蒙一人,福公公此时可能早就逃走了。林蒙双手将木盒举过头顶,正将福公公昨天安排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在大殿上说出来。
等到说到历国愿意归附于周国的时候,安静的大殿立即就骚乱起来,群臣被这个消息惊到,不由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假的,这历国当真要不战而降”
“那盒子里真的是历国的舆图和玉玺!”
“这历国搞什么名堂?”
“怕不是有阴谋!”
整个大殿之上也只有三个人算得上镇静,林蒙,萧玠和祁璟。
萧玠一开始也吃了一惊,可他看祁璟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也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他认识的祁璟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危险境地。
林蒙听着四周的议论声,脸色不变,静静的等待着。之前知道要刺杀周国君王的时候他还为历国担心过,怕会因此牵连两国发生战争。昨夜他答应福公公会做刺杀之事以后,就拿到一封书信,让他今天在大殿之上将书信上的内容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而上面的说的就是归附一事,自此历国愿意主动拥护周国君王为主,成为周国的附属国。
林蒙一开始也是恼怒的,他一个热血的男儿,从小也是有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决心的,可此刻,外面明明是燥热的天气,他手里拿着这张薄薄的信封却只觉的重若千金,内心一片凄凉。
祁璟依然垂眸盯着下面,虽然一句话没说,可他四周的空气却逐渐阴冷下来,殿内又恢复一片寂静。他懒懒的抬起眼皮,声音有些喑哑,“打开盒子,让寡人看看。”
赵大伴急忙下到林蒙面前,将盒子打开,离得近的大臣偷偷的斜着眼睛看过去,见盒子里的正是历国的玉玺,以及一副舆图。
赵大伴将拂尘一甩,双手小心翼翼的端着盒子两侧,想要将盒子端到祁璟的面前。
嗯?拿不动?
难到这盒子还是什么特殊的材料做成的,他又使足了力气,脸都憋的通红,盒子还是纹丝不动。赵大伴疑惑的看着林蒙紧握着盒子的手,低声道:“林将军,还请你松手,咱家好拿去让王上看看。”这里离着王上龙椅的位置有些远。
林蒙依旧低着头,闻言他才向着上方的祁璟道:“东西沉重,怕公公劳累,还请王上允许蒙亲自呈到王上的面前。”
“大胆!那上面岂是你能去的!!”赵大伴见王上没有说话,便开口训斥道。
祁璟玩味的看着林蒙,目光低沉。
林蒙仿佛是没有听见训斥,将头伏的更低了 ,闷着声音继续道:“还请王上准许,这舆图足有十二尺,需两人同时才可以展开。”
赵大伴还待说什么,却听见祁璟嗤笑一声,“允了。”
林蒙缓缓起身,依然将装有玉玺和舆图的木盒举过头顶,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面的汉白玉阶梯,整个过程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抬起过,摆出了十足的臣服意味。
及直离祁璟面前桌子还有两步之遥的时候,林蒙停了下来,他轻轻的将木盒放置在桌上。
祁璟低头看去,那由上好蓝田玉所制的玉玺莹润洁白无暇,正静静的躺在木盒内柔软细腻的黑色毛皮上面。
这块玉玺他见过无数回,甚至闭上眼睛都能描绘出玉玺上面任何一片龙鳞所在的位置。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人的角度,而不是匕首的角度去看这块玉玺。
有些新奇。
素日最喜欢叽叽喳喳的玉玺小妖此刻安静的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像是祁璟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妄想。
哪怕祁璟内心坚定,可还是难免有一瞬的恍惚。
在玉玺旁边的是历国的舆图,他之前还以为只是简单寻常的地图,没想到这历国倒是舍得下本钱。
而之前也一直呆在玉玺身边的匕首,这时却不见的踪影。
林蒙伸手拿出舆图,这才第一次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周国国君,“蒙这便为王上展开舆图,还请王上小心看清楚了!”
站在下方的赵大伴正要上前帮忙,却突然之间被一道亮白的光线闪到了眼睛。
他反应过来急忙惊呼出声:“王上小心!有刺客!快来人救驾!救驾!!”
