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下方递呈的奏折,与卫君樾酷似的眉眼中看不出明确的情绪。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少年声线清澈,却不难听出其中不悦。
王公公垂头:“殿下他定有自己的考量。”
卫君霖抿唇缄默。
他是年幼,却也不傻。
皇兄向来运筹帷幄,从不做莽撞之事。
可数月前的北淮洲之行,他毫无预备地从辽川调兵,卫君霖便隐隐感到了不对。
后来他去探查,果然和那小妾相关。
紧接着祭月大典,虽对外称是嘉钰军守备不当,可卫君霖很清楚,这全部都是由他的皇兄一手策划。
没有人知道那夜在皇宫之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卫君霖亦能猜到这件事定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再联想到很久之前的斗兽大会,乔家的两位嫡女接连出事,皇兄中途离场,带着那女子衣衫不整地回来......
这一次更是直接对外宣了重病,罢了政事。
种种破碎的回忆拼接串联,卫君霖攥紧了拳。
缄默良久,他淡淡道:“王公公。”
“奴才在。”
“朕记得,皇兄曾教导朕,身处高位,不可感情用事,倘若因人情绪左右,一则君王陨,或则他人毙。”卫君霖缓缓抬眼,“是么?”
语落,王公公蓦地一怔。
他看着眼前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的少年帝王,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梁蔓延到全身。
“……是。”
......
摄政王府。
乔茉睁开双眼的刹那便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除去从楼梯上摔下撞出的伤痕泛着疼痛,四肢更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大力掣肘。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立马带起一阵锁链碰撞的轻响。
乔茉大惊,偏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条和自己小臂相当的链条锁在床梁上,而两条腿亦是分别锁在床尾处。
她想要喊叫,可早已不能说话的嗓子只能在喉中溢出几声微不可闻的低吟。
“醒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挣扎出一身冷汗的乔茉骤然僵硬。
卫君樾缓步而来,没有燃烛的室内在这旁晚中只能隐隐瞧见他颀长的身形。
嗞的一声,床头边的火烛被点燃,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火折子放置到一旁,站定在床侧。
飘渺的烛光映照在二人的瞳孔之间,乔茉眼底的恨意毫无掩盖,卫君樾却仿佛没有看见。
指腹流连过她的侧脸,他敛目上下扫视过她的身体,平静的眼底多了几分缠绵。
“还疼吗?”
大掌落在她腹部轻轻打转,立马引得乔茉绷起了身体。
锁链撞击的噼啪声彰显着她无声的抗议。
她昏睡了数日,即便是先前几日疼痛难耐,今日也已经好了大半。
卫君樾这些天好生去了解了一番这方面的常识,自是知道这个道理。
“看来是不疼了。”他笑。
乔茉侧过脑袋不想看他,胸口大肆起伏。
小腹确实不痛,但身上的淤青和擦伤在方才的挣动下又有了龟裂的趋势。
“想寻死,倒也不至于跳楼梯。”
“至少跳楼更快。”
卫君樾勾唇,伸手用力,下颚又被他强硬地掰过来。
他大掌游离到摔得最严重的膝盖上,轻轻一压,乔茉立马龇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想说什么,来,写下来。”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卫君樾冷笑,伸手抓住了她被锁在头顶的手腕。
啪嗒一声,挂在床梁的锁链被轻轻解开,乔茉手腕依旧拴着链条,但也能活动手臂。
数日没有修剪的指甲尖锐锋利,她紧咬着牙,手指一笔一划皆是在用指甲发力,每落一笔,卫君樾的掌心便出现一道深深的红痕。
「多谢殿下,下次一定记得。」
“呵。”卫君樾垂眸对上她毫不掩饰的目光,嗤了声,“你倒是学得快。”
“可你觉得你还会有下次么?”
语落,乔茉倏然心惊,他感受到他的视线赤.裸裸地扫视了自己通身。
是了,现在的她被这般囚.禁,别说寻死,就连离开这张床榻都是奢望。
卫君樾弯曲指节,一寸寸摩挲过她的侧脸,低垂的眸像极了情人缱绻,可吐出的字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乔茉,你真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么?”
