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隔门忽然传来推开的响动,骆悦人回神抬眸,两人在镜子里对上目光,也都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来。
皆是怔住。
恰好此时,外头有男人没耐心地喊了一嗓子:“柳芸芸,你好了没有?”
骆悦人视线再回镜中。
第一次知道她,那会儿她还不叫柳芸芸,混迹夜场的女人有花名,叫阿May,在骆悦人她爸的手机备注里。
她给骆文谦发信息——这周末还过来吗。
柳芸芸没理外头男人的声音,自顾走过来洗手,骆悦人看见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爪镶的钻戒不够显大,又围了一圈细钻,过分花哨的设计沟沟壑壑很容易藏污,失了钻石本身的明净亮度。
“你也在电视台?哪个节目啊?那个《阔太起居注》?”
闲谈语调引骆悦人侧目,但不过一霎,她就收了惊讶,可能一早丢了廉耻的女人本就没什么分寸。
“过来开会。”
她声音冷淡,立马叫惊讶换了人,对方像是方才错过什么似的,又重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你上班啊?”
骆悦人斜望着她,蹙眉,没说话。
柳芸芸懂了似的:“你跟你那个高中男朋友分手了吧?也是,他看着就不像什么省心的主儿,你的确驾驭不住。”
骆悦人没打算搭理她。
水龙头一关,充斥着消毒香氛的逼仄空间一瞬安静到诡异。
她再度突兀开口——
“他们家很有钱吧?一个高中生能拿出一百万,让我离开你爸,你那个男朋友很聪明,说话也很有一套,我那会儿就在想,他要是愿意,他能骗到任何小姑娘。”
像是欢场抽身的职业病,她一张嘴就有种花枝招展的甜腻,黏得骆悦人不敢回顾她刚刚说的内容。
骆悦人将眉心拧得更紧。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
在对方的观察视线里,骆悦人警惕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反应,不想给对方任何做文章的机会,尽可能漠然。
女人翻包,刷刷写下一串数字,走之前搁了一张纸在台子上,水迹将薄纸一角迅速洇成透明,像烂在污水里。
她跟骆悦人说,她有一段有关于她那个高中男友的录音,她最近还有点缺钱。
那张纸,是几天后的夜里,骆悦人在打包搬家纸箱,忽然想起,从包里翻出来的。
随之翻出来的,还有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在包底的金属袖扣。
简约又不失设计感的莫比乌斯环造型,搜图没有任何产品页跳转,她在灯下看着暗面小小的字母L,猜想很可能是定制款。
这只敞口大包,就最近她去电视台开会那天带电脑背过一次。
谁的袖扣会落在她包里?
好像只有梁空。
断电那一瞬,轿厢不稳,她抓过他的袖子,或许就是那时候被她不小心扯下来的。
找了一个小盒子将袖扣装着,骆悦人蹲在一堆打包盒中间,想着要把东西还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如今多么遥远。
撇开巧遇,她几乎很难有场合再遇见他。
其实高中那会就是。
他们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高三她家发生变故,他们很可能是同校三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陌生校友。
至多,是她单方面知晓他。
毕竟梁空那样耀眼。
一场不像恋爱的恋爱,如今想来,翻箱倒柜她什么证明也找不出来,只记得他送过一个不值钱的玉坠给自己,他说是在卖假货古玩的东闲门,玩弹簧珠得的小玩意儿。
随手送给她,她也收着。
父母离婚后,搬来永明巷的外婆家,不知道怎么就弄丢了。
璐璐问是丢了什么,家里角角落落替她找一遍。
骆悦人便说了玉坠的由来,她记得当时高三,自己重感冒,半个冬天都在流鼻涕,她以前体质太差了,很容易得些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
一边擤鼻涕,一边摇头拒绝,说不能要这种贵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