赵大伴是离祁璟最近的,可依然是有些距离的,他刚往前跑两步,林蒙手中的匕首就已经直直的向着祁璟心脏位置刺去。
祁璟身下坐着的龙椅巨大切笨重,平日里是多少人羡慕的权利象征,此刻却将他牢牢的禁锢住,前后左右,留给他躲避的空间极为有限。
他眯着眼睛,看向刺过来的匕首尖,这把匕首有多锋利,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了。
正是那把他夜夜都要穿成的匕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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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她要救周国国君(修)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就,谁能想到刚刚还在表示臣服的历国使臣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要行刺杀之事。
下面群臣一时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萧玠倒是反应过来了,可他此时却无能为力,只能紧张的看着上面的变化。
祁璟就在匕首将要刺到他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向有倒去,堪堪错过了刺向他的匕首。
林蒙因为惯性使然,此刻身体还继续向前了一段距离,祁璟趁此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上借着林蒙手臂的支撑,一个用力,眼间就要翻身跃过桌子。
只要他能够成功,这龙椅就再也禁锢不住他,而林蒙此次的刺杀行动也会以失败告终。
底下反应过来的大臣们看的心惊肉跳,一阵阵惊呼响起,大殿门外的羽林军听见了打斗和惊呼的声音此刻也已经到达了大殿门口,可以说林蒙已经宛然如一个瓮中之物,无论结果怎样,他都难逃一死。
林蒙此刻也知道眼前情势对他十分不利,所以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放祁璟离开!
只见他浑身肌肉暴起,腿上用力一蹬,手部用力反转,下一瞬间,竟然直接在手臂被擒的状态下直接跳上了桌子,彻底的挡住了祁璟可以逃出去的所有退路。
眼看前路所有方向都被阻拦,祁璟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这个莽夫!竟然是小看了他!怎么如此大的力气!
林蒙再次右手挥出匕首,这次直接向着祁璟的面部而来,祁璟挥手阻挡,二人在争斗间四目相对,刀尖离祁璟的面部不过一个手掌大长度。
两个人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正在争执不下间,却没有注意到作为他们角逐场地小叶紫檀木桌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二人的力气。
只听见“砰——”
那张由上好小叶紫檀耗费无数工匠心血的桌子就这样在众人的见证之前分崩离析,木屑纷飞。
而已经走上台阶的羽林军此时也是吓了一大跳,那么大一张桌子竟然能被破坏至此!!
不过此时,一切其他的事情在一国国君的生死之前都已经变的不在重要,羽林军已经就在眼前,只要王上能坚持住,这位来自历国的刺客就将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突变也就在此刻!
任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种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刚刚还在抵抗的王上突然就放弃再与林蒙对抗,想着前面扑过去,眼神慌乱,直接将整个背部命门毫无抵抗的暴露在敌人的眼前。
其实说来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快到所有大臣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蒙手中的匕首下一刻就已经整个刺入了祁璟的背部。
下一瞬间,羽林军从四处扑上来,立刻就将行凶者制服,林蒙此时倒是没有再反抗,被众多的羽林军压倒在地上。
大臣们反应过来,赵大伴也反应过来,周围乱嚷嚷的,有喊王上的,有喊刺客的,还有喊太医的。更甚者,竟然有大臣看着血淋淋的祁璟突然哭出声的,那哭声颇大,像是哭丧一般。
可祁璟都没有注意到,他在昏倒之前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声音,一个是林蒙被按倒时撞击地面的咚——一声,同时响起来的还有他手中玉玺发出来的那个他极为熟悉的玉玺小妖的惊呼声:“小心!!”
萧白此刻现在也有些懵,她眼看着周国的国君和林蒙打了起来,又眼见着二人争执不下,猛然之间的一下震动,木桌裂成碎屑,而之前桌子上还放着的装着玉玺和舆图的木盒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也在这个瞬间开始往下坠落。
木盒落地,撞击之下,玉玺被弹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又被飞过来的木块击中。刚刚还没有从失重的感觉中反应过来的萧白下一刻就感觉到身上一疼,接着向阶梯的方向飞过去——
萧白睁大了眼睛,身上被撞击后疼痛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一件事情,她和这个玉玺是一体的。
玉碎即人亡——
大殿上的阶梯少说也有十几阶,这样的高度,玉玺落在地上和汉白玉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萧白的脑子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汉白玉和蓝田玉硬度差不多,两者撞击多怕会落得一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第二个想法是,她完了!
这下真的要粉身碎骨了!