乔茉蓦地愣住,嘴唇颤抖,手指在他掌心再次落下痕迹。
「总比待在你这个疯子身边强上百倍!」
“疯子?”卫君樾胸腔传出短暂的低笑。
他收拢掌心,握住她的细指,薄唇紧抿成一线,又缓缓微勾成浅浅的弧度,居高临下的眼底逐渐变得阴鸷诡谲。
“多谢夸奖。”
乔茉呼吸收紧,下颚被遽然抬起,紧接着凉薄的唇瓣便贴了上来。
“唔——”
被锁住的手腕和脚腕瞬间绷紧,被锁链拉扯出条条红痕。
卫君樾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从她的衣襟探入。
乔茉脊背紧绷,感受到男人的手掌一寸寸将自己侵蚀。
他的吻从她的唇落到脖颈,又移向肩胛,他虔诚地细细亲吻着那处算不上好看的疤痕。
她昏迷的这几日,身上每一块伤处的都是他亲手抹上的膏药。
卫君樾微阖着眼,完全桎梏着身下的女人,他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挣扎,脑中的回忆又飘散到数月前和她去北淮州的时光。
从前,他只当她是暂时牵制乔家的工具,他太了解这些人想要什么,他闲来无事,也愿意暂且成全。
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这样一个女人乱了心神。
在她中剑倒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起,心底的某一处屏障便开始皲裂溃散。
他道不明那道突如其来的情愫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不再是棋子那么简单。
他曾在许多个夜里这样吻过她的刀伤,可从没有现在这般让他觉得凉薄。
卫君樾生来便沉浮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中,时至今日,又如何不懂那日所谓的挡剑根本不是他以为的样子。
他极力隐忍着胸口快要发疯的酸胀,发了狠般去啃咬她的肩头。
乔茉吃痛仰头,就在她以为他会继续下去的时候,卫君樾忽然松开了手。
他眼里布上红血丝,到底是顾及着她身子没有好完全,没有再往下。
二人静默对峙。
“我不想伤你。”
卫君樾双手撑在她耳侧,炙热的呼吸乱了节奏,一下一下地喷洒在她脸上。
“但你若敢死,本王有无数种法子将你救活——”
乔茉红着眼尾大口喘气,瞧见他异常狠戾的双眸下意识缩了缩。
“然后让你生不如死。”
……
卫君樾走出琉毓阁时,常煊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
“殿下,南先生已经到了。”
此处为王府内院,即便是南苍子无拘无束惯了也不敢私自闯入。
“嗯。”他微动瞳仁,眼底的红色还没褪去。
“本王听说她母亲在乔府身子孱弱。”
常煊稍愣:“是,乔姑娘母亲是宁安侯第八房妾室,常年卧病在床,不得侯府重视。”
若非不得重视,恐怕也不会被灌药送到王府来。
卫君樾回眸瞧着阁楼二层窗户上飘渺的火烛,隐匿在夜色的黑眸中情绪不明。
良久,他扯了扯唇角:“不得重视么?”
“那便接过来罢。”
……
作者有话说:
虐男主是肯定会虐的哈,从心到身(遁走)
ps
最近周末也被导师剥夺了,实在抱歉没很多时间码字,但是我会努力日更的(大都在凌晨)!本章二分评发红包补偿一下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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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宁安侯府。
自从祭月大殿后, 卫君樾便以嘉钰军失职,乔天朗管理不善为由强硬介入了嘉钰军的调遣之中。
乔天朗敢怒不敢言,维持着表面的顺从, 可心中却已经对最初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从前乔天朗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他忌惮着嘉钰军的兵权,可现下看来他忽然觉得并非这般简单。
卫君樾依制尊乔皇后为太后, 看似保全了他们乔家的颜面,可自册封之后,不论是为乔泽接洗风尘的庆功宴, 还是斗兽大会,亦或是皇家极其看中的祭月大典, 乔太后皆再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次。
甚至于他们乔家想以探亲之名入宫,得到的无一不是‘太后抱病,需静养’的回绝。
卫君樾, 如此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在上位之处便将苏家倒台时参与过推波助澜的士族以各种手段使其不得善终,却偏偏放过了乔家。
可他真的......放过了吗?
乔天朗突然不敢去细想从乔茉被送入王府后的一路顺遂, 他更不敢去回想十五年前的事情。
“侯爷、侯爷, 不好了不好了!”