她的念头还没有转完,连伤心都还没开始,就突然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
是周国的国君突然扑上来在她即将落地之前抓住了她。
萧白此时的实现正是他的背面,眼看着林蒙手持着匕首就刺了过来,慌乱之间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小心。
可这双将她紧紧攥在手里的人,故得住她,就顾不住自己。
鲜血顺着周国国君的手臂流下,滴在雪白的玉玺上,犹如雪地上盛开的红梅一般。可下一刻这滴红色就慢慢变淡,最后直到消失。又有血滴落下来,玉玺来者不拒,吸收的速度也逐渐变快。
萧白没有注意到,她现在就想是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的吸食着鲜血。
所幸玉玺此刻被宽大的衣袖遮挡,殿内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王上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否则恐怕又是一阵混乱。
萧玠顾不得礼仪什么,发现祁璟异常举动到那一刻,他就已经跑过来了,可他不会武功,不过一届柔弱书生,他脸上难得不在有素日常见的恰到好处的笑意,扶起倒在雪泊中的祁璟,双手微微颤抖。
他恨恨的看着昏迷过去的人,此刻只想将他摇醒了,问一句为什么!
他当真就那么想要那什么历国的玉玺,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底下依然是混乱一片,他转头看向羽林军的首领白迟枫,厉声吩咐:“白首领,速去将太医院院首背过来!”
院首已过花甲之年,白迟枫轻功了得,这样最快。
萧玠感觉他按住的伤口还在向外流血,祁璟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只希望一切能来的及——
“院首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白迟枫背着已经气喘吁吁的院首就已经几步跳到了祁璟的面前。
萧白还想要坚持看下去,可从刚才开始,她的身体开始发热,脑袋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她瞪大眼睛坚持到现在,在看见院首过来以后就再也坚持不住了,眼睛一闭,也彻底的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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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徽殿。
张院首已经处理好祁璟背后的伤口,又替他把了脉,回身在桌上写下药方,让人速速去煎。事情忙完他转身看向立在一旁的萧玠,满脸沉重:“幸好王上没伤到要害,可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夜里很可能会发热,一发热就坏事,能不能熬过去,就要看今晚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向萧玠,“左相大人,最好要做最坏的打算,老臣做最大的努力,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祁璟安静的躺在床上,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他的伤是在背部,不好处理,一移动就血流不,没法给他换衣服清洗身上的血迹,只能用剪刀将背部的衣服剪碎,身上做了简单的擦洗。
说实话,认识祁璟这么久,哪怕是他刚刚入宫的时候,萧玠都没见过他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刻。可那个罪魁祸首依然被祁璟紧紧的握在手里,用力到都昏迷了还不舍得丢下,手指掰都掰不开。
萧玠走上前去,看了他良久,随后安排好留在清徽殿里照顾的宫人,转身去了前朝。
前朝还有一堆的事情需要处理,所有的大臣都被留在了宫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出任何的乱子。
天逐渐黑了下来,苍穹上,一轮硕大的月亮缓慢的出现,偶尔有抬头赏月的人看见,都不得要感慨,今年的明月比着以往时刻要大上许多。
清徽殿里一片寂静,只有宫人匆匆走路时的偶尔发出的些许响声。
张院首开的药方煎熬成浓稠的药汁,已经喂了四碗,多少名贵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里放。夜渐深,第五碗药已经熬好了,祁璟现在是趴着的姿势,所以每次都要把他扶起来,这回赵大伴的手刚刚触碰到祁璟,就吓的他药碗都没端住。
赵大伴连滚带爬的向隔壁煎药的张院首跑去,事情还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去。
王上他开始发热了。
此时殿内没有其他人,所以也没有人看见,被祁璟紧紧握在手里的玉玺,此刻正在锦被下幽幽的开始发光。
那光线逐渐聚集成宛如实质的白雾,在玉玺四周环绕,等到这白色雾气开始稳定下来,萧白就控制着从其中抽出一条,她才刚刚醒过来,哪怕只抽出极细的一丝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是极为困难的。
这围绕着她的白雾其实就是她这么多年来吸收的皇室气运,是她修行的本质所在。早上她突然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之后脑子里就多出一些东西。
比如这皇室气运实际上也就是所谓的龙气,这些作为天子国君的人本身他们的气运就要比比平成人旺盛,日常难免有气运外泄的时候,外泄的龙气如果不被吸收就会消散于天地。
玉石易聚灵,特别是品相良好无甚杂质的。而周国的玉玺日日伴随天子,将吸收的龙气转化为灵气,以供自身修炼,几百年下来早就通了灵。
萧白过来的时机也是非常凑巧,她的魂魄带了生气过来,混沌的灵气有了宣泄之处,纷纷涌进她的魂魄里,一下子就让这块玉玺开了灵智,将误闯的萧白的生魂当作了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