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本就紧绷着一根弦的乔天朗满脸不悦:“什么事!”
“孟姨娘, 孟姨娘她......她好像快不行了!”
闻言乔天朗皱起的眉蹙得更紧了。
“不行了就不行了,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自乔茉被送去摄政王府之后孟槿的病便愈发严重, 甚至还有了神志不清的趋势。
头几月的晚上还披头散发地跑到前院大半夜疯狂敲主卧的门板,乔天朗被吵得不行,便命人禁了她的足,一日三餐皆是主院的残羹剩菜, 更别说请大夫为她治病, 如今若真能因此去了, 倒也算了了乔天朗一桩心事。
“莫要在外宣扬,等去了再说。”乔天朗烦躁地捏了捏眉骨,见小厮还畏畏缩缩地垂着头,心头的火气又起来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厮一抖,忙跪了下来:“可......可摄政王府的人说......说要将姨娘接走......现下人已经在外候着了.......”
乔天朗双眼倏然瞪大:“什么?!”
......
摄政王府。
乔茉四肢被镣铐锁在床榻,暗无天日的室内唯有窗户缝中透出的一缕阳光昭示着外界的生机。
她空洞着双眸,披散着长发,淡绿色的长裙将手脚腕上粗大的锁链完全掩盖,从前红润的唇瓣此时苍白得厉害。
“姑娘,该用午膳了。”
银翘端着小盘子将门板拉出一条缝,卫君樾曾吩咐过不可让她踏出房门半步,银翘虽然于心不忍,却更不敢忤逆他。
乔茉动了动眼皮,忽然余光一闪,一抹白色的影子极快地跳上了床。
“喵~”
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可回应她的却是蹭上来的绵软身子。
“哎,小白。”银翘忙放下托盘要过来抓它,乔茉阻止了她。
她垂着眼帘,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失神的眼里终于多了几分旁的波动。
说起来捡到这只猫儿也不过几个月,可现在看来好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如果还在那个时候,她一定不会答应允珩哥,白白让他......
“咳咳......”
思及此,乔茉一阵心悸,猛地咳出了声,连带起了一阵锁链的碰撞。
银翘大惊,忙上前从她手中接过猫儿赶到了外面,又为她顺着背。
待到乔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银翘为她断过了水。
瞧着她磨出血痕的手腕,银翘红了眼:“姑娘您又是何苦呢,殿下他......”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乔茉抿了口水便将杯子塞到了她手中。
银翘垂下眼。
饶是她再不懂,也能看出殿下在意的不过就是姑娘稍稍的服软。
可没想到性子这般温柔的姑娘在这件事上却不肯退步分毫。
银翘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试探着看了她一眼,道:“殿下说今晚要带姑娘出府,让姑娘先行准备着,姑娘您看......”
乔茉偏过头,没有应她的话。
她的选择重要吗?
......
卫君樾踏入琉毓阁时,正见女子坐在榻上任人梳妆,满头青丝用了根宝蓝翡翠珠钗挽着,一袭湖绿羽纱着身,勾勒出纤细窈窕的腰线。
她又瘦了,垂在一侧的手臂上锁链甚至要比她的手腕还要粗大。
他站定在她身后,眼瞧着她细白皮肤上链条划过的红痕,不由自主地迈步上前。
啪的一声,他解了她被拴在床榻的桎梏,却留下了四肢上的链条。
“在府中呆了这么久,可是觉得闷了?”
手指抚摸着她腕上的伤口,一旁的银翘识趣地退了下去。
乔茉懒得理他,始终垂着头。
卫君樾也没指望她会回答自己,自顾自地将她牵起来,手臂一弯,单手将她抱入怀中颠了颠。
乔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强忍着要揪他衣襟的冲动偏过脸,脚腕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碰撞的轻响。
左不过就是摔一跤,也不是没摔过。
“瘦成这样,旁人倒是要说本王苛待了你。”卫君樾轻笑,随即抱着她往外走。
......
他将她带到了禹京城中河上,奢华的花船飘荡在河流中心,两岸边是络绎不绝的夜市人群。
“在北淮州时未能尽兴,但这禹京城倒也不差